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也帥的,他拎了兩瓶啤酒過來坐下後,就有個長得很俏皮的小姑娘過來問他要聯系方式。
謝瀟言架著坐另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人在空窗期,對桃花自然就來者不拒了,簡連人長相都沒看清,就大方地拿出手機。
等對面人互通了微信,謝瀟言戲謔的話還沒講出口,簡已經盯著屏幕上的寒暄“嘖”了一聲,“媽的,居然是來要你微信的。”
謝瀟言挑眉:“我?”
簡給他展示聊天記錄:“說你看起來不好接近,問我能不能推給。”
謝瀟言沒看,哂笑了下,無名指上的戒指:“怎麼回事兒,看來哥這鑽還是不夠大啊。這點兒桃花都擋不住。”
簡也瞅過去,見他戒指上還墊了東西,一副沒眼看的樣子:“我說你倆都結婚這麼久了,戒指就不能換個適合的嗎?你老婆不是疼你,又是給你剝蟹,又是接你下班,換個戒指分分鍾的事兒唄,這麼勉強?”
謝瀟言抱起手臂,沒再給他看戒指的機會,散漫地答:“我就樂意戴,礙你什麼事兒了?老婆多辛苦啊,不煩。”
“……”簡悶悶笑著搖頭。
早上蘇彌提起那一枚十字架,謝瀟言便一路心沉沉墜墜。
想起許多往事,他憋不住,告訴簡:“知道了,我在青圖港出事那回。”
“你和說的?”
“說過一次,在梵城到了Lee。神不神奇?”
謝瀟言說著,略顯苦地笑了下。
簡會知道,是因為Lee把謝瀟言救回去第二天,正好他去梵城找謝瀟言,倆人本來約著去登山,又聽說人出事,他趕忙開著車去了郊外醫院,把謝瀟言接回去。
那一年,梵城遇到罕見暴風雪。
謝瀟言現在ʝƨɢℓℓ已經不記得,他當時走的路線,不記得車子是什麼緣故拋錨,也忘了出事的時間,以及在雪地裡躺了多久。那時多大呢?十八歲,很多很多的細節早就在各種生命經歷裡褪了,被出了記憶的容。
他唯一記得的是,他終於在來回輾轉中,幸運地在雪地裡找到了送的十字架,在極寒到極熱的詭異知裡,他躺在雪裡,走不了。
厚重的雪覆在他的睫和額發上,謝瀟言聽見了死神的邀請。
他握著那枚十字架,放在心口,用手掌扣著。
是說的——“如果某一天我不在你邊了,你就把它握在手心裡喊我的名字,再睜開,我就會出現。”
謝瀟言心裡在想:蘇彌,我好冷。你來接我好不好?我好想回家。
可是他舍不得,喊不出口。
舍不得來這麼遠的地方見他。千裡迢迢的,要怎麼來找他呢?
怎麼辦啊蘇彌……
總聽說,人在死前,會看到人生的走馬燈。
不知道躺了多久,他的好像被烈火燒灼。在騰騰的熱氣裡,謝瀟言看見了一個小男孩。
他坐在桌前,腳尖都夠不著地面,輕輕晃著,學著無聊的拚音。
教他學中文的人,是他的繼母容梔。
他呆滯地念著a、b、c、d,忽而聽見大提琴的聲音,謝瀟言看了眼那扇不近不遠的窗,他問容梔:“How to say I love you in Chinese?”(我你用中文怎麼說?)
“我你。”
“wo、aini?”
“yes,我你。”
“her name?”(的名字呢?)
容梔問是誰。
他在紙上畫了一把琴。
容梔笑起來,告訴他:“蘇彌。”
“su-mi。”他在口中咀嚼了幾遍這兩個音節。
“蘇彌,我你。”
“蘇彌,我你。”
謝瀟言看著走馬燈的那一面,是七歲的他推開椅子,然後飛奔下樓,裡念念有詞:“蘇彌,我你。蘇彌,我你……”
生怕下一秒就會忘了。
他就這麼念了一路,腳步跌撞著,下樓。
“蘇彌,我你。”
跑過羽球場。
“蘇彌,我你。”
終於,敲響了的家門。
開門的人站在裡,穿著白的公主,頭髮被媽媽扎致的小辮,一臉懵圈地盯著他。
他氣籲籲地告訴:“蘇彌,我你。”
——聽見了嗎?
不是“其實還喜歡的”。
是我你,我很你。
這麼多年,風霜雨雪,落子無悔。
我從來沒有停止你。
後來,Lee把謝瀟言送去醫院,聽到的就是這一句,他對清醒過來的謝瀟言說,你一直在重複這一句話。誰是蘇彌?
謝瀟言想說,是暗的人,可是他能聽得懂暗這個詞的意思嗎?secret love?可是他不想這樣說,既然是在secret的地方,他自作主張地撒謊:my love。
是我的人。
是他的人讓他強撐住最後的意志。
從死神手裡把他拉扯回來的,是那個7歲的孩,是想讓聽見這句話的毅力。
謝瀟言是這樣生生地了過去。
在他大霧彌漫的年與青春裡,是唯一的彩。
在讓他命若懸的雪地中,是他裡最後一片留有余溫的骨骼。
他守著撿來的十字架,度過了兩千個日夜。如果注定而不得,懷念一生一世,也是一生一世。沒有人聽到他的心底諾言,他也要為自己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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