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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神春花》第 91 章 云樹遙隔

汴陵城西。

尋府的家祠中,正在召開族老會議,討論的議題是,尋仁瑞卸任尋家掌事家主之后,是該由二房還是三房接任。

“仁瑞,是在是你進來做事太不守規矩,連王府都不再關照我們了。若尋家還讓你領頭,恐怕會落個四分五裂的下場。”

“是啊。如今你也不好,三天兩頭病倒,咱們這麼大的家業,可不能兒戲!”

“仁瑞啊,可惜你們大房只有一個男丁。若是能派出第二個人來,叔伯們也不會往二房三房去挑人啊。”7K妏敩

尋家的眷們也獲準旁聽,但都沉默不語。這是男人的戰爭,與們并不相關。

尋靜宜靜靜坐在眷們中間,聽著自己的兄長和族中的老人們爭辯,做最后的困之斗,心知并沒有什麼用。

驀地站起

“各位叔伯們,覺得我怎樣?”

正吵得口干舌燥的尋仁瑞愣住了。

眾族老也愣住了。

尋仁瑞率先醒悟過來,叱道:“你胡說什麼?”轉對族老們賠笑,“這丫頭自從上次被邪魘住,便有些瘋瘋癲癲的,叔伯們不要在意。”

尋靜宜卻笑了。

“我不瘋,也不癲。你們說大房沒人了,這話不對,大房還有我。若是各位叔伯們不肯讓我管家,那就分家吧,我的哥哥病得厲害,自然由我照看。”

族老們目瞪口呆。尋氏子家教森嚴,謹言慎行,他們從未聽過尋氏子說過這樣長的一段話。

何況,這話中的意思還如此狂悖無理。

一位族老驀地哈哈大笑起來,出大拇指,指指后高高供奉的財神金像:

“大侄,尋家可不是長孫家!若要讓子掌家,拋頭面,除非尋家的財神像崩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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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剛落,財神金像驀地發出了脆利的裂聲。

尋家的族老們愕然回,只見煙塵飛起,土石墜落。

一語讖,尋家拜了百年有余的財神金像,也在全族人面前,化為了石

汴陵的另一端,梁家后院的祭堂——

殷紅的鮮混著灰白和暗紅的腦漿,從梁昭腦后緩緩流淌出來,浸了財神像腳下的地面。

梁遠昌從散落白發的隙里瞪著居高臨下的神像:

“神尊在上,梁家衰敗至此,老夫自行清理,就不勞神尊顯靈了。”

那神像無喜無悲,無聲回他。

驀地,一聲突兀的裂聲在暗室的靜謐中響起,神像的眉心裂開了一道裂。裂頃刻之間布滿神像的整個軀。

轟然巨響之中,龐大的財神金像土崩瓦解。

整個汴陵城劇烈地抖了幾抖,地的消息口相傳,人們紛紛從屋舍中奔出,聚集到開闊的地方。

只有吳王府附近的百姓看到了安樂壺從地底升起的一幕。

地面劇烈震,古樹巷子的圍墻晃了一晃,立時往外倒塌。幾個客人正在圍墻下的豆腐腦兒攤上吃喝,險些被砸進墻下,卻不知被何而來的樹枝一推,堪堪避過。客人們慶幸撿回了一條命,四,卻找不到救命的恩人,便不深究。

正在此時,一人指著半空駭然道:

“什麼鬼東西?”

巨大的鼻煙壺一樣的異從吳王府急速飛起,壺赭紅,通雕滿雜寶紋,壺口縈繞著一煙霧。

有人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有人大起來:

“天降異象!這是有財寶要降世啊!”

拎著大勺的古樹婆婆站在一旁,啞著嗓子道:

“什麼財寶,命要!還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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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這才醒悟過來,紛紛四散奔逃。

古樹婆婆眼睜睜看著那安樂壺騰云而上,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斷妄司,還是拿不住他麼?”

猶豫了一瞬,終于下定了決心,雙手張開,猛地暴漲,延生出無數壯的樹枝,向空中的安樂壺,似乎要螳臂當車地將它攔住。

然而,樹枝還未及壺,安樂壺向上之勢卻猛然停住了。

數十個黑勁裝的斷妄司屬員從天而降,腳下各乘著一枚黑,正是韓抉的又一得意法——飛天羽。其中為首的一個形格外矯健,踩著的羽也比別人大一,正是副天韓抉首徒,聞桑。

聞桑腕上連著一條細細的銀線,仿佛明的蛛,若非照耀時偶爾一閃,幾近于無形。其余屬員分立周圍,將那安樂壺團團圍住,人人腕上都連著銀,在天上匯,織一張眼難以察覺的龐大蛛網。而安樂壺,就如同一個大肚的蜘蛛被纏在這大網的中心,彈不得。

聞桑高叱一聲:

“天網,列陣,歸乎下!”

