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雪柳閣後院外的竹林里,穿著麻布衫的年席地而坐,時不時警覺地將腦袋出去張。
前面的拐角突然出現個量與他差不多高的人影,等走得近了,才看得清楚,是個裊裊婷婷的。
來了!
年的臉上出笑容,他麻溜地站起,往外迎了出去。
「青山!」
絡地喚他名字,不像是只有過一面之緣的萍水過客,彷佛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
青山的臉頰頓時紅了。
他略顯局促地說道,「你來廚房找我的時候,已經過了晚膳的飯點,各房撤下來的餐盒裏也沒有什麼好的。對不起,今天沒有什麼好吃的……」
「不過……」青山從袖口掏出一個手帕包來,輕輕打開,「這是昨日掌事的賞我的紅豆糕,我保存得很好。如錦,你嘗嘗看?」
如錦看到糕點還冒著熱氣,想來是剛熱過的,心裏暖暖的。
這傻孩子,不會是特地為了留下的這塊紅豆糕吧?
笑了起來,「好,一定很好吃。」
兩個人在上次的茅草堆上坐下。
青山忽然了鼻子,「如錦,你聞到沒有?好像有一特別的香味。是……香!」
他順著香味一路嗅去,最後停在了如錦面前,「咦?」
如錦笑瞇瞇地從背後提出一個食盒來,「你的鼻子還靈,沒錯,我給你帶了。」
頓了頓,「我說過,會報答你的!」
青山狐疑地看著食盒,「?」
食盒是紅檀木做的,雕工細,又富貴又緻。他曾拿著這樣的食盒給大公子送過飯。
如錦將食盒打開,裏面是一盤已經切片的炙烤鹿。
青山一震,「這……這是鹿!」
如錦笑著點頭,「你很有口福,這是今日剛獵下的新鮮野鹿。」
取出筷子遞過去,「來,吃吧!」
青山卻遲遲沒有接過筷子,他整個人都有懵懵的,還於巨大的震驚之中。
良久,他漆黑的眼眸向了如錦,「你是……大小姐?」
廚房剛接收到了侯爺從東山圍場帶回來的一大堆新鮮獵,據說,這些都是大小姐的戰利品。
其中有一頭好大的野鹿。
管事的才割了鹿上的一塊,火急火燎地烤完了就給雪柳閣送過去。
而現在,這份烤鹿卻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早該想到的。
上次和分烤的那一天,正好是大小姐從宿州回到京都城的那一夜。風塵僕僕,一臉倦容,卻又淡定地來撕搶自己的,毫不怯懦,充滿了自信。
有哪個初被賣府中的奴婢可以這樣?
他早該想到的……
如錦大大方方地點頭,「嗯,我和你說過的,我如錦,慕如錦。」
將筷子直接往青山手中送,「快吃吧,涼了會腥。」
「你都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獵到了野鹿。」
「這可都是為了你!我吃了燒,總想要回報你更好的東西,世上還有什麼比鹿更鮮的野味呢?」
青山聽著在他耳邊嘰嘰喳喳,一時五味陳雜。
「知恩圖報」,特地為他獵來了野鹿,甚至讓他趕在府里的主子們之前就吃上了味。
他當然極了。
可是……
是大小姐呢,而他只是侯府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不起眼的小廝。
雲泥之別,註定了他們不可能是朋友。
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這樣與相見了……
因為這失落,原本鮮至極的鹿在口中,也變得苦起來。
如錦關切地問他,「咦,你吃得那麼慢,是不好吃?」
青山連忙搖頭,「沒有沒有,當然好吃了!是因為太珍貴了,我有點捨不得吃……」
如錦笑了起來,「你傻呀?食罷了,珍貴什麼?你若是喜歡,以後有機會我再去獵便是了。」
青山聞言有些想哭。
看來如錦和他一樣,是真心將對方當朋友了。
也是,雖然是大小姐,但府中的傳言他聽得真切,曉得日子並不算好過。
說起來,與他一般都是可憐人。
孤獨寂寞的靈魂,聽說是相通的,彼此能夠認出來,想要做一起取暖互相打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可是……終究和他還是不同的。
他默默地夾起一片又一片鹿,吃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真好吃!」
如錦聰慧敏銳,當然察覺到了青山緒的低落。
而也很清楚這是為什麼。
抿了抿,「青山,你想不想離開臨安侯府?」
青山愣住,「什麼?」
離開臨安侯嗎?
