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君覺得長孫這是顧左右而言其他,有些故意轉移重點。才不上他的當,直接又把話繞了回去。
「現在沒人要你變像二郎那樣,你是祖母看著一天天長大人的,你什麼子,祖母自然清楚。」老人家苦口婆心說,「現在我問你的是,你為何要故意倒那盅湯?你明已經猜出來我是何意了,你又為何要那樣做?」
「你就直接告訴我,為何不想再要個孩子?」老太太素知這個孫兒最擅詭辯,常常聊著聊著就能思維被他帶著走,聊到最後就是不了了之。這次偏就不依他,就要死卯住這個話題,不被他帶偏去。
趙佑樾發現了老人家心思,於是抬眸朝老人家看了眼。但既然老人家不讓他帶偏話題,非要讓他回答這個問題,那他自也有自己的回答。
「祖母這樣的偏方是從哪裏看來的?」他問,「用藥之前,可否有問過大夫,又問過幾個大夫,這些大夫又是否醫高深,能懂這些。孫兒沒想不再要一個,只是凡事得順其自然,若我有子嗣緣,哪怕不去喝這些湯藥,自然也會有。」
「若暫時緣分未到,又何必去強求?照這些偏方抓來的葯,若真喝下去了,對子有害怎麼辦?」
「這……」老太太倒是被長孫一連串的發問給問住了。一時心急,既然求得了這些偏方,自然就想給他們夫妻用,倒未考慮過他方才提出的這些問題來。
好吧,老人家儼然知道,這回對峙,又是輸了。
但老人家還是很堅定的說:「那以後這些湯藥可以不喝,但是,你得常和你媳婦行房。不是我老婆子故意要干涉你們小年輕的私房生活,只是你我是知道的,一心撲在政務上,一個月都不知能不能有兩三回是歇在院的。只夜夜宿在書房,那可怎麼行?」
「你跟我說子嗣緣緣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有了。你都不常去後院歇息,送子觀音倒想給你送子呢,你都不努力,難道還指你媳婦一個人懷出孩子來嗎?」
趙佑樾則說:「孫兒有時候的確很累。若忙到後半夜再回院打擾,豈不也是影響們母休息。」
「所以我就知道源在哪兒了。」老太太誠懇道,「其實你真沒必要這麼拼,這麼拚命的想往上爬。其實咱們家現在,已經是比你祖父在時還要如日中天了,已經達到了頂峰期。常言道,慧及必傷,久盛必衰。你如此聰慧,凡事需要有所收斂,否則趁早耗盡了子,日後是不能長壽的。再有,天子素來忌憚位高權重的臣家,咱們家一門出了三個能臣,你這麼聰敏,不會看不出聖上他不忌憚。連二郎都知道要暫時收斂鋒芒,你又怎會不知?」
「所以,不論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咱們趙家,又或者是為了你媳婦,你都該稍稍把心思從朝政上往家裏收一些。咱們家其實不求能有多大富大貴,但求可以長長久久就行。」
趙佑樾當然知道祖母的這番苦言相勸是好話,可他心裏也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籌謀了這些年,他決心早已堅定,他是不會為任何人所改變的。
這些年來,他從未忘記過當年所看到的那一幕。也從未忘記過,母親一段白綾掉死自己的場景。
這些年來,他多番忍,委曲求全,為的是什麼?事到如今,要他功虧一簣,他做不到。
