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顧赫炎的話,慕之明怔然片刻,隨即笑道:“你難得坦率,我欣喜若狂,只是這菩提樹與我無緣,不知將軍,為何會因此想到我啊?”
顧赫炎:“……無緣?”
他說這兩個字時,語氣里全是難掩的失落和沮喪,竟好像被人負心對待了似的。
慕之明心里‘咯噔’一聲,忙討好地笑道:“是我愚笨,將軍若不嫌棄,提點我一二吧。”
顧赫炎看了他一眼,轉頭著菩提樹下,慕之明順著他的目看去,只見那空無一,不免愈發困。
“你小時候,總來這座古剎祈福。”顧赫炎輕聲道。
慕之明點點頭:“對。”
顧赫炎:“你八歲那年曾大病一場,高燒不退,還因此染上肺疾,終日咯,三年才把子養好。”
“確有其事。”慕之明不否認。
可這兩句話,有何聯系呢?
顧赫炎看向慕之明:“你還記得你生病,是因何事嗎?”
慕之明苦思起來。
他八歲尚且年,又因病高燒,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的甚至還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所以那段時間前后的事,都記不太清楚了。
慕之明雖不記得,但顧赫炎念茲在茲。
十四年前,臘月寒冬,滴水冰,年僅十歲的他,孤一人坐在這棵菩提樹下,著雪風饕的滋味。
忽然,清脆得如鳴佩環的聲在他耳邊響起:“你坐在這做什麼呢?”
顧煜熠抬頭去,見一名著厚重青白織錦緞披風、雕玉琢的垂髫孩疑地看著他。
瓊苞玉屑碎碎墜,那凌冽的寒風,不知為何,突然間和緩了不。
顧煜熠回答:“我迷路了。”
慕離朱在他旁坐下,藕白的小手替他撇去肩膀和頭發上的雪,又見他雙手凍得通紅,解下上的披風蓋住他的手。
慕離朱問:“你要去哪?”
顧煜熠:“找我娘。”
慕離朱:“你和你娘親走丟了?這樣吧,我帶你去前面的禪房等,那里暖和,你娘一定會來找你的。”
顧煜熠沉默半晌,道:“不會來的。”
慕離朱不解:“為什麼?”
顧煜熠:“過世了,我是來找墳冢的。”
小離朱努,稚子無知,困發問:“什麼是過世?”
顧煜熠:“就是走了,不在了。”
慕離朱:“不能陪著你了嗎?”
顧煜熠點點頭:“嗯。”
慕離朱設地一想:“我娘要是不陪我,我肯定哇哇大哭。”
他說著,站起,踩著雪‘咯吱咯吱’往禪房方向跑,不一會就沒了影,顧煜熠拿著他的披風正不知所措時,他又‘咯吱咯吱’地跑了回來。
“這個給你。”氣吁吁的慕離朱將手里捧著的東西塞進顧煜熠懷里。
顧煜熠低頭一看,是一包用油紙方方正正裹好的糕點。
慕離朱說:“這是桂花白糖糕,是霽月齋的糕點,這可是我最喜歡吃的糕點,你快嘗嘗,可好吃了。”
“嗯。”顧煜熠頷首,“謝謝。”
慕離朱叉腰嘆氣:“你這人好悶啊,你爹呢?”
顧煜熠:“我爹在邊疆。”
慕離朱:“那你是一人跑這的嗎?”
顧煜熠:“嗯。”
慕離朱想了想,問:“你今日可是什麼委屈了?”
顧煜熠:“……”
委屈?
京城除夕家家戶戶鞭炮聲響、熱鬧團圓,只有那顧府冷冷清清,顧煜熠一人守歲。
這算委屈嗎?
慕離朱:“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要找你娘,定是了天大的委屈,你別難過了,你去前面的禪房吧,等雪停了再去找你娘,我也得回去了,不然嬤嬤該著急了。”
顧煜熠:“……你……”
慕離朱:“我?”
顧煜熠遲疑著,好半天才勉強地將懇求說出口:“你……你能陪陪我……嗎?”
慕離朱:“你想我陪你找你娘?”
顧煜熠緩緩點頭:“……嗯。”
慕離朱看著顧煜熠被融雪沾的肩膀,忽然彎眸笑道:“那好吧,我陪你!你等我一下,我去禪房借筆墨,寫幾句話放那,照顧我的嬤嬤來找我,看到那些話,就不會擔心了。”
說著慕離朱‘嘿咻嘿咻’地跑走,又‘呼哧呼哧’地跑回來,牽起顧煜熠的手,笑道:“走吧!”
兩個孩子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雪里走了半日,直到黃昏時分才尋至墳冢前。
顧煜熠跪在墳前磕頭,一旁的慕離朱連打了幾個寒:“阿嚏,阿嚏!”
顧煜熠站起,看向他:“我們回去吧。”
慕離朱:“不是才來嗎?”
顧煜熠:“足夠了。”
來時不易,回去因為認路倒是快了許多,大半個時辰后,兩人回到了寺廟。
半日沒蹤影,慕府的人早就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四尋人,見慕離朱平安回來,嬤嬤痛哭流涕:“哎呦,幸好回來了,幸好幸好,我的天啊,小爺你上怎麼又又冷,跟剛從那冰窟窿里撈上來似的!這小臉啊,也凍得這般通紅!小爺你有先天不足之癥,不能被這樣凍啊!!!”
慕離朱被人抱起時,不依不饒地扯著顧煜熠的袖和他說:“我慕離朱,你有空就來燕國公府邸找我玩。”
顧煜熠:“……一定。”
與慕離朱分別后,顧煜熠也被梁姨找到,與一同回了將軍府。
后來,顧煜熠去尋過慕離朱,可得到的,卻是慕離朱一病不起高燒不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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