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我說孟大人，你就不能勉強給點麵子麽？”

“你就不能直說你到底給我帶了什麽禮麽？”孟璟總算學著他的語氣回了他一句。

“哦，我說你怎麽不搭理人呢。”楚去塵頓時直腰桿，興衝衝地道，“十萬石米，和三船棉布，加上布政司糧倉裏清出來的，勉強能撐兩個多月。”

孟璟腳步頓了下：“你把布政司衙門拆來賣了？”

“怎麽說話的呢，也就月兒能忍你這張臭。”

“藩臺大人，我在和你談公事。”

楚去塵默默白他一眼，換了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孟大人，楚閣老給撥的，滿意了嗎？”

這次換孟璟差點驚掉下，周懋青這幾年渾水魚，遇韃靼來犯才去裝模作樣趕一趕，對糧草需求不高，再加上占地和棉花的破事，連布政司的糧倉也並不滿，如果大軍全數出，頂多隻能撐不到一月。皇帝又讓自力更生不得借調，糧草便了他這些日子除了兵力太弱以外最過擔心的問題。

他本安排年夜突襲便是因為城中糧草太，若非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韃靼如今勢力不可小覷，戰事稍一膠著不得就要變一場惡戰，而古往今來數不清多戰役是因為供給不足而被活活拖輸，最後毀掉一城百姓命的。如今得了可解燃眉之急的糧草，雖然明年開春之後如何捱到收季節還問題，但眼下起碼不用愁著肚子上陣的問題。

他這幾日愈發沉重的心忽地紓解開了一點，倒有閑心打量了這不正經的一眼：“你不是剛來兩日，公函也跑不了這麽快，別說你爹那麽摳門兒。”

“我來之前的事了，薛敬儀信中提過一說沒糧沒錢，他每日算到三更也沒轍，這樣下去這仗除非奇襲致勝，必輸無疑，我就留了個心眼。上次你扣了布政使，監軍上疏到的那日，剛好給宮中元旦朝賀的預備之到京城了，我爹琢磨了會兒，和閣那幫老頭議定之後，便同廷那邊疏通了下，說是過幾日補，從裏邊扣了糧食和一小部分棉布出來往北運了。我是快馬加鞭晝夜兼程到的，糧草運得慢，今日剛到。”

孟璟抿，默默在心裏重複了一遍，姓楚的一家子都有病。

敢扣元旦朝賀用的東西，這數量還這般大，怕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楚去塵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自個兒接話反駁：“又不是不給了，隻是晚幾天，新的一批在漕河上，肯定能在兩日到京師。再說了，短的部分閣自然知道想辦法填上去，哪就腦子不好使了？”

孟璟沒接話，他隻好自行接道：“上次奉天殿和那篇狗屁檄文的事，我代我爹給你賠個罪，你也別生他的氣了，他這次也算是為宣府多盡了點心，雖然我也不知道他當日到底吃錯了什麽藥非要針對你，但能不能看在月兒的份上，就別和他計較了？”

見他還是不說話，楚去塵猶豫了下，接道：“那要不讓他想想法子，起碼把明年收之前的糧食都給你搞定了？”

孟璟嗤笑了聲：“你以為你爹坐的是奉天殿那把椅子，而不是閣大堂那把呢。”

“他在那個位置上，總歸辦法比咱們多。沿海一帶的布政司多是他的門生在主事，算借不？等開春打完仗以後，咱們再想想辦法看怎麽多種點糧食，等收之後還回去不就行了。皇上隻說不讓你借調其他三大都司的人馬糧草，畢竟北地戰事吃，這要求也可以理解。可皇上沒說也不讓借南邊兒的啊，咱們這頂多鑽空子，不算抗旨。”

孟璟眼睛亮了下，正要吩咐句什麽，他卻一口氣接道：“公事我說完了，求都指揮使一件私事。”

“什麽事？”