哪怕是最後他輸了,賠上了整個趙家,他也不會後悔。
他就想為母親尋仇,就想求證,這天下,到底有沒有「公道」二字。
所以,趙佑樾對祖母說:「孫兒既已經走到了今天這個高,已經不能回頭了。祖母該知道,哪怕孫兒如今收斂鋒芒,難道聖上就不會忌憚我們趙家了嗎?他是什麼樣的人,祖母該比孫兒清楚。皇家人都是冷的,他也並不比先帝好多。當年的魯國公是如何的輔助先帝,為蕭氏大晉王朝立下過何等汗馬功勞,可功后,先帝坐穩了帝位后,便開始容不下這些功臣了。」
「他依賴魯國公的一手絕世妙的木活,但又忌憚。他怕魯國公這樣的天才,有朝一日會為他人所用。所以,為了不讓魯國公有背叛他的那日,他便先下手為強,強行按頭給他安了罪名。說是說後來先帝後悔了,但史書改了嗎?當年的史,依舊記載的是魯國公有叛國之心。」
「如今還算有人能記得魯國公,可再過幾十年呢?等到了後世,怕就是人人信了魯國公乃佞臣子,而我們的先帝陛下,則是不折不扣的能人賢君。」
「孫兒若不撐住趙家,當年魯國公的下場,便就是趙家日後的下場。更甚至,下場之慘烈,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孫兒居高職,聖上忌憚肯定是忌憚,但他又能如何?他便是有心要殺了孫兒,他也得要尋到一個萬足的借口才行。若他尋不到孫兒錯,他便殺不了孫兒,也不了趙家。」
「若孫兒聽祖母的話,如今便漸漸放手,收回往上爬的心。那麼,趙家就真的離滿門抄家不遠了。」
老太太不否認長孫的這番話是有些道理的,但就靠他這樣撐,又能撐到何時?哪怕撐過今聖,將來新帝登基,自還是會尋趙家錯。
到時候,趙家豈不是還是要危難之險境?
趙佑樾看出來了祖母此刻在擔憂什麼,他說:「祖母儘管放寬心,有孫兒和二郎在,趙家一時半會不會有事。哪怕日後孫兒和二郎死了,不也還有我們兩房的孩子在嗎?明霞雖為兒,但天資聰慧,日後未必不可堪重用。」
老太太知道孫兒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趙家考慮,倒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了。不免又心疼他,他力這麼大,肩上擔子這麼重,若再著他把心從朝堂上拉回后宅,自然也不忍心。
但還是那句話:「政務固然重要,但這幾日既然朝廷休廷,你們不必早朝不必論公務,你就多陪陪你媳婦。」
趙佑樾沒再回絕,只應了個「是」字。
老太太則又說:「好了,也別呆我這裏了,新年大年初一,回去陪陪慧娘和明霞吧。」正在趙佑樾告別轉離開要推門而出時,老太太忽然想到了什麼,立馬又喊了他一聲。
趙佑樾回過來,等待著老人家示下,但老太太卻又把方才已經到了邊的話咽了回去。
「沒什麼,你快去吧。」老太太說。
趙佑樾只狐疑著輕擰了下眉心,繼而又朝老太太弓腰頷首,而後才退出去。
其實老太太剛剛想問的是,大郎他真的不介意他母親的死了嗎?他母親當年自縊,死狀何等慘烈,雖說他當時已經不小了,但他從小就十分敬重自己母親,不該不會介意這些。
可這些年來,二郎還能時常與他父親頂撞,大郎卻是除了子變得平和溫了些外,別的方面再無任何變化。對他父親,依舊恭敬,為整個趙家,也依舊悉心籌謀照料。
難道,他就真的不恨他父親,不恨趙家嗎?
