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颯確實對曲靖和任南硯的事很興趣，不過任南硯已經死了曲靖如今也只是階下囚，因此這種興趣也僅僅只是人之常的八卦而已，曲靖肯說就說不肯說也無關大局。

等到曲靖真的說起來，其實倒也不算複雜。

跟冷颯之前和傅城猜測的出不算特別大，曲靖確實是任南硯的親兄長的孤。但他並不是人家的嫡長孫，而是曲靖的兄長在外面養的外室所生，因此從小就不姓任。

任家還在的時候曲靖的生父雖然對他們母子不算上心，但也會給一些日常用度，任南硯殺父弒兄之後並不知道兄長在外面還有個兒子，於是這母子兩個就被斷了生活費。

曲靖的生母是個弱膽小的子，外人都傳言是任南硯殺父弒兄，哪裏還敢去找了任家的人要生活費？只能自己帶著曲靖艱難度日，沒兩年就鬱鬱而終了。

那時候才剛剛十歲出頭的曲靖是恨任南硯的，他對親生父親雖然沒什麼，但也知道如果不是任南硯殺了他爹他們母子的日子不會那麼難過，他娘也不會早死。

但是他一個小孩子就算再恨也沒什麼用，他就接不到任南硯。那幾年曲靖過得非常艱難，一個小孩子在京城那樣的地方最底層苦苦掙扎求生。饒是如此他也還是憑藉自己的努力讀書識字，終於有一次找到機會出現在了任南硯跟前。

最開始曲靖是帶著報仇的心思接近任南硯的，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竟然會那麼容易就被任南硯看中並且取得了他的信任。很快任南硯就收他為弟子，悉心教導。周圍的人都認為是因為任南硯最看重的兒子帶著母親和妹妹棄他而去，任南硯彷彿被詛咒了一般雖然有個兒子卻生來殘疾，因此看到曲靖那樣聰慧自強的年才起了才之心。

曲靖從此就跟在任南硯邊，任南硯也確實對他很好，將他的一切都傾囊相授。

有時候，距離一個人很遠的時候你會仇恨他，但當你深了解一個人之後，就難免會多出一些仇恨意外的東西。

曲靖本對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沒有多麼深厚的，之所以恨任南硯與其說是為了父母不如說更多是因為任南硯破壞了他的生活。

但任南硯卻是對他最好的人，任南硯不僅是個合格的老師，同樣也填補了曲靖從小對父親這個份的。最初他是沒有機會對任南硯下手，後來是遲遲不忍下手，到了最後他已經完全拋棄了這個想法。

轉而告訴自己，任南硯將他視為接班人，那麼將來任南硯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他為什麼還要殺任南硯？等任南硯快死了他拿到他的一切之後再告訴他真相，在他面前殺掉他那個廢兒子，豈不是更加痛快？

於是懷著這樣複雜的，這對師生竟然就這麼和睦相了將近二十年。

曲靖一直以為任南硯不知道他的份，但現在看來…任南硯分明是早就知道他的份了。這顯然是曲靖最難以接的事，如果任南硯還活著他一定要問問他，為什麼不拆穿他？這些年他是不是將自己當一個笑話在看待？

可惜……任南硯已經死了，這些年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沒有人能夠知道了。

從曲靖暫住的院子裏出來，冷颯的心也有些複雜。

任南硯那樣的人，當年能為了自己的前途殺父弒兄，最後弄得妻離子散骨分離。卻又能將兄長的孤留在邊近二十年，悉心培養。任南硯最初知道曲靖是懷中仇恨接近他的嗎？冷颯覺得他應該是知道的。一個不到二十歲，沒有經過什麼正規培養的年想要騙過任南硯這種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更加奇怪。