斷妄司眾人一同雙手叉,虎口一,在前結天網陣印,向下狠狠一

安樂壺被天網制,猛然下墜,重重地砸在地上,王府院落中,假山石橋,雕梁畫棟崩瓦礫,恬靜的魚池被砸出一個豁口,池水奔涌而出,園子頓時變作一片狼藉的泥淖。

韓抉踩著一枚羽,歪歪斜斜地落在古樹婆婆旁,笑呵呵道:“本花了三天三夜布好的天網,可不是吃素的。”

他拍一拍古樹婆婆的肩膀:“你就是那個見鬼的老槐樹?聽說你做得豆腐腦兒很好吃呀?快給本盛一碗!”

一抹青影自天而降,將剛冒出個頭的吳王從泥淖中拎出來,放在堅實的平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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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無暇去看救命恩人是誰,朝著安樂壺便撲過去:

“快救世子!世子被吸進去了!”

那拎他出來的人皺起眉,將他拽住,沉聲問:

“長孫春花在何?”

吳王指著安樂壺大呼:

“都在壺里!”

談東樵神一變,凝神啟神識之力尋找春花的所在,神識卻被安樂壺的結界攔截在外,他低語了幾聲,完全得不到回應。

這安樂壺,不知是用什麼法制的法,竟能隔絕神識。他心中猛然一沉,若是在壺中發生了什麼事,那木鐲……是否真能萬無一失地護住

吳王驀地醒悟,抓住旁人袖:“你是斷妄司的人?神尊迫長思親手殺死春花,長思不從……他二人被神尊抓進了安樂壺。神尊了重創,為了恢復妖力,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快去救……”

他話音兀地止住。眼前的青人周驟然散發出凜冽的寒意,口中低低一聲:“青釭!”

談東樵右手憑空一轉,手中現出一把寒如冰雪的青長劍。他泠然凝天網中仍不懈掙扎的安樂壺,雙足在地上一點,無需羽,便云鶴般掠向安樂壺口的黑霧。

青釭劍在空中優地挽了個劍花,如電般刺向黑霧的核心。

那黑霧驀然收,聚化出一只大手的形狀,向上一抬,頓時將青釭劍握在手中,劍凝滯,再難進一寸。

壺口深傳來錢仁噶的怪笑,聲音在安樂壺里撞出無數回聲,再經由壺口擴大,嗡嗡地響徹了整個天際。

“斷妄司天,也只是個凡人,竟敢冒犯本尊神威?”

談東樵雙眸微瞇,一腳踢在壺上,借力一翻,青釭卷起暴風般的劍意,將黑霧形的大手攪得碎。

韓抉捧著碗豆腐腦兒,一勺還沒口,見此形,蹦起來吼道:

“老談,安樂壺中有多年沉積的妖力,不可破!”

他邊跺腳便嘆:“說好的,用天網困住它,七天之后自然妖力耗盡,到時再收拾也來得及啊!何必急在這一會兒?”

談東樵恍若未聞,一個鷂子翻,再度攻向壺口。

錢仁沉沉大笑起來:

“你們以為,這張破網真能困住本尊麼?也好,就讓你們這些凡人看一看,什麼才是真正的財神寶之力!”

話音剛落,無數道耀眼的金自壺口/出,照亮了半個天際。

元寶、銀錢、玉石、夜礦、珍珠、珊瑚、瑪瑙……閃亮的財貨如洪水般從安樂壺口噴涌而出,落在地上,逐漸幻化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一溢彩,映照得眾人幾乎睜不開眼。巨人咆哮了一聲,雙手向上一,將天網撐起數十丈高。

聞桑等人被那巨人怪力一牽,腳下頓時不穩,立刻有兩個修為較弱的屬員從羽上栽了下來。

然而天網陣乃斷妄司傳習多年的大陣,又豈會輕易了陣腳?立刻便有兩人補上,重新將天網收攏,巨人被天網兜頭一罩,嘭地向下一跪。

細碎的金銀珠玉四濺而落,還有那未及逃跑的路人,見有財寶落在眼前,忍不住手去抓,豈料財寶卻似活了一般,帶著黑氣纏上路人手臂,以怪力挾著人,直吸財寶巨人口中。

巨人一口吞下那一時貪心之人,嗬嗬大笑,拍了拍肚子,頓時多了一層力道,復又撐著天網,站了起來。

斷妄司眾人咬牙定住天網,雖一時制住財寶巨人的作,卻又不能完全制服,雙方陷僵持。

一陣焦灼漫上談東樵的心神,他明白了這焦灼來自何,雖深知不妥,凝神靜氣,卻依然揮散不去。

靈臺之中,江心小島上,巨樹枝椏搖曳不止,江上狂風驟起,浪濤拍岸。他神識立在樹下,滿眼灰綠枝,某一小枝上曾綻出的黃骨朵,卻遍尋不見。

談東樵,八歲斷妄司,修無心道,去紅塵念。

如今這算是……有了私心麼?