老太太其實覺得二郎那樣還好,把心中的恨發泄了出來,至自己心裏會好一些。而大郎,若是恨趙家、恨他父親,卻只是凡事憋悶在自己心裏一個人默默消化的話,真怕他有朝一日會憋出病來。
那邊盧氏母是和柳香一家三口一起出來的,盧氏到目前為止還沒覺出哪裏不對勁來。但柳香是知道實的,本來也很為長嫂高興,可和老太太一樣,之前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惋惜。
不過,柳香心思也沒細到那種地步去,自然沒覺察出是大伯哥故意打翻的湯盅。
正想著要和大嫂惋惜幾句,卻被自己丈夫及時拉住了。沒覺察出什麼來,趙佑楠卻是發覺了不對勁的。且趙佑楠知道,長嫂也是個心思細膩的聰慧子,但凡妻子和說了那湯盅里裝的是什麼,必然是會有所懷疑的。
所以,他便把好心要去安人的妻子拉住了。
也是省得好心卻辦了壞事。
柳香看丈夫眼行事,見他一臉嚴肅的沖自己搖頭,就立馬閉了。
趙佑楠則狀似閑聊似的,隨意問大嫂盧氏:「明天大年初二,親友間開始有所走。大哥為世子,想來是要回去幫忙應酬的,大嫂是留下來和我們一起過,還是也隨大哥回去?」
盧氏說:「雖說我如今盡數撂了侯府務諸事不管,將了侯夫人一軍。但若是大爺回去的話,我自是也想回去的。只是,昨兒晚上聽大爺的意思是,希我過年期間就留在祖母邊陪伴,要我既然事做出來了就該做得徹底一些,若是跟他回了,那之前的一切籌謀,就都白費心了。」
若年初二就回了侯府,想必小鄭氏留下的爛攤子需要收拾。只想一直跟隨在自己丈夫左右,替他分憂,可不想幫別人收拾爛攤子。
所以,雖然不想離開丈夫,但若是知道了其中利害關係,自也不會胡攪蠻纏非要跟著回的。
趙佑楠點頭贊這個做法:「大哥這樣安排是對的,既然事已經做了,哪怕你現在回去幫著侯爺侯夫人料理了家事,等這波困境過去后,他們夫妻二人也是不會念你一句好的。」
柳香也不想盧氏走,忙也說:「就是。大嫂就留下來把年過完,咱們一起在祖母膝下盡孝心,多好。」
盧氏想了想,覺得徹底過完年,到元宵節,左不過也就半個月功夫了。就先在這裏好好養子,等到時候再回去,也不遲。
所以,也回應柳香說:「你說的對,在祖母跟前盡孝,可比回去替人收拾了爛攤子還被兌的好。何必那個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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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年初一,所以幾人白天時都一直呆一說話。直到晚上趙佑樾回了侯府後,盧氏和趙佑楠夫妻才各自回各自住來。
白天時,柳香一直有話想問丈夫,但見沒機會問,就憋著了。
直到回來后,柳香才問丈夫:「你之前給我使眼是什麼意思?難道大哥不想和大嫂生孩子?」
有關兄嫂是不是在再生一個孩子方面意見不統一,趙佑楠也不是特別清楚,不過想來是這樣沒錯。昨兒晚上送去大房的湯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那兄長打翻了湯盅,肯定是察覺出了老太太的意思后做出的反抗。
而今天老太太單獨留他下來說話,大概也是為了說這件事。
老太太想也是察覺出了什麼來。
其實這些年他南征北戰的,在家的日子鮮。對兄嫂間的問題,他了解的也不多。加上兄長是個凡事都喜歡藏在心中的人,他問了他也不會多說,所以,其實有時候趙佑楠也實在弄不清楚他在盤算什麼。
但他知道的是,大嫂是極願意再要一個孩子的。今兒若是妻子一不留神說了實話,那憑大嫂的敏捷聰慧,想來能看大哥的意思。
到時候,豈不是白白讓傷心?
就算在了解了大哥心思后,遲早要傷心,那也是晚點傷心要比早點傷心好。
趙佑楠說:「兄嫂都是極為聰明之人,夫妻二人間該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可能某些方面意見不是很統一吧。大嫂心細,你之後幾天和說話,千萬別提那滋補湯藥的事。」
柳香也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於是點頭:「我知道了。」
趙佑楠又說:「你這幾天正好趁這個機會多陪陪大嫂吧,過幾天,我去找大哥談談。」
柳香還是點頭說好。
其實就算丈夫不這樣代,憑和大嫂這些日子下來的,也是必然會多陪陪大嫂的。只是有一點會覺得有些心虛,心裏不是那麼好。明知道一些事,卻故意瞞著大嫂,萬一日後大嫂知道了真相,怕是會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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