想了一路也沒有想出什麼結果，冷颯只得搖搖頭將這些拋在了腦後。只能說，人確實是這世上最複雜的。

有了曹孫兩家做榜樣，嘉州城裏的豪商們很快就領會了向傅家示好的正確姿勢，整個嘉州重建和賑災的效率也大大提升起來。

很快嘉州境的鐵路也全部修復，外地的資可以暢通無阻地運輸進來，糧價和價也開始回落。

「大嫂！」傅鈺城快步走進書房就看到冷颯正坐在書桌後面拆槍玩兒，腳下不由頓了一下站在了門口。

冷颯淡定地將槍放回了屜里，問道，「有什麼事？」

傅鈺城這才想起來正事，快步走進來將一張電文送到了冷颯跟前，「剛剛收到西北的消息，大胤朝邊境增兵三十萬人。西北軍需告急，另外孫良和西域幾個小國聯合進攻西北，宋督軍在天湖城一線艱難阻擊恐怕支撐不了多時間。宋無法，請求南六省支援。」

冷颯聞言也忍不住想要問候孫良的八輩祖宗，能讓宋朗說出請求支援這幾個字，可見況確實相當麻煩。

冷颯深吸了口氣道，「請宋將軍和姜過來一趟。」

傅鈺城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轉走了，冷颯忍不住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樓蘭舟和龍鉞是組團去旅遊了嗎？怎麼還沒到？這倆要是一直拖著不到，難道要冷爺自己帶兵？」不會打仗啊。

樓蘭舟和龍鉞確實是去組團旅遊了，他們到達嘉州之後並沒有直接去嘉州城而是去嘉州幾個災嚴重的地方逛了一圈兒。

況比他們預想的要好得多，雖然這次水災傷亡慘重，各種損失也不小，但至各地百姓都還很穩定，在方的引導下努力參與重建自己的家園，有流離失所的況。

他們甚至還看到不從南六省過來的醫生在各地義診幫助生病或傷的百姓。

等到了嘉州城的時候，更是看到城裏似乎已經恢復了原本的生活。只除了許多地方需要重修，城裏百姓的生活跟原來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龍鉞兄，看來我們先前是多慮了，傅夫人本不需要我們幫忙。」樓蘭舟面帶微笑，心看起來十分不錯。原本以為要面對一個殍滿地的嘉州，沒想到況比他們所想的要好不知道多倍。

龍鉞點頭道，「傅家考慮的很周全。」就算是他們親自來，也未必就能比現在好多。

樓蘭舟笑道，「現在去督軍府吧？」

「去。」

嘉州督軍府書房裏，冷颯將剛剛收到的電報給宋伯昂。宋伯昂神也有些凝重，「那些人這次是鐵了心想要奪西北啊。」

這些年宋家不是沒有打過，無論是跟大胤還是那些小國，都打過不知道多次了。但無論那一次也沒有這次這般兇狠，彷彿不吞下西北誓不罷休。

宋伯昂道，「夫人，這事兒是咱們南六省恐怕抗不下來，還得請督軍定奪。」

冷颯也嘆了口氣，道：「我已經讓人將消息傳回雍城了，督軍這會兒應該也收到消息了。」這事兒南六省確實抗不下來，倒不是說傅家和宋家聯手就一定干不過大胤人，前提是沒有人扯後。

要是傅家和宋家竭盡全力擊敗了敵軍，最後被人撿了便宜甚至背後捅了一刀，那才是千古奇冤。

「不管怎麼說，傳令下去全軍準備。我們還是要等督軍那邊的意思，但在這之前……以我的名義給苳城那邊傳信，讓他們立刻滾蛋，不然就別怪傅家不客氣了！」不管是出兵支援西北還是輸送資，都得先把線路給打通了。

之前不著急冷颯也打算等龍鉞和樓蘭舟來了再說，順便給底下的人一點訓練的時間。誰知道這兩個男人這麼不靠譜，從京城和北四省到嘉州這麼點路走了這麼多天？

懷疑這倆被哪個山頭的大王搶去當寨相公了。

宋伯昂遲疑了一下道，「這樣會不會太…要不我直接帶兵過去掃了那群馬賊？」

冷颯擺擺手道，「先禮後兵。況且…那些馬賊在嘉州附近肯定有眼線，大部隊出他們要是提前跑了，時不時再回來擾反倒是麻煩。要手就乾脆一次斬草除。」

「夫人的意思是？」

冷颯笑道，「以我的名義傳信過去，他們不會跑的。」以宋伯昂的名義傳信，那些人說不定真的會收斂一時避其鋒芒。

西北民風彪悍，這些馬賊更是彪悍中的彪悍，他們天生就看不起人。收到冷颯的信措辭還那麼不客氣，他們只會當笑話甚至會想要挑釁冷颯。

冷颯笑瞇瞇地道，「還請宋將軍守好嘉州城，我去苳城。」

宋伯昂道，「夫人手下那些人只怕不夠，我再點三千人陪同夫人一起。」那些馬賊再多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兩千。

