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8 庶 青豆

後半夜,廝殺已經結束。項安帶領人在收拾殘局,星黯淡。謝玉臺只站了一會兒,就獨自繞到濃蔭後,漠然垂坐。過片刻，那邊收拾的聲音已經靜下去，顯然大家又重新睡。謝玉臺仰頭看著天空,聽到旁邊有草木刮過袂的聲音。他不,黑白分明的裳落在他余中，有人在他旁邊坐下。

長久以來，時飛逝，他們纔有一次機會坐在一。

謝明臺說,“阿妤想留在你邊,我也希如此。”他停頓下，低聲，“玉臺，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再手。我知道，我已經沒權利邀請你回青顯。但我還是希你能回去——你永遠是謝家七子，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只有謝家會接你。”

謝玉臺不答話，他只靜靜聽著。聽進去多，也沒人知道。

謝明臺只好繼續說，“我邀請你回青顯，是因爲今年，所有謝家子弟，都會回去。我們家的人，和天拼才智，卻輸給老天一條命。活一年，一年，能聚在一起的時候，並不多。三哥說，他想見一見你。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三哥是大魏丞相，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被朝廷通緝，還得找三哥幫忙。我是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但是三哥並沒有傷害過你吧。當年在雲州時，三哥還曾救過你和阿妤。”那年玉臺出事，謝三郎也中毒沉睡。多年後，謝三郎早已甦醒，他希見一見自家七弟。

阿妤給自己的手包紮好，並沒有看到謝玉臺。一路尋過去，聽到謝明臺說話的聲音，又看到謝玉臺坐在明臺旁邊。忙往影蹲下躲起，不希被那兩人看到。

“我現在殺人，也被別人殺。”謝玉臺淡淡開口，“如果你不怕後悔，就讓阿妤留在我邊吧。”

“我怎麼會後悔？”謝明臺失笑，他側頭，看到樹影婆娑晃的姿態，在枝幹莫名凸出一塊，是個人的影子。他看到了，謝玉臺必然也看到了。他一時，有些拿不準玉臺對阿妤到底是什麼樣的。

唯有輕聲，“無論什麼時候，我希你記住一點兒：如果玉臺你不能接阿妤，那阿妤真的無可去了。不會有人希回去的——在和你有過那樣要好的時候。”

謝玉臺站起，轉離開。留謝明臺說了一半的話，不知該不該講。謝明臺尷尬地抹把臉，自嘲苦笑。好吧，玉臺不喜歡聽他說話，那他就不要說了吧。有些東西，年時不懂珍惜。後來明白有多寶貴了，那東西，卻早沒人在意。

第二日，謝明臺果真帶人離開，把阿妤留在了謝玉臺邊。阿妤以爲要和他們一起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站在玉臺邊，等著他的話。卻是項安帶人離去，玉臺並沒有跟他們一起。謝玉臺帶阿妤，走的是另外一條路，就他們二人。

阿妤不知道他在打算什麼，但他願意帶在邊，已經不計較那些了。

可是玉臺問，“去哪裡？”

“啊？”阿妤呆住，小心問，“你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青年淡淡嗯了聲，阿妤在心頭雀躍，謹慎觀察他眼神，“我說去哪裡，便去哪裡嗎？”

“我不回青顯。”謝玉臺牽著馬，一個人在前面走。風吹起他的紅和長髮，從背影看，真是一個清風明月般迷人的青年。

阿妤笑了，手拉他袖，聲調，“我當然不要你和我回青顯啊，我們只隨便去一些小城鎮就好。”

謝玉臺步子往邊上一挪，回頭瞥見面上的笑，再低頭看到抓著自己的袖。他表有點兒複雜，“你別總是我——我上帶著毒。”他雖然這樣說，卻並沒有躲開。

玉臺的態度，在慢慢地改變著。阿妤很欣喜他這樣的變化。當然不敢提讓他不要再用毒了，這不可能。只要他願意和自己一塊兒走，阿妤已經很滿意了。

阿妤道，“不怕，我會自己取解藥的。”

謝玉臺哼一聲，就那點兒技？他現在還是懷疑阿妤的醫本不。你看是那天那點兒毒，到現在，手心的長疤還在。就這樣的水醫了，別學了——學來有什麼用？關鍵時候，照樣被人打。

可他不會口而出跟說這些，他不想理，隨吧。

謝玉臺翻上馬，眼見阿妤也想上旁邊那匹馬。手上還有傷，握住馬繮的時候還會痛。他只冷眼旁觀，也不覺得心疼。見能跟上自己，才慢悠悠地駕馬向前。阿妤忍住手上的疼痛，跟在他後面。

阿妤想著，要和玉臺多說點兒話。說一說話，玉臺說不定會心好一些。“玉臺，一會兒到城鎮，我買些食材，做飯給你好不好？你現在還喜歡吃糕點嗎？”

“……嗯，”謝玉臺有點兒遲疑，看，“你還會做？”他以爲照阿妤那副子，這些年學醫，會把以前的東西都丟下。

阿妤面紅，低下眼心虛，“我試試。”