談東樵心中警鈴大作,但他定力極強,立刻醒悟,強行下雜念,恢復靈臺清凈。

“掌中雷!”

閃電從青釭劍尖漫而出,如雨瀑般沖向財寶巨人。以黑氣聚集的財寶被雷電流竄過,紛紛失了活氣,為一件件普通財貨,撲簌簌掉落。巨人如長堤蟻蛀,竟至潰散。

錢仁的嘶吼聲長長地震:“你一個凡人,怎會有如此修為?我不服!我不服!”

他連了三個不服,長嘯一聲:“待我吃了壺里兩個墮仙,再出來和你斗!”

壺口驀地開啟,黑霧盡數收。壺口結界有了缺口,談東樵耳畔忽地涌悉的驚呼,神識倏然照見壺形,無數灰鼠糾纏著向長孫春花撲過去!

談東樵靈臺劇震,一銳痛自全彌漫開來。/仿佛一截木樁,被利斧從天靈蓋劈作了兩半!

韓抉一手端著豆腐腦兒,早忘了勺子扔到了何,眼睜睜著談東樵在半空中一滯,子忽然失力,翻轉了子,如一片細葉,飄然下墜。

“老談!”他第一個念頭是恨自己不好好修行,盡學些技巧法,此刻笨手笨腳,竟連飛也飛不起來。

豆腐腦兒驀地被撞落,有人往他手里塞了個乎乎的事。

“抱好了。”

一個扎雙鬟的黑壯丫頭不知從何冒出來,向上一躥,盡落,化作了一頭四蹄帶黑的白貓,在虛空中如履平地,飛快地躍向談東樵。

它以背脊承接下談東樵的軀時,貓驀地暴漲,雪白的皮上浮起烈火般的花紋,腳踩藍火焰,白貓變了白豹——不是——是一頭雄偉奇崛的神

低頭看看懷里,一個娃娃正閉眼吮吸著自己的大拇指。

咦,這不是長孫春花的小侄兒麼?

那黑壯丫頭,不是長孫家的護衛嗎?

韓抉張大了:這……好像是典籍上所說的——神孟極吧?

談東樵四肢如被巨石碾過一般,牙關咬,劇痛令他迅速清醒過來,發覺自己在一頭奇背上,他錯愕了一瞬。

“你是……”

座下神——孟極甕聲甕氣地說:“我坑過你一回,現在救你一回,就算扯平了。”

“你爭點氣,快把春花弄出來,死了倒不妨,被個半拉鼠吃了,可就太丟人了。”

與此同時——

四海齋的包廂里,陳葛覺察了地底傳來的震,驀地站起。

他對面,坐著長孫石渠。此人自從妹妹獄,兒子失蹤,便失魂落魄,就跑到四海齋來找他喝悶酒。這會兒剛剛喝到第三壺,便已經意識不清了。

他口齒混地嚷著:

“陳兄,你說,我是不是個傻子?為什麼,他們什麼事都不告訴我?家里有難,我幫不上忙,是不是汴陵要完蛋了,天要塌了,他們也要瞞著我啊?我就這麼廢嗎?”

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石渠對酒臨風,悲悲切切地嚎了幾句詩:

“仙人未必便仙去,還在人間人不知。手把白須從兩鹿,相逢卻問姓名誰!”

陳葛忍無可忍地搶過他手里的酒壺:“別喝了?”

“為什麼不喝?我就要喝!”石渠上去搶那酒壺。

陳葛在他耳邊大吼:“汴陵要完蛋了,天要塌啦!”

“……”

石渠愣了一陣,忽然大出聲:

“陳兄,你這酒有問題!”

陳葛怔了怔,旋即大怒:“你家的酒才有問題!”

他回一看,石渠抱著肚子躺在地上,殺豬般慘

“特麼的,老子的肚子要裂開啦!”

他不由分說掀起袂,只見圓潤的肚腹間,蘧然鼓起一個大疙瘩,立刻又止息,在另一側膨起,仿佛懷胎九月的婦人,有個討債的孽障在腹中拳打腳踢。

陳葛愣愣地呆了一會兒,下刷地落下來。

“石……石渠兄,你這是足月了……要生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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