顧元舜神恍惚的回到了家中。

顧家是大家,顧家幾房都有職，顧元舜是二房嫡子，自他被調任回來了,顧家幾房在家中的形勢便發生了變化，幾房人各有顧忌,平日各自居住在自己的院子，有些相敬如賓之意。

顧元舜進了二房，剛走到院門,妻子龐氏就帶著一雙子站在屋檐下迎他,這幅畫面顧元舜并不意外,旁氏是清貴人家出,知書達理,為人溫婉，做事也周到,顧元舜每日上朝置公務,便是旁氏在家中打理,教導子，從不讓顧元舜心家中。

顧元舜剛近前,旁氏便迎了上來：“爺回來了。”

“父親！”一雙兒也不過三歲左右，有模有樣的朝顧元舜福了個禮，邁著步子走到他面前,小小年紀就已經初見到往后的儀態規整來了。

顧元舜朝他們頷首，攜著旁氏一同進了院子。

夜里一雙兒早已歇下,旁氏坐到顧元舜邊，輕聲問道：“爺可是有心事。”

旁氏毫沒有疑問。

顧元舜有些驚訝：“你怎麼看出來的？”

旁氏微微一笑,轉到顧元舜后替他了肩膀：“爺平日里家來免不得會問上他們兩句,今日卻是一句都不曾問過,不時還楞了神，爺可是在朝上太累了。”

顧元舜輕輕嘆了口氣。

他并不是因為朝中的事累。

旁氏為他的結發妻子，除開朝中機，顧元舜對并不瞞，何況這件事不止涉及到他，甚至連顧家都會到影響，顧元舜希心中有數，把今日被天子召見的事說了：“陛下有意讓我為皇長子啟蒙。”

為皇子啟蒙的事并非小事，宮中向來提前數年便開始擬定，不是臨時起意的，也是這時候顧元舜就明白了，為何他會從外地被調任回來，甚至以如今的年紀正式手朝中的事。

陛下需要他在朝中站穩跟腳，也好師出有名，更甚至讓他在朝中發展一勢力，為皇長子掃阻礙，做大皇子黨。

旨意雖然沒有明發，但天子金口玉言，板上釘釘，只等明年皇長子到年紀就會發下明旨來了。現在不過是提前知會他們一聲。

“為皇長子啟蒙？”旁氏倒一口冷氣。

宮中德妃被封為貴妃的事在下午已經傳遍了，連旁氏這等深居宅的婦人都知道了，更不提下人們了，早就議論紛紛，旁氏還呵斥了好幾個丫頭婆子。

大越還是頭一回在未有中宮皇后時便先有貴妃的，足見德妃盛寵。

那中宮后位無數的世家盯著，各家都有適齡的姑娘，但貴妃旨意一出，是旁氏知道的，就已經有好幾家世家閉口不談，已經放出話來要為家中姑娘定下人家了。

宮中已經有這樣盛寵在、勢頭兇猛的貴妃了，現在送姑娘宮不過是以卵擊石，貴妃的鋒芒遮掩住的。

就是皇長子，從妃之子變了貴妃之子，份也更升了一層。這樣的一對盛寵在的母子，深皇恩，若是以后他們不能登上高位，斗不過中宮，等待他們的就注定只有滅亡，而顧元舜一旦為皇長子的老師，就幾乎與皇長子綁在了一起，上了貴妃母子同一條船，這不讓旁氏憂慮。但事已至此，旁氏也只能往好的地方想了。

“聽母親說，貴妃娘娘甚是婉，行事妥當，連太后都夸過，如今宮中也只有貴妃娘娘能進永壽宮去，還說太后娘娘贊過，說貴妃飽讀詩書，如男子般對文章頗有見解。”

顧元舜不信這話。

他想起今日陛下說過之后，皇長子看了過來，一張小花臉，眼中滿是疑，他現在還不懂先生是教導他課業的，只以為是來伴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問顧元舜要不要跟他一起玩泥。

在皇長子明靄眼里，小顧大人模樣長得好，他愿意跟他一起玩，他經常玩泥，偶爾極的時候母妃也會陪著他，多是在一旁看著，要是父皇見到了，只會對著他長吁短嘆，至于那些伺候的宮人，更是不敢跟他嬉鬧，高高興興的朝小顧大人發出了邀請。

