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揮過，一長串珠子連接線，在雪地裏拉出了一道引人注目的弧線。

東流捂著傷口退出戰圈一尺遠，又迫不得已和迎上來的蒙軍痛戰了兩炷香.功夫，等終於沒有命之憂，這才得閑回頭了一眼戰圈中心的兩人。這一眼看去，孟璟正單腳立在馬上，未控韁繩，整個子斜支出去，右手劍劃過，利劍如明鏡，帶起寒萬千，徑直向前送去，劍影匯聚一線，徑直鑽琿臺吉腹部，與此同時，大刀揮下，孟璟腳下的戰馬被生生劈兩半，倒地時尚且長嘶，猛地將孟璟甩下雪地。

大刀隨其後再次揮至，孟璟此番避之不及，生生以背了這一刀，戰甲登時寸寸碎裂。

單刀劈甲。

孟璟瞥了一眼場中戰況，隨即轉過去，總算凝神細細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眼。

琿臺吉左手捂著腹部，長劍造的傷口不大，但卻極深，鮮從指中不斷湧出，琿臺吉就這麽看著他，將左手拿至眼前，挑釁地了掌心帶著腥味兒的，咧笑開：“小子，你可不及我們這些人皮糙厚，我說今日要取你命，便不會讓你活著退回塞去。”

孟璟左腳點地，再點了一點仍未完全咽氣的戰馬，借力起，徑直欺而上，長劍猛地再度聚刺出，然而這一次，劍影被瞬間劈下的大刀擊潰得瞬間渙散，琿臺吉以牙還牙，傷在了他左臂同樣的地方。

孟璟沒管傷勢，正要再度反擊，忽聽鐵蹄震破長空，從四麵八方包抄而來，作頓時一滯。

琿臺吉笑起來：“小子，姓孟的重新上臺，哪怕是個殘廢，我又哪敢掉以輕心，你不會真以為我們的主力真的就十來萬人馬吧？膽敢襲，居庸關現在可已經告急了，若丟居庸關，都不用我收拾你，你們皇帝自然一把鍘刀宰了你。”

眼見韃靼援軍即將趕至，戰況急轉直下，韃靼銳殺紅了眼，而孟璟這邊臨時募集的一班人馬已經顯了頹勢，琿臺吉見狀，朗笑出聲：“你敢來，就該有把命留在此地的覺悟。你武藝的確不錯，不輸你老子，如果不是瘸了一條，可能還勝過幾分，能和我戰上這般久，甚至還占了點上風，但行兵打仗可不是單打獨鬥，你今日帶過來的兵，絕無生門。”

孟璟覷他一眼，環視了一眼周遭戰況，舉劍施令：“撤。”

第74章

聞得這一聲撤退指示,周遭戰馬轉向帶起的鐵蹄聲四震,東流疾馳過來,意圖將自個兒的坐騎讓給孟璟,孟璟冷冷盯他一眼：“先走。”

東流遲疑了一瞬,沒有作。

琿臺吉朗笑起來：“不用謙讓,想跑也沒那麽容易，一個都跑不了！”

孟璟反手用劍柄在戰馬上一擊,戰馬驚,迅疾碾過數,將東流帶離了戰圈中心,他這才重新執劍看向琿臺吉，目中隻剩凜冽。

“見過棄車保帥的，沒見過棄帥保車的，快七年不見,你小子還是這麽狂。”琿臺吉嗤笑了聲。

孟璟懶得同他寒暄，欺而上,長劍再度迎上,劍勢兇狠，琿臺吉不得不正麵同他迎上,兩相戰三十個回合,韃靼援軍已至,孟璟卻並不慌張，仍舊同他戰作一團，等招式過百,琿臺吉腹部再多了一道傷，孟璟才得閑往外圍戰圈再看了一眼，見死士已率眾突圍，士兵皆從西麵防守薄弱地帶突破了出去，這才猛地劍勢一揚，生生將琿臺吉掃落下馬，自個兒也不再戰，飛上馬往西邊追了過去。

