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將膳桌呈了進來。

等人都退下後，楚懷嬋束起帷幔，見他這般難也當真沒妄，愈發斷定此前的判斷。這人平素不就恐嚇要擰斷脖子，實際上一旦自個兒被困，連破布條都沒轍，心裏對他的嘲諷又添了一，隻是到底狠不下心，還是看破不揭破，看在幾月不見可以理解的份上，乖乖坐到床邊幫了他的忙。

事後，親自去捧了銅盆並漱盂回來伺候他盥洗。

孟璟很給麵子地由著伺候著捯飭完畢，真老爺似的坐到了膳桌前，下微微抬了抬：“伺候用膳。”

楚懷嬋氣笑，繞到他後去尋繩頭：“你倒舒服。”

孟璟非但不肯配合，還將子一側，板著臉道：“方才你你不肯，這會兒我倒不樂意了。”

“孟璟，你適可而止。”

“你說給不給喂吧？”

楚懷嬋氣得鼻子都皺了一團，將碗重重往幾上一擱，頭一次真罵了他：“混賬東西！”

他坦然了這聲罵，反正拿尋開心的時候，他也沒打算當人，隨罵吧。

“不就算了，你就這麽待上一天吧。”

越想越氣，總歸都這個時辰了，廚房早午餐一並備的，各呈了一些，他胃不大好，本替他盛了些熱粥，準備暖暖胃再換午間的大菜，這下子被他氣到，換了碗替備的素粥。

清湯寡水，上頭隻飄著兩段小蔥。

孟璟嫌棄地避開，卻不依不撓，徑直拿勺往他裏喂去：“不是要我喂麽，多大人了，世子爺您害不害臊啊？”

“不害臊。”他探頭銜住了勺。

等確認氣已消之後，這人又變得沒臉沒皮起來，楚懷嬋拿他沒轍，氣得隻肯喂他一碗素粥，邊喂邊數落他的罪行：“出塞三個月，音訊全無，要不是欽差還在不斷往返，我可能真以為你死了。你要真死了，我定會要我爹去求求皇上做主，讓皇上令我改嫁的，皇命不可違，總沒人敢說閑話。”

孟璟哽了下，差點被一碗米粥噎死。

卻渾然不覺，徑直將粥往他裏塞，邊忿忿道：“死在外頭都沒個信兒就算了，一回來就能耐了，我就氣氣你怎麽了，隻允許你怒，還不允許我不高興啊？我就放了隻氣你而已，又沒將你這破地兒變養場，你居然就發這麽大的火，你怎麽沒將自個兒頭發一並點了燒個禿驢好六清淨呢？”

“嗬嗬”了兩聲：“不過就你這樣，變禿驢怕也六清淨不了。”

孟璟覺得這粥他實在是不大咽得下了，有點後悔方才為何要給自個兒尋不痛快了。

他側頭避開再一次強塞過來的勺，選擇自己手足食：“解開。”

“得你，什麽便宜都你占完了。”

見他死活不肯再吃了，自個兒就著剩的小半碗吃完，還是被這沒臉沒皮的人給氣得消不下火，將碗重重一擱：“不吃算了，躺著去。”

風餐宿了好幾月正等著大快朵頤的孟璟：“……認真的？”

“認真的，這頓飯就當給我賠罪了。”語氣不自覺地緩和了點，“你明日還肯陪我的話，晚上再發善心給你做點好的。”

孟璟默了一瞬，老實道：“明日要啟程去趟靖遠。”

“你又騙我？！”

楚懷嬋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不說無一輕，要好好陪陪我？”

他還沒來得及應聲，猛地起一腳踹向他凳腳：“滾去躺著。”

孟璟不肯，徑直喚了人進來撤桌，這模樣沒法見人，他聞言溜得飛快，半點氣節也無地服躺了回去。

楚懷嬋將帷幔放下，反手一通尋，薅出革帶去束他腳：“孟璟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今日哪兒也別想去了，就給我在這兒好生待著！”

這聲不算小，魚貫而的丫鬟們不約而同地頓住了腳，紛紛往這邊看過來。

孟璟本打算就縱到這兒為止了，但這會子手必然陣仗不會小，他又死好麵子，帳外的輕微聲響令他不敢弄出靜，隻得暫且由著將腳一並束了。

搡了他一把：“滾進去趴好，別挨著我。”

外頭丫鬟們的目便再也挪不開了，大丫頭甚至還因這況聽起來似乎實在是不大對，試探著問了聲：“世子有吩咐麽？”

正不大靈活地乖乖往裏滾的孟璟：“……趕撤走。”

“哦，好，是。”大丫頭驚覺可能撞破了人家的閨房之樂，語無倫次地答完話，心虛地趕人速度快些，迅速將除了碗素粥別的一概沒的一桌佳肴給撤了下去。

等人都退下了，楚懷嬋上來，再度收了下綬帶。

方才有下人在，言語間居然還是半點不肯給他留麵子，孟璟這下徹底了怒，出聲警告最後一次：“適可而止。”

沒管他怒意明顯的語氣，將他環進懷裏，微微往上蹭了蹭，將頭輕輕枕了過來。

“我就不適可而止怎麽著？”忽地就帶了嗚咽之聲，“就準你欺負我，我就想欺負你這麽一次都不行？你讓讓我會死麽，男子漢大丈夫這般小氣。”

孟璟頭皮開始發麻，遲疑了下，頗有些委屈地道：“我不也沒真怎麽你麽？”

他頓了下，不大自在地接道：“再說了，你這不正欺負著呢麽？”