“……”看吧，他還是很瞭解阿妤的。從來都是被阿妤猜中心事，謝玉臺也一下子猜出的心事，不有點兒得意。他心好，也就不打擊的積極了，“你做吧，做的不好吃，我可不。”

阿妤得到他的認可，兒一抿，出微笑的表。陡然覺得手疼，不僅是握馬繮被磨得疼，還有一種毒發時的寒氣滲。哎，是剛纔拉玉臺袖時，被上的毒。阿妤無奈，只好去懷裡解藥塗上。

玉臺眼睜睜看著作，默默移開眼。可是餘裡仍看到作笨拙地給自己上藥，馬兒一陣，手上的藥瓶居然甩下馬去。阿妤“啊”一聲，竟然傾去撈那個小瓶子。姑娘子搖搖晃晃，不知不覺間就要摔下去馬。謝玉臺眉心一抖，手去拉。手上輕輕一提，就用輕功把拉到了自己馬上，坐在自己懷中。

阿妤手本來就痛，被他這樣拉在馬上，他上、手上全是毒，更是疼得厲害。忍不住擡頭看他，對上謝玉臺那張冰冷的面。面出的眼神也很冷，阿妤的心，卻一點兒也不冷。

真是笨蛋！疼得厲害，都不知道哭。哭一哭，說不定他就心了呢？他一心，說不定就專門爲配解藥呢？

玉臺心裡罵，卻從自己懷中取解藥給。淡淡道，“只塗外面一層，裡面那層紅的，你不要。不然中了別的毒，我不會管了。”他用的解藥，從來不是真正的解藥。向來是解一種毒，再沾上另一種毒。誰也別想真正擺他的毒。

“你沒有新的解藥？”

“……你懂不懂自己的啊？”謝玉臺忍不住瞪，“一天中毒個沒完沒了，以爲有解藥就沒關係了嗎？天天和毒混在一起，你的遲早出問題。”這就是學醫的水醫本不可能。

阿妤呆住，猛然抓住他的手腕。在他瞪視時，阿妤仍道，“我本來不想說，可是既然這樣——你不要再用毒了好不好？你本來就比別人弱，再常年浸在這些毒藥裡，不會徹底被毀掉嗎？你現在年輕不會有覺，等年紀大的時候，會很難的。”

倘若別人對他說“你不好”，謝玉臺一定會出手殺了他，讓他試試自己的到底好不好。可是對於阿妤，那麼瞭解他的。他向來骨架纖弱，雖不多病，卻也從來沒有特別強壯的時候，阿妤比誰都清楚。玉臺由一開始的殺念，已經慢慢習慣對自己的瞭解了。現在，玉臺只想到，他不會有年紀大的時候的。

謝玉臺想：謝家人壽命不長，其實他現在已經覺到不好了。他經常的頭疼、手腕痛、膝彎疼，尤其是天氣冷時。可是他起碼要殺了伏夜，起碼要除掉最後一個患。當年在胥麗華邊的人，一個都不能活下來！

也許是那段對話起了作用，雖然當時玉臺沒理會，但阿妤以後，十分關心他的。他們到了一座“明州”的城鎮，住了下來。阿妤勸說不了他不用毒，只好自己經常熬一些藥來給他補。謝玉臺經常用信鴿和項安聯繫，他認的字，早比以前多了好多。只是不能書寫，所以只在紙上畫一兩個符號，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對於阿妤每天做什麼，並不是很關心。阿妤不提離開小城鎮的事，他也無所謂。

一日，阿妤看著他的眼，道，“在客棧裡住的銀兩，太貴了。”

“嗯。”他淡淡應，想看又要做什麼。阿妤最近總是在通信，他很好奇，在和誰通信。謝明臺？在監督自己，把自己的一切報告給謝明臺？倘若讓他發現一丁半點兒背叛，他就殺了。

阿妤彎，輕聲，“那……我們不要住客棧了好不好？我知道城郊最近有一間鬼屋在賣，價格很便宜。玉臺，我們買下，去住那裡，好不好？”

謝玉臺心神起，盯著。阿妤笑容可掬，帶著那麼明顯的討好意味，以爲他看不出來嗎？上有謝明臺留下的銀兩，還有謝八郎的令牌，怎麼會籌不到錢？他那麼瞭解！

“玉臺，”又他，輕輕搖著他的袖，有點兒撒，“我給你做飯，給你洗。你生病了，我給你抓藥。城裡人太多，你晚上總是睡不好。如果買了房屋，那裡就住我們兩個，好不好？”

謝玉臺別眼看窗外：買間房，就兩個人住嗎？

他心跳加速，滾燙，竟有點兒回到年時的覺。那時候，他最想的，就是可以和阿妤親，可以和阿妤有自己的房子，日日在一起，也沒人閒話。

那個時候，還不會撒。是他拉著撒，是他不停地求。可那時總說，沒有親，他們不應該住在一起。所以他纔想要親。

現在，什麼都了。明臺說，如果他不接阿妤，阿妤真的無可去了。可是阿妤、阿妤——你爲什麼還要給我希？你不知道希後的失，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