“想跑！”琿臺吉再添新傷，怒氣衝湧上頭，幾乎要將自個兒的頭發一並點燃，立即拉弓瞄準孟璟，箭羽破空而出，孟璟反手以劍格擋，箭羽斜飛而出，徑直一旁的韃靼士兵，但長劍卻被這一擊的力道生生震開一道大口子。

孟璟看了一眼這缺口，又轉頭看了眼替他擋了這一箭的韃靼士兵，這一箭原本在肩頭上，並不致命，但此人卻已全無聲息，想是箭上淬毒。

他轉頭衝琿臺吉嘲諷地笑笑，聲音不大，卻順著滿場戰清晰地傳琿臺吉耳中：“生門我開。”

畢竟是輕騎，孟璟邊率軍南撤邊讓點兵，縱有韃靼裏外合圍，也隻折了不到五十人，聞得這消息，他總算是點了點頭，表示還算滿意。

這一隊人馬迅疾撤退時卷起衝天殘雪，將剛出一線的天都全數遮擋了去，琿臺吉幾乎要將牙咬碎，出一句命令：“追！要讓這小子退回了長城塞，全部提頭來見！”

大軍傾巢而出，琿臺吉猛地將戰甲一撕，軍醫湊上來替他查看傷勢，瞬間倒吸了口涼氣，孟璟這兩劍都刺得極深，若非琿臺吉還算武藝高強迅疾躲過，若被人趁機反手一攪，整個腹部都會被徑直搗碎。

琿臺吉見他久不作，不耐煩地將人撥開，自個兒隨意上了點傷藥止，簡單包紮之後，重新披甲，又率了兩隊人馬追了上去。

塞外風寒，闃無人跡，孟璟手底下這幫人沒遇到什麽阻礙，跑得倒快，雖然一直沒能完全退出他們視線，但也一直保持著他們無法完全突破的速度。琿臺吉率軍快要追至蓬定時，副將總算忍不住，試探問：“會不會有詐？這小子從前就喜歡玩兵不厭詐以勝多這一套，按理，不可能隻率一千輕騎便敢突破我軍防線，況且，遠遠見著，好像也沒見帶太多糧草。”

“肯定有詐。”琿臺吉輕蔑地笑笑，“蓬定以北就是峽穀，周懋青定然率主力在此設伏。孟家這小子膽子不小，敢在我上捅幾個窟窿，那我可得在他清遠門上炸出幾個窟窿眼來才算報了仇。追！”

副將聞得這中氣十足的一聲，不敢再多，聽令行事。

果然，臨近蓬定時，途徑峽穀，待見著孟璟一行人暢通無阻穿過峽穀後，琿臺吉讓一小隊人馬率馬隊徑直殺過，馬隊鐵蹄陣陣靜滔天，兩邊高崖上果然立顯伏擊兵馬，等靜來源馳近，伏兵看清不過是馬隊這種幌子，驚覺中計想要撤退之時，琿臺吉和副將已從兩側率軍殺至，大戰一場。

周懋青倒也不是個吃素的，見設伏不反被人將計就計，瞬間怒不可遏，不多時便殺紅了眼，況高崖之上韃靼騎兵也不好發揮威力，立時鐵了心要殺個痛快，和韃靼銳戰了兩個時辰，眼見手下士兵顯了頹勢即將不敵，為免軍心潰散，這才率軍迅速撤退。但琿臺吉哪裏肯讓到的鴨子就這麽飛了，立刻率銳追上，將周懋青所率大軍打得四散，更有不要命者，殺昏了頭，居然往北往他們的大本營退去了。

糧草被燒，前線大軍全數南下，縱然他們北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琿臺吉並不打算趁勝追擊，反而想趁宣府城空虛，徑直率軍攻。但副將看著這一地殘局，遲疑了會兒，才率軍過去同他會合，點完兵後，納悶兒道：“這明明是我們將計就計打了他們個猝不及防，但我們居然折了近萬人，這傷亡實在有點大，不太合理啊。”

琿臺吉冷笑了聲：“萬全如今總共也不到十萬人，我若是那小子，起碼安排一萬守清遠門，一萬長城塞，一萬則集中護居庸關，各地衛所也不能全無戒備，周懋青率兵不可能超過六萬人。咱們手頭可有十五萬，足足翻了番還有餘，被人殺這樣，簡直丟人！眼下萬全連主力都被殺了一半，怕什麽，繼續追！”