“閉。”再踹了他一腳。

“你不說要好好陪我麽？回來才待一日就又要走？靖遠可不比塞外近，你又要去多久？等你回來，我是不是就該直接給你過下次生辰了？”

是閉的，他不大想吭聲。

“你又這麽不爭氣，若在外頭有了別的人，我怎麽辦？”說著玩笑話，卻不自覺地落了淚，“你沒心沒肺，但我不舍得啊。”

見他不搭理自個兒，愈發難過，輕聲啜泣起來：“孟璟，你這人怎這般沒良心？”

溫熱的淚打在他脖頸上，他將已到邊的話咽了回去。

即便他大多數時候都分不清到底是在故意誑他還是真傷心，但依舊不妨礙這呆子的眼淚為降服他的第一利。自當日在閱微堂外院，他第一次因的眼淚而心開始，他已不知默默服了多次。

一路不斷妥協讓步，他在此刻終於還是選擇徹底放棄抵抗，決定當真縱到底。

等哭夠了，他輕聲說：“別哭了，沒說不陪你，我帶你一起去。”

“親自看著，總該放心了？”

第81章

他這一服,楚懷嬋瞬間怒氣全消,心下來,總算是覺得自個兒確實是胡攪蠻纏了,趕湊上去替他鬆開,但拉不下臉,囁嚅了半晌，終究也沒出言道歉,隻好別扭地離他遠了些,一聲不吭地朝外躺著,靜靜看著壺裏的沙礫窸窸窣窣地落下,著時一點點地消逝。

如今離了桎梏，孟璟卻也沒起，同自個兒生著悶氣，半天都不肯一下,他便也安安靜靜地躺著，默默踐行著說要好好陪陪的諾言。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到晌午時,楚懷嬋忽地輕輕了下鼻子,將被子兜頭一罩，聲音從被子裏甕聲甕氣地傳出來：“對不住啊,我今日氣過頭了,現在回想起來,連自個兒都不知道之前為何會做出那種事，實在是太過分了，簡直不是個東西。”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且將自個兒罵得如此難聽。

心裏頭難過得，明知他生來高貴，將麵看得再重不過，昨夜肯那般縱容已是極致了，今日卻還非要故意將他的麵尊嚴盡數踐踏到腳底，甚至用那樣的難聽話罵他，還因在氣頭上克製不住自個兒的小子，連累他在下人麵前都遭了難堪。

這樣子，和當日在京師時皇帝的所作所為有何不同。

而相同之更在於，他這樣高傲的子，往日與今時，卻都肯為了而生生忍下這份辱，免永墮深淵之苦，護平日歡欣之喜。

而呢，塞外苦寒，行軍在外多有不便，他怕是連一日安穩覺都沒睡過，時刻都在盤算著如何才能節省時間好早日回家，居然還要和他斤斤計較家書這等小事，忽覺沒心沒肺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個兒，忍不住輕聲啜泣起來。

又哭上了。

說完全不介意那是強裝大度，他本來不想出聲，但實在是怕了這無比能哭的呆子，怕不趕勸住，一會子又要水漫閱微堂，隻好應道：“沒事。”

楚懷嬋好一陣子沒繼續說話，他微微闔了眼，昨晚實在是沒大睡好，現下想賴床，他趁機補個覺也好，但沒一會子，被子便微微起來，他哽了下，睜眼看過去，還是在裏頭，但微微出來的半截點香肩果然正微微聳，嗡嗡地道：“我其實也不是真生氣……我就是擔心，半點音信都沒有，人說將軍定太平，為將門婦，我該有母親那樣的心，可我道行太淺，做不到母親那樣，也不願像母親那樣……我畢竟也是個人，怕夫君一去不返，也想，將軍能太平。”

孟璟盯著出來的肩頸微微失了神。

語氣裏滿是喪氣：“總歸是我錯了，你要罰我也好，要罵我也罷，我都認了，但能不能……罰完罵完，就不生我氣了好不好？”

話到最後已有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意味，他還是沒應聲。

也靜默了好一瞬，終究是從被窩裏鑽出來，拿正臉朝向他，手指則輕輕勾住了他小指，帶了些撒的意味：“別氣了？”

“氣消了？”他反問。

訥訥不敢答，這會子哪還敢生氣，滿腦子隻想著該怎麽讓他消氣了。

眼神躲閃，不大敢看他，頗為好笑，他看了好一會兒，淡淡問：“錯哪兒了？”

他總算給臺階下，欣喜若狂，趕掰著手指數落自己，半點沒給自己留麵：“其一，昨日你回城不去接你，但這個真的不是因為我在生氣，真是因為怕下雨，害你跌下田也絕不是故意的，是真蹲久了有點暈，這個真的是意外。做得不對的事我都認，但不接往我頭上扣帽子。”

他應了個“嗯”字，示意姑且信了這說辭。

繼續道：“其二，不該故意放那玩意兒來禍害你這寶地的，我當時想著你這人挑剔得很，這件小事多半都能將你氣得七竅生煙了，你不肯惦記我，我也不能你好過，不知怎地就吃了豹子膽，還真做了。”

嗬，還有自知之明。

他沒忍住短促地笑了聲。

聽聞他總算笑了，眼睛亮了下：“方才的事就更是過分了，我都不知道我臉皮是不是比城牆還厚，才能說得出讓你不要再生氣原諒我的話……”

想了想，弱弱道：“要不你還是別帶我去了吧，給我點苦頭嚐嚐。你老縱著我，都將我縱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不然也不會有今日這事。我以前同你說話都不敢太過分吧，更別說這麽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