“令儀妹子一直說想去看看長城塞，但近日戒嚴，都指揮使鬆個口不，我帶上去看一眼便下來。”

見孟璟不出聲，他又道：“看在我也算多立了點功的份上？”

孟璟總算頷首，隨手摘了塊玉佩扔給他：“同萬全左衛指揮使說聲。”

“不用這個。”楚去塵拋還給他，“就今日晌午後，你肯定也要去，我們跟著你上去不就得了。”

“？我要去懷安衛巡視。”

“晚點去不也一樣，就看小半個時辰，不影響兵們的戒嚴守衛，更不影響您的大事。”楚去塵自個兒樂了，“月兒一見令儀就像見了寶，這幾日得閑就往慶安巷跑，恨不得和人綁一塊兒，令儀妹妹要去，哪能不去。那公務繁忙的都指揮使大人，你去不去？”

他說完還自個兒嘀咕了句：“隻可惜之前令儀妹子看病頻繁沒什麽空閑，不然就早點介紹倆認識了，月兒之前在京中都孤孤單單的沒什麽朋友，如今想來也怪可憐的。”

他話音剛落，孟璟已把玉佩歸位了，慢條斯理地理好之後，邊往前走，邊漫不經心地道：“我記錯了，今日正好要去巡視長城塞。”

“……”

我可去你的記錯了吧！

口是心非的狗東西！

多大人了還這麽不要臉！

第71章塞外骨

晌午一到,平素公務繁忙到腳不沾地的都指揮使自覺地早早候在了長城塞腳下。

近一刻鍾後,另外三人才姍姍來遲。

楚懷嬋原本拉著令儀說東說西,半點不理會這個利用公務時間出來閑的不正經兄長,淨挑些兒家之間的話題閑扯,惹得楚去塵半句話都不上,隻得拿眼神盯著以示警告，一見令儀回頭,又立馬換上一張笑臉。

這兩副麵孔惹得楚懷嬋心下很是不爽,生出了還要讓他繼續難堪的心思,故意揀了些不要的東拉西扯,這下更是惹得楚去塵恨得牙。

小計謀得逞，楚懷嬋洋洋自得地衝哥出個欠扁的笑，耀武揚威地挽著令儀往前走，徹底將他一人獨自扔下。

哪知走出去沒幾步,一抬頭便見到了山腳下那個清瘦的背影，頓時將令儀的手一甩,小跑著上前去,靈活地往他上一躍，順帶雙一收,環在了他腰上。

孟璟失笑,將人摟,笑問：“今日怎這般急不可耐？”

楚懷嬋冷哼了聲，將他這半調侃半調♪戲的渾話自略過，冷聲道：“都指揮使大人,咱們可六年沒見了。”

不過兩日沒見，孟璟失笑，手不安分地順著脊柱往下，笑道：“這覺不是還記得很清楚？”

楚懷嬋惱怒，握拳在他背上捶了兩下，可惜力道和撓似的，倒惹得孟璟朗聲笑起來。

莫名被拋棄的令儀與眼睛到重創的楚去塵齊齊掩麵，遮去了各自目瞪口呆爾後又齊齊變嫌棄的一張臉。

那邊兩人卻渾然不覺，楚懷嬋不安分地上下蹭了蹭，勾得孟璟腰間一陣發，孟璟想提醒別鬧，畢竟周遭樓櫓上還駐守著上萬士兵，每日無休地眺防守，更別提烽火臺上目如鷹隼的兵士隨時都在四下探尋敵，雖然都是在查探北麵的況，但也未必不會無意間留意到他們這邊，這會兒也不知有多雙眼睛正盯著他倆，卻忽然歎道：“孟璟，你好像又瘦了誒，怎麽回事啊？”╩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孟璟在心裏罵了句娘，手微微往下在腰上掐了一把，這人更怕，頓時不安分起來，惱怒地盯他一眼，眼神裏滿含警告。