副將不敢多說，立刻率軍沿蓬定往南，至第二日傍晚時分，大軍總算到了長城塞腳下五裏，琿臺吉派探子去關塞附近探報，得知周懋青所率主力在峽穀被他們衝散，如今還在北地整肅一幫殘兵敗將，一時半會兒應該還追不回來，孟璟則已經了塞，立時決定等天一黑，趁著周懋青還沒回營塞兵力空虛，立即突圍。

雪勢大，天黑得早，酉正一過，琿臺吉立即率軍集中火力突圍。=思=兔=在=線=閱=讀=

孟璟立在磚牆之下，冷眼看著這幫來勢洶洶的韃靼大軍，沉聲道：“大軍尚未回營，韃靼前線銳此次盡數出，靠萬全兩衛抵韃靼十餘萬銳，自然是以卵擊石。但清遠門守衛也隻有一萬人，門後便是各位的父老鄉親。諸位，這是死戰。”

“膽敢後退一步者，殺無赦。”

他說完，微微抬手，早已就位的一排大炮瞬間齊齊開炮，將剛至山穀的韃靼前鋒炸了個碎骨，然而填彈速度太慢，雪勢又大，韃靼兵力倒下一片便立即再撲上來一片，大炮並不能完全阻攔訓練有素行如此迅捷的大軍。不多時便有韃靼銳到了磚牆腳下，意圖攀牆進，弩機齊發，萬千淬毒弩.箭出，頓時又是一片哀嚎。

他方才率回來的兵這會子占據了火力最猛的這段關塞，將絕大部分騎兵抵擋在了關塞之外，沿線布防的萬全左右衛見著這陣勢，總算稍微鬆了口氣。但好景不長，琿臺吉見孟璟親自坐鎮，關塞難破，一邊派了一半兵馬拖住他，一邊則徑直率另一半兵馬往東，抄遠路從居庸關以西突破，趁居庸關戰事告急無力馳援全力攻塞，萬全左右衛行軍剛至，便被琿臺吉親率銳衝陣形，打了個落花流水。

琿臺吉登時率軍破塞而，徑直向宣府城門而去。

三年間，這已是他第十次率軍殺至清遠門下，心中耐早被消磨殆盡。今日被孟璟重傷，則更是讓他滿腔怒火無發泄，勢要突破清遠門屠城三日方肯罷休。

懷安衛見烏泱泱一大群騎兵殺至，急迎戰，然而此次韃靼來的全是前線銳，人數上又占了倒優勢，絕不是以前隨便打打便罷。

大年初三夜，清遠樓敲響大鍾，清遠門告急，全城戒嚴。

琿臺吉殺紅了眼，徑直率眾雲梯破城，戰事持續兩個時辰以後，人數劣勢盡顯的懷安衛便占了下風，眼見著琿臺吉即將突破城門而無計可施，忽聞鐵蹄陣陣，大軍從其餘三麵包抄而來，左右兩翼正是此前前線戰報說被琿臺吉打得落花流水隊形全散的周懋青，而北邊一馬當先從長城塞方向疾馳而來的，正是孟璟，頓覺上天庇佑。

三翼會合，孟璟隻說了一句話：“無論戰況如何，絕不棄城外將士。我亦在城外，諸位放心。”

同五年前各地北上的援軍完全相反的選擇，紛的馬蹄聲與兵相聲短暫地安靜了一瞬。

他話音落下，迅疾取箭搭弓，徑直對準已在城門候著隻等前鋒開門便揮師城的琿臺吉。

這一箭力道比前日夜裏孟璟給他送的見麵禮還要大上許多，琿臺吉猛地往旁一偏，仍是再度被傷著了左臂，這力道近乎將他整個人外前一帶，差點將他整個人定在城門之上。他生生忍了好一陣子，這才重新落回坐騎之上。

原本已至末路的懷安衛見援軍趕至，士氣重燃，弩機迅疾排排架設，頓時將已經快要突破城樓防線的韃靼銳再次殺了個落花流水，援軍三翼包抄，將琿臺吉所率的一半人馬圍在中間，沒有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