顧元舜當即臉都變了，膛快速起伏。

堂堂皇子，豈有在宮中玩泥的？別說皇子，就是世家里的后輩也斷不會這樣的，又不是長在鄉間的孩子們，什麼份便該做什麼事。

顧元舜本以為天子這回總該要教導皇長子不能做這等有失份的事了，誰料陛下仍舊只是不痛不的說了兩句便揭過了。

陛下對貴妃母子的寵著實太過放縱，在顧元舜看來，旁氏對貴妃的夸獎實在言過其實了，若是貴妃當真如此，皇長子便不會這般了。

顧元舜世家出，自便學規矩禮儀，讀書認字，從來沒有出格的地方，為人端方板正，最不喜歡旁人散漫，他幾乎能想見等皇長子開蒙進學，他累積多年的好名聲怕是會悉數殆盡，尤其以如今看天子對皇長子這般放縱，顧元舜便是為先生，又哪里敢管到皇長子頭上去的。

顧元舜想了想，婉轉的形容起了皇長子：“大皇子，過于活潑了些。”

顧元舜本想說頑劣的，但到底顧忌著皇長子的份，把話給咽了下去。

旁氏遲疑：“可是母親說”

顧元舜打斷：“母親說的話你聽一聽便罷了，不用記在心上，何況娘娘居高位。”

居高位的人，自然有無數的好話如雪花一樣奉承上，這是亙古不變的，貴妃如今的份地位，誰又敢說上一句不好？

以庶的份宮，還僥幸得了帝王寵信，誕下皇長子，居高位，貴妃鐘萃的經歷最是人津津樂道，顧元舜才回京不久，但對于宮中貴妃的事跡卻也是聽聞過不的。

鐘萃下令要遷宮，綴霞宮的宮人便忙了起來，位于西六宮首的鐘萃宮，鐘萃已經提前去看過了。

鐘萃宮沒有綴霞宮外邊這片林子，但宮中一應卻十分奢靡，各殿被改過，以主殿為主，其他宮室圍繞著主殿，沒有被隔離開的院墻，如其他宮一般留有低位嬪妃們住的偏宮，宮里花草遍布，假山流水，像極了宮外大戶人家的院子。

鐘萃對鐘粹宮的布置挑不出不好的地方，心里對遷宮的抵也了兩分。的東西不，還有皇長子的一應賞賜、玩等，所有宮人是清點裝箱便花了足足七八日才完。到遷宮那日，鐘萃帶著人，又從務里調了人來抬箱，一行人浩浩的遷到了鐘粹宮。

嬪妃們早知道鐘萃要搬過來，怕見了心里不虞，多是使了婢子出來查看，等鐘萃一行了鐘粹宮，探頭探腦的婢子們才紛紛回去稟報。

進了鐘粹宮，作為鐘萃邊的掌事宮，蕓香出面指了地方讓放了箱子，又給調來的務侍者們發了紅封把人送出去，便安排人把箱子里的東西重新擺出來。

宮人們匆匆在宮中穿行，鐘萃也不給他們添了麻煩，帶著皇長子在院子里賞花，杜嬤嬤立在后伺候，也含笑看著不遠，皇長子對鐘粹宮不悉，進門時還有些拘謹，但見到母妃在邊守著，膽子就大了起來，對鐘粹宮很是新鮮，看到什麼都站著看上一會。

他朝后的秋夏兩位嬤嬤看了看，若是兩位嬤嬤點頭，這才會手去一，若是兩位嬤嬤說不能，便不會。

杜嬤嬤衷心的夸著：“咱們大殿下可真機靈。”

鐘萃輕笑聲：“他哪里懂得這些，不過是吃了幾回虧，現在學聰明了，知道要問過年長者了。”

被滿宮上下寵著的皇長子打從會跑會跳了后向來橫沖直撞，每天都有宮人追著他跑，他年紀小，看什麼都新鮮，但份貴重，宮人們只能好言相勸，卻不能以下犯上的，偏生他還固執，直到吃了幾回虧，這才知道要問一問了。

杜嬤嬤還是說：“那也是咱們大皇子知道轉變。”

杜嬤嬤對鐘萃，對皇長子那是忠心耿耿，選擇留在鐘萃邊，便沒打算再回了前殿，從前一同在前殿當值的幾位嬤嬤自從杜嬤嬤到了后妃跟前伺候，都與斷了聯系，哪怕杜嬤嬤是在德妃跟前當差，也讓們看不上。

鐘萃封為貴妃的旨意一下來，那幾位在前殿當差的嬤嬤態度頓時變了，還送了禮到杜嬤嬤跟前，想與修復關系，這妃與貴妃中間可是差了太多，多妃子終其一生也只是嬪妃，再往上，除開當真是天子上心，要麼便家世頂天才行，貴妃位同副后，們態度自然不同。

到底是在前殿當值的嬤嬤，是管著天子的外事的，顧忌著們的份，以后許還有要走聯系的，如杜嬤嬤這等在宮中伺候多年的老嬤嬤，想得更多一些，便順從的接了禮，與們恢復了往來，做個面子，不得罪了人的。

鐘萃不與爭辯，反正這闔宮上下看他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