自從七歲那年被侯爺帶進府來,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在這裏過了。
他是一片無的浮萍,沒有家,除了這裏,還能去哪呢?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卻總是控制不住地想念外面的世界。
其實,他在七歲之前的記憶並不好,不是被地流氓欺負,就是與野狗搶食,有一頓沒一頓常常肚子。
簡直不能和在侯府的日子比。
可他還是莫名其妙地懷念著過去……
如錦著他,「青山,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覺得你不屬於這裏。」
他上有一種野。
即便穿著最普通的布麻,也遮掩不住他單純清澈眼神之下的桀驁。
這種氣質,有別於侯府別的奴婢和小廝,一眼就能讓人分辨出來。
指了指不遠的侯府後牆,「這座府邸華麗安逸,看起來像是一團繁花簇錦,但卻被困在高高的府牆之。可你上明明充滿了對自由的嚮往啊!而你若是鴻鵠,怎麼能像家雀一樣被困在華貴的籠子裏?」
青山的心猛然砰砰直跳,「我……」
無數個夜裏,他都夢到在市井和街道,他被一群壯漢舉著子追打,他被群結隊的野狗吠嘯著追咬,前面不遠就是侯府閃著金的大門,只要他躲進來,就會安全了。可他並沒有。他只是一遍一遍重複著被追打的命運,一次都沒有想過要躲開。
現在,他知道為什麼了。
他捨不得的東西,是自由,是寧可被打死咬死也要留住的,自由。
如錦聲說道,「我可以讓你出去,過你想要的人生。當然,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我答應你。」
如錦有些驚訝,「我都還沒有說要你答應我什麼事呢,你就不需要好好想想?」
青山搖頭,「不需要。」
「不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能讓我出去。」
破鏡可以重圓?她不愿意!世人皆說,寧國候世子魏云臺光風霽月,朗朗君子,明華聽了,總是想笑,他們怕是不知,這位君子,把他所有的刻薄,都給了她這個原配結縭的發妻。而她唯一的錯,就是當初定下婚事時未曾多問一句罷了。誰能想到,讓魏云臺愛慕至極,親自…
聖旨賜婚虞幼蓮與江有朝時,京中所有人都覺得婚事雙方不搭。 一個是令國公府、簪纓世家千嬌萬寵長大的嬌嬌女,生得一副柔膚雪肌、眉眼如畫,叫人看了就想捧着哄着。 一個是寒門武舉出身,仗着軍功一躍成爲人上人的粗野將軍,曾一槍挑落敵軍數十,進京那日更是當街嚇哭兩歲稚兒。 江有朝本人也這樣認爲。 所以當令國公府遞來一張長長的嫁妝單子,上面列滿了各種珍奇寶物、時興首飾、綾羅綢緞的時候。 他也未置一辭。 只想着湊合將婚姻過下去,雙方相安無事便好。 直到春獵那日,那個紅脣雪膚,小臉如羊脂玉般瑩潤的嬌小姐,不小心撞進了他的懷裏。 江有朝大手一揮,將人穩穩接住。 對方盈盈拜謝,露出柔嫩細膩、不堪一握的脖頸,嬌矜又勾人。 江有朝狼狽鬆手。 ——在無人看到的角度裏,耳垂突然變得通紅。 * 京城衆人驚訝發現。 向來寡言冷語的江統領,婚後竟將自己明豔姝麗的妻子捧在了手心裏。 新婚第二日,他親自去金鑾殿前求了數箱羅綢錦緞,只爲小姑娘隨口說的一句牀榻太硌了; 生辰時放了滿城的孔明燈,只爲討她展顏一笑; 就連小姑娘鬧脾氣,也是他好聲好氣地哄着求着,生怕她受一丁點委屈。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那個令國公府千嬌萬寵長大的小姑娘,婚後居然比婚前還舒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