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駒穿著一白西裝，不可思議的聽著夥計傳來的消息。

“是啊，東家，我怎麽敢拿您尋開心呢，也不是退回來，人家說了，之前的布就算了，賣賣看還能不能賣掉，後麵的布，都不要了。”

盧家駒慌了，他老盧家雖然家業大，但也隻是地方上的一個財主，這回辦工廠搭了不錢進去，自己一個堂堂的留學生，要是辦砸了，虧了錢，那盧家在張店還怎麽有臉待下去。

盧姥爺可是個要臉的人啊！

“六哥！六哥！”

“喊什麽喊什麽！出什麽事兒了？”上綁著皮質圍，正在後麵幹活兒的陳六子不耐煩的趕過來。

是不是盧家駒這個富家爺又闖禍了？

“家駒，是不是又要銀子，我跟你說，這錢，咱可不能這麽花，你這樣糟蹋錢，盧老爺也不能答應，是不是？”

盧家駒急的跳腳，“哎呀我的六哥！不是要銀子，快想想辦法吧，人家綢緞鋪子說了，以後咱們的布，人家都不要啦！”

陳六子臉變了，“什麽！”

轉臉盯著夥計，“什麽時候的事兒？”

夥計苦著臉道：“就是今天，幾個布店掌櫃的把我去，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兒呢，沒想到，是告訴我這個消息！”

陳六子沉著臉，從懷裏掏出一盒煙，抖出一來，盧家駒點著一洋火，湊上去。

陳六子深吸一口，吐出濃濃煙霧，這才問道：“說是因為什麽了嗎？”

夥計道：“沒有，不過這也猜得出來，有一種布流了市場，是什麽京城第一被服廠產的，那布，鮮亮，好看，關鍵是，它比咱們便宜！”

陳六子皺著眉，“帶回來了嗎？”

夥計很機靈，“我一種買了二尺，這就拿上來。”

說罷蹬蹬蹬跑出去抱過來一捆布。

陳六子把煙按滅，打開燈，拆開那一捆布料認真看起來。

越看，表越絕，越看，眼瞪得越大。

盧家駒也湊過去，不斷的手劃過布料。

“不可能，不可能，六哥，這絕對不可能！”

“我知道，家駒，這布，到底是怎麽染的，這，為什麽能這麽正，最關鍵的是，為什麽能比咱便宜！”

盧家駒一下坐到沙發上，喃喃道：“這怎麽可能，我們的本是一點一點省出來的，六哥你天天跟工人一塊吃飯，不舍得多花一塊錢，這才堪堪把本得比同行低一點，可這布，好，結實，怎麽能比咱們便宜！”

陳六子又燃起一煙，隻是一口，就掉了大半，“家駒，不要慌，我們不能慌，你想想，是不是歐羅那邊，又出了什麽新工藝，或者新機？”

“不可能！看這布，用的機跟咱們沒什麽差別，絕對是染料出了問題，咱們用的也都是進口染料，我跟洋行的人很悉，咱們用的已經是最先進的了，這布匹的染料，絕對不是從洋行弄來的！”

陳六子一拳錘在桌子上，他不甘心，不甘心！

想他陳六子一個要飯的，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眼看就能把同行打下去，稱霸青島布業，怎麽就半路殺出一個狠角！

來回踱步，煙越越急，卻沒有什麽好辦法。

過了半晌，他突然衝夥計喊道：“停工！停工！讓後麵停工。”

盧家駒也反應過來，按照這種況，染布越多虧的就越多，大機生產一次下布都是幾十匹，要是這些布人家都不再要了，那就虧大了！

“對，對，停工，快停工！不能再染了！”

隨後又拉住不斷踱步的陳六子，“六哥，六哥，快想個辦法，咱們工廠眼見著要興旺了，不能就這麽倒了啊，六哥，你最足智多謀，快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啊！”

陳六子任由他拽著，苦笑一聲：“家駒，我辦法多，不假，可那些招數的前提，是咱們的貨夠，能跟別家打的平分秋，但是現在呢，咱們貨不如人，價還不如人！我能想出來什麽辦法呢？”

“難道咱們就這樣等死？”

陳六子搖搖頭，“等死到不至於，我在想，這染料，總得有地方買吧？總不能是憑空變出來的，盡快派人分別去京城跟上海，不要怕花錢，拿出勁頭來，拚了命的打探消息，兄弟，咱們這回能不能活，可全在這染料上了。”

說著，陳六子用夾煙的手，使勁敲了敲放在桌子上的布料。

盧家駒先是一愣神，然後瘋狂點頭道：“對，對，六哥你說得對，隻要找到這染料，我們就活了，別人不賣，我就算是，也要把方子出來。”

做事好使謀的陳六子聽他這樣說，張了張，但終究是沒說出話來，擺擺手讓他去了。

等盧家駒走了，陳六子才坐到沙發上，一改往日的筆坐姿，把自己深深陷進去，又點燃了一煙。

事沒有這麽簡單，且不說能不能找到這染料是從哪來的，就算是找到了，人家能賣嗎？

別看盧家駒上說方子，拿什麽，真那麽好大家現在幹嘛還花高價買歐羅染料，派個人去過來不就行了？

了眉心，陳六子不有些茫然。

他聽書，甚至於他的世智慧都來自於說書先生。

不想起來楚霸王自刎烏江，難道這就是命？

長歎一聲，陳六子站起來，捶捶因為終日在工廠勞而疼痛不堪的老腰，就打算到後麵安一下工人。

突然停工，別讓人心一下子散了。

突然，剛走沒多久的盧家駒，又從遠傳來聲音。

“六哥！六哥！我的六哥，顯靈了，我信了，我信菩薩了，菩薩顯靈了！”

陳六子有點無奈，這個盧爺人不壞，還是高材生，可平時就跟腦子裏缺弦似的，說話辦事神神叨叨。

盧家駒飛奔進屋，一下抱住陳六子，“六哥，我剛剛求菩薩保佑，菩薩就顯靈了！”

陳六子不耐煩地把他拉下來。

“不是讓你去派人打聽染料的事兒嗎，什麽就菩薩顯靈了，菩薩真顯靈，就把染料給我送來。”陳六子有點生氣，都什麽時候了，一個留過洋的學生還來這一套。

“六哥，染料，染料就在廠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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