但的憤怒在孟璟眼裏看來和嗔無異，令他頗為用。他甚至再次重重掐了一把，楚懷嬋吃痛，正要發怒，卻聽他道：“但我覺得，你最近好像胖了點，掐著更有了些。”

楚懷嬋這次是徹底了怒，腳往回一彎，腳麵在他上扣下重重一擊。

孟璟抿，衝出一個不太和善的笑，趕往下蹭，死命掙紮離了魔爪，這才在在死於賊手之前逃出生天，往後蹦了一尺遠。

孟璟看笑，懶得和這等隻準別人吃虧不許自個兒調♪戲的無賴小人計較，衝楚去塵招手示意他別磨磨蹭蹭趕的，自個兒已先一步上了長城塞。

磚樓巍峨，橫亙於山脊之上，綿延於山林之中。崇山峻嶺掩映中，聳立著樓櫓和烽火臺。

原本便是令儀一直想來長城塞看看，但其作為軍事防所需，尋常人等哪能隨意到訪，昨日隨口說了，今日楚去塵便不要臉地來求了孟璟，也算是圓一個心願。哪知今日一到此地，令儀尚且安安分分地看著，楚懷嬋這個作陪的卻突然興致大發，問東問西個不停，孟璟慣常是懶得開口的，隻得累楚去塵答個不停，最後惹得他沒空陪他的令儀妹妹了，板著臉斥道：“你以前讀的史書都被狗吃了？自個兒不知道麽，邊兒去，別掃興。”

楚懷嬋剛“誒”了聲，想說史書都是一筆帶過，很多細節確實不知道啊。但還沒來得及還，孟璟已冷冷一記眼刀掃了過來，楚去塵頓時拱手討饒，拽著令儀停頓了一陣子，好離這煞神遠些。

孟璟默默陪著楚懷嬋往上走，樓櫓畢竟是重地，孟璟沒讓們隨便看，楚懷嬋便忍不住多問了幾句：“駐守士兵都睡在這兒麽？”

楚去塵不肯再開口了，孟璟隻好自個兒耐著子答道：“一樓有石床。”

“可不是開了瞭口麽，現在這天兒這麽凍，還是石床，會凍死人麽？”

“可以燒炭，稍微暖點，但總歸也冷就是了。”

楚懷嬋猶豫了下，問：“那你以前也經常待在這兒麽？”

“還好。平素有士兵駐守，遇敵烽火臺會傳警，城中駐軍再趕來支援迎戰，這兒一般也住不了這麽多人。”他斜覷了一側斜支出去的樓櫓一眼，淡淡道，“不過長城太長，韃靼也不可能無差別攻擊，如果集中火力突破某一段的話，戰事便會比較吃，需要在這裏死守一段時日，大家夥隨意搭個地鋪也得湊合著過。”

楚懷嬋默默咬了下下，輕輕上前勾住他小指搖了搖。

不出聲，他卻知道是心疼了，畢竟在前線，兵無差別，都是一個苦法。

他輕輕笑了笑，指了指戰壕，說這是架大炮用的，但填彈太慢，若天氣不好則更是累贅，不常用。又指了指城牆上的小圓孔，說這是架弩機的，好在有弩機這種威力巨大又作簡單的武，能勉強抵過韃靼的強弓，才不至於讓這般殘兵敗將生生送死，借著塞城的掩護，隻要來的不是主力，大抵也能抵擋得住韃靼的大部分進攻了。但若是來進犯的軍隊稍微銳一些，守軍又太差勁比如周懋青之流，韃靼多半就能突破長城而，威脅南麵城池甚或京師，這時就需要近作戰，和令人聞風喪膽的韃靼騎兵直麵迎上，以之軀阻擋其踏破城門南下禍國。

他聲音不大，淡淡說著，仿佛隻是在將一件塵封已久的史實娓娓道來，而他自個兒並沒有親經曆過那麽多大大小小的殘酷戰役似的。

楚懷嬋猶豫了下，握住他手，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往前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