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畫風一變，正經的秋日宴改了花蝴蝶宴，不就是瞌睡時有人送枕頭——有現的理由了嗎！

薑鸞把玩著手裡的小玉杯， 吩咐謝瀾，

“等下有場好戲，你再坐我這兒，怕連累了你。——回去你的坐吧。”

謝瀾並不多問， 起行禮， 緩步坐回了自己的食案座。

他是唯一一個從宴席開始就被薑鸞召去坐在側的世家子。如今奉命離席， 吸引了眾多的視線，和更多的私下裡約的猜測。

薑鸞便在眾多意味不明的視線裡起去了座邊。

端慶帝薑鶴剛才在山風裡剛剛席就驚天地地咳了一場，嚇壞了顧娘娘。

隨侍宮人立刻把備好的牛皮氈帳架起，在龍首原上隔絕出了一避風的大帳篷，豎起明黃旗幟，作為駕坐。

幾位政事堂重臣先後帳探視。裴顯因為是外戚，又和薑鸞結下的那一層‘舅甥分’，被單獨留下來喝酒說話，薑鶴終於找到能暢快說閑話的人，額外和他多說了幾句。

才說了幾句薑鸞的閑話，正主兒便到了。

薑鸞進來帳先敬酒。

給高坐案主位的二兄敬了一杯酒，又沿著下方兩邊擺放的短案，依次給顧娘娘和二姊敬酒。

走到裴顯的食案前，這次敬酒居然沒跳過他，而是拿過一個足有兩斤的雙耳巨樽，當面盛滿了，像模像樣地雙手奉過來，乖巧說，

“裴中書勞政務辛苦。本宮敬裴中書一杯。”

裴顯從案後站起，視線掃過面前盛滿酒的巨樽，神不變地接過。

“謝殿下賜酒。這麼大的酒樽，殿下從哪裡尋來的。”

“當然是開了庫尋來的。一路從宮裡帶來了龍首原。”

薑鸞答得理直氣壯，“裴中書勞苦功高，怎麼能用尋常的酒樽敬酒。”

說著就端起自己的半兩小玉杯，當面倒滿了酒，豪氣放話， “裴中書一杯，本宮一杯，幹了。”

一邊是兩斤樽，一邊是半兩杯，在場眾人不忍直視，懿和公主拿袖擋住了臉。

兩斤酒分量看起來驚人，裴顯倒也不怕。

“謝殿下賜酒。”他淡淡道，“殿下如果願意帶著鐵護腕練腕力的話，下次能抱起十斤的青銅巨樽給臣賜酒也說不定。”

“免了。”薑鸞乾脆地一口回絕，“別說十斤巨樽了，裴中書先把眼前的兩斤敬酒給喝了吧。”

新帝薑鶴在帳裡坐了許久，缺氧乏力，已經有些支撐不住，頭暈眼花，顧娘娘急忙命人把帳篷門簾子卷起得更高些，在夫君側按著頭皮，減緩暈眩。

薑鸞站去另一邊，輕輕替二兄按著肩胛脖頸，舒緩子的不適。

薑鶴在暈眩裡也沒忘了碎。

他瞄著原安坐喝酒的裴顯，小聲問邊的麼妹，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問他也不說，問你也不說。畢竟是你曾經認下的小舅，莫要太為難他。”

“我哪裡為難他了，就怕他待會兒為難我。”薑鸞扯著二兄的袖，撒地搖了搖，

“今天滿山滿眼的俊俏郎君，個個打扮得華麗好看，一看就知道二兄的心意了。但阿鸞最想要的人，偏不在這裡頭。”

張開白皙的手掌，比劃出四手指頭，笑豎起給二兄看。

“四……？”

薑鶴不肯水，今天宴席從頭到尾都在喝葡萄酒，人喝到五六分醉了，有點暈暈乎乎的，想了半天也猜不出薑鸞什麼意思，

“哪家的四郎？還是十四郎？還是名字裡帶了si音？”

兩位天家兄妹湊在一起閑話，牽扯到了皇太的駙馬人選，尋常臣下這時候就該知趣地告退了。

裴顯偏不退。

他還在慢條斯理地喝薑鸞敬他的兩斤巨樽酒。

喝幾口，起眼皮看一眼案邊的薑鸞。

薑鸞知道他在盯自己，偏不去看他。

直到豎起了四纖長手指，在二兄面前晃了晃，這才用眼角余瞄了眼帳裡側坐著的裴顯。

兩邊離得不遠，他們這邊說話的聲音瞞不過對面，裴顯原本在喝酒吃席，聽著聽著，筷子已經停在了半空。

薑鸞衝他的方向抿笑了下，故意放大了聲音，

“二兄不知道？阿鸞向來喜歡長得好的呀。”

豎著四纖白的手指，老神在在地提醒，“盧家四郎，盧宜。”

“……哎？”薑鶴吃驚地倒吸了一口氣，聽到‘盧’這個姓氏，反地去看裴顯。

裴顯面如寒霜。

兩斤巨樽放回了食案上，砰的一聲清脆聲響。

趕在他發作之前，薑鸞已經放大了聲音，揚聲吩咐東宮親衛，“把人帶上來。”

東宮衛早就在場地外候命，扛著鼓鼓囊囊的黑布袋避過龍首原的熱鬧宴席，送進了帳中。薑鸞吩咐合攏了帳篷門簾。

黑布口袋當著前打開，出裡面狼狽的年輕面孔。

“哎喲~！”這回是懿和公主發出了低低的驚呼。

盧四郎被拘押了三四個月，久不見天日，白皙的皮更加顯得病態的蒼白。

蒙眼的黑布被撤去，他猝不及防地暴在深秋的日下，被線刺激的眼睛本睜不開，眼淚不控制流了滿臉，十幾年錦玉食供養出的驕縱傲慢早已不見蹤影，隻留下茫然無措的脆弱神。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