冷颯搖搖頭道，「章將軍距離苳城近一些，到時候讓他支援一下善後就行了。」

宋伯昂想了想，「也行，夫人千萬小心。」傅夫人的手他是相信的，不過畢竟戰場兇險會有什麼意外誰也不好說。

「放心吧。」

「夫人，門外有兩位先生求見。」衛兵來敲門報告。

冷颯揚眉道，「兩位？什麼人？」那兩位大爺終於來了麼？

「說是夫人的朋友，看起來還很年輕的模樣，氣勢不凡。」衛兵道。

冷颯莞爾一笑，「請他們進來。」

「是。」

宋伯昂有些意外，「夫人，這是……」

冷颯笑道，「先前跟宋將軍說過的，幫忙的人來了。」

倒也不怪門外的衛兵沒有認出這兩位來，樓蘭舟和龍鉞並沒有帶人也沒有穿著制服，更沒有自報家門。

樓蘭舟穿著一淺灰長衫，看上去就像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龍鉞穿著西裝，形容冷峻氣勢人，倒是一副海外歸來的英人士范兒。

兩人走進書房，就連宋伯昂和姜毓都嚇了一跳。

「樓？龍？！」

樓蘭舟點頭笑道，「宋將軍，去年一別將軍風采更勝往昔。」

宋伯昂扭頭去看冷颯，冷颯抬手道，「宋將軍別看我，這兩位是你們家大請來的。」

樓蘭舟笑道，「夫人，別來無恙。」

冷颯道，「你們再晚來一點，我就有恙了。」

樓蘭舟有些不好意思，確實是他們繞了個圈子耽誤了時間。

龍鉞直接了當問道，「出事了？」

冷颯點頭道，「兩位剛到嘉州，許是還沒有收到消息，大家坐下談吧。」

眾人各自落座，將之前的事說了一遍，樓蘭舟和龍鉞的神也變得凝重起來。

「西北有險關敵，一旦真的數十萬兵馬境，一馬平川之下西北軍恐怕真的無法阻擋。」龍鉞沉聲道。

樓蘭舟劍眉也微微皺起，「不錯，特別是宋督軍這邊，一旦天湖城一線失守，孫良聯軍可以在兩天之直奔西北首府。到時候宋兄被孫良和大胤前後夾擊，恐怕西北軍再如何彪悍也難以支撐。」

冷颯道，「宋督軍素有威名，擋住孫良應當不問題吧？」

龍鉞搖頭道，「天湖城並不是上佳的防之地，但卻是西北首府面向西南唯一的屏障。這些年孫家不敢招惹宋家，就是因為宋家的騎兵縱橫西北無人可擋。孫良每次想要試探，都被打得只能回西南山中。但是…騎兵善攻不善守，而目前西北軍缺糧缺武，兵力也比不上孫良的聯軍，況恐怕不那麼樂觀。」

冷颯沉默了片刻道，「嘉州軍短期想要完整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完加上第五軍，整個嘉州能上戰場的兵力也不超過十二萬。」這些兵力，駐守嘉州各地就至需要七八萬人，他們能調的不超過五萬，這點人上了戰場連磨牙都不夠。

而且西北高寒，外地人過去有多能立刻上戰場都不好說。

樓蘭舟嘆息道，「傅夫人說的不錯，如果大胤真的要跟西北全面開戰，只是宋家和傅家抗不下來。還得等軍部和兩位督軍的意見。」

龍鉞道，「我會跟父親彙報此事。」沉了片刻，龍鉞看著冷颯問道，「傅城做什麼去了？」

冷颯眨了眨眼睛，「龍和樓不知道？」

「……」

書房裏有片刻的沉默，冷颯有些無語，「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了，你們怎麼答應來嘉州的？」

「……」這真是個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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