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相和他之間格外不同。
裴顯的腳步停下,側過對著李相那邊,面上看不出什麼外緒,微一頷首,
“李相有何高見。”
李相抬手邀他離席幾步,須微笑說明來意。
“剛才皇太殿下的車駕過來龍首原,打了個岔子。如今宴席過半,我等之前商議到一半的事,還是要繼續商議出個結果來啊。”
裴顯不置可否。
之前李相找政事堂幾位重臣商議的,是要不要一起去聖人面前勸諫,皇太不能立駙馬之事。
“上一任的君,同樣是高皇帝的嫡親妹妹。在高皇帝面前發下毒誓,終未嫁娶,未生子,立高皇帝年的皇長子為東宮太子,保我大聞朝國嗣綿延,百年不絕。”
李相瞇著眼捋須,“後面的事,裴中書自然是知道的。東宮太子在君的看護下安然長大,長到十歲時,太子出閣讀書,穩重端肅,朝臣皆歎服,太子十五歲時提前加冠,君退位為大長公主,皇位傳於太子,是為英宗皇帝。”
肅殺的山風卷起秋葉,呼啦啦兩人面前,吹了兩位政事堂重臣上的顯赫紫袍。
裴顯面無表地背手站著。
“李相的意思是,因為八十年前的君終生未嫁娶,未生子,如今的皇太殿下也應該效仿前人,年紀輕輕十五六歲,一輩子不選駙馬,孤獨終老?”
他側過,嘲諷地往熱鬧的宴席中間一指,
“但李相忘了,八十年前,高皇帝病重過世,臨終前才要求君發下終生不嫁娶不生子的毒誓。如今聖人好好地高坐在宴席中央。聖人剛才還私下裡提了挑選駙馬的事。李相就算是未雨綢繆,也太早了吧!”
李相臉上的笑容毫未變,“確實早了些,也確實是未雨綢繆。剛才在帳裡見了小殿下,虎頭虎腦地,長得相當壯實啊。子壯實,便能平安長大。小殿下十歲出閣讀書,其實十年時倏忽而過,也不會太久。因此老朽才和裴中書商議商議。”
他臉上的笑容深了些,“誰人不知,裴中書和東宮雖說如今有了些小齟齬,畢竟是曾經認了親的,關系不同尋常。裴中書的意見,聖人也是格外著重的。老朽這才過來私下裡問問裴中書的想法。”
“裴某沒什麼想法。政事堂四人,崔中丞反對,王相還在斟酌。李相若是決議要勸諫,還請直接去聖人面前。”
“呵呵呵。”李相朗聲笑起來,“沒什麼想法,其實也代表了裴中書的想法了。”
他遞過來意味深長的一眼,“今日的秋日宴是一年一度的盛事,老朽卻看裴中書似乎不大高興。是不是皇太又對裴中書做了什麼——”
裴顯勾了勾,“多謝李相關懷。裴某正在喝酒賞景,並無什麼不高興。難得的大宴,席間熱鬧,回去喝酒?”
“呵呵,說得好。回去喝酒。”
各懷心思的兩人前後回去了席間。
即將分開座時,裴顯停下腳步,角噙著淡笑,問出一個極尖銳的問題,
“李相既然打算得如此長遠,小殿下如今才滿月,李相就未雨綢繆提起皇太不選駙馬,終不嫁娶、不生子,小殿下‘十歲出閣讀書 ‘的種種未來事——敢問李相,當初冊立皇太時,為何不當著皇太的面提起?”
李相噎了一下。
新冊立的這位皇太殿下,看著楚楚纖弱,脾氣可不像相貌看起來那麼,他當面把人得罪了,不知道以後會遭什麼迎頭巨浪。
“還在議的事。”李相掛起笑容,和煦地說,
“先不急讓皇太殿下知道。裴中書不是也至今還沒有把皇太‘半日讀書、半日觀政’的要求直接駁回東宮嗎。”
裴顯淡笑,“李相說得極好。”
被李相攔住打了個岔,再回熱鬧的酒席間,哪裡還能看得見盧四郎的人影。再仔細去看,東宮馬車似乎也了一輛,肯定趁機送走了。
惹事的罪魁禍首倒是毫無疚之心地坐回自己的食案,周圍又圍攏了許多的年郎君。
這回邊沒了謝瀾,喝多了幾杯酒,瓷白的出約嫣紅,一雙烏黑眸子也朦朦朧朧的,裡頭約水波漾,幾個剛出仕的年郎君幾乎忘了矜持和份,越湊越近,眼裡毫不掩飾年人特有的//慕。
裴顯只看了一眼,便轉過了視線。
但不知怎的,那極短暫的一眼瞥到的刺眼景象卻仿佛在心裡扎了,他刻意地不去看,那個方向傳來的談笑聲卻時時刻刻地鑽他的耳朵。
他坐回自己的席位,很快便有相的同僚過來敬酒。他被人攔住觥籌錯了幾,越喝越煩悶,幾乎不住心底升騰的那躁意。
倒真像是剛才李相所說的,一年一度的登高盛事,熱鬧的秋日大宴,只有他一個不痛快。
他抬手擋住面前同僚的敬酒,自顧自地喝了一杯,把酒杯往案上重重一放,起離席。
“薛奪。”他沉聲喚道。
————
薑鸞心裡惦記著盧四郎。重新宴沒有太久,就要告退,提前離席回京。
沒想到剛起,還沒來得及去前跟二兄告退,居然被人堵住了。
薛奪帶人把退路堵死,帶著點歉疚說, “對不住殿下。我們督帥吩咐下來,請殿下再留片刻,督帥有些話想私下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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