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隊伍,在草原上又向西行走了大半個月，隊伍如蟻綿延。

彌舒的人馬走在前頭，一直讓邊人盯防著呼林累,可對方卻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一點也不著急，也沒流一點異樣。

這日清晨，姜玉從帳子中出來，在蘭澈的陪同下,去森林溪邊洗臉。

塞北水源稀,連溪水也是小小的一汪。

姜玉掬了一捧水灑在臉上，雙目閉上,愜意地迎著日,呼吸著林間的清新空氣。

這時,聽到了呵斥聲。

“什麼人？不許過來。”說話的是蘭澈。

姜玉轉過頭，看見一道高大的影從林子里走出，不是旁人,正是呼林累。

蘭澈擋住呼林累，和他涉。

呼林累面帶笑容,目卻時不時往姜玉看來。及到他的眼神，姜玉一下意識到,呼林累是來找的。

慢慢站起，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那邊蘭澈和呼林累說著說著，不知怎麼起了爭執。

呼林累道：“本王剛剛看到公主落單,以為迷了路,這才出來和公主說話,沒有別的意圖。”

蘭澈不聽他解釋,攔著呼林累的肩,讓他離遠一點，道：“五大王請穩妥一點，再靠近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呼林累嗤笑，挑釁地走上來，故意朝著姜玉方向，揚高聲音。

“公主您千里迢迢嫁來北涼和親。可彌舒卻欺騙了你。王上只說讓他帶一個中原的公主回來，卻本沒說將公主許配給他。”

呼林累又道：“只有草原上最勇猛的男兒，才能配得上公主。彌舒他不配，也護不住您，唯有我能護得住。”

蘭澈連連冷笑，一把推開他道：“公主是你能肖想的？”

呼林累想要過來，幾次三番被阻攔，惱怒，兇狠地道：“我與你說話了？這里是北涼，不到你一個漢人！”

呼林累口舌不清，吐出幾句臟話，推開蘭澈就要往姜玉走來。

蘭澈面發沉，在呼林累挑釁下，一拳頭往他臉上砸去。

姜玉驚呼道：“表哥！”

呼林累始料未及，被打得踉蹌后退，險些跌倒。他手上自己的臉頰，笑得譏諷，下一刻，也朝蘭澈揮起一拳。

二人很快扭打在一塊。

這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

蟄伏在暗的呼林累手下，見到這一幕，全都不躲了，齊齊現，上來幫架。

姜玉正要喊人，后林子里傳來靜，彌舒帶著人趕來。

“叔父這是在做什麼？”

彌舒在林子外等了許久，也沒等到蘭澈和姜玉出來，不安驅使下進來，就撞見了這一幕。

眾人停下手上的作。

蘭澈松開了呼林累，氣吁吁，呼林累也好不到哪里去，襟散，帽子都丟到了地上。

兩方人馬對峙，氣氛僵持。

發生了這樣的事，呼林累即使想和姜玉談，也不能再繼續下去，他面容狼狽，臉掛不住，朝邊人道：“我們走！”

一行人匆匆離去。

彌舒轉過來，問姜玉：“有沒有嚇著？”

姜玉搖了搖頭，倒也沒有那樣容易被嚇著，道：“我無事，是我表哥了傷。”

姜玉走到蘭澈邊，拿出帕子遞給他臉。

蘭澈的臉不好看，臉上掛了彩，皮破皮流，袍灰蒙蒙一片。

姜玉道：“表哥，我去幫你上藥吧。”

蘭澈接過帕子了臉，說了一句“無事”，與他二人一同出了小森林。

回去后，姜玉從隨攜帶的小匣子里，拿出藥瓶幫蘭澈上藥。

之后蘭澈出去，在帳子外找到彌舒。

二人立在馬車邊，商量對策。

若說今日之前，呼林累還掩蓋著他的真實面目，可今早他來找姜玉，狼子野心藏都不藏了。

蘭澈道：“一定要好好護著公主，我只有看著表妹順利王都，才能放心。”

彌舒點點頭，道：“現在關鍵是，我們的人馬不夠，人手太。”

呼林累有備而來，邊個個都是猛漢，英武好斗。若真打起來，彌舒的人本不是他的對手。

蘭澈道：“也不知公主的嫁妝何時才能到，皇帝派了三千士兵來護送嫁妝，算算日子，也該到了。”

彌舒聞言，向遙遠的地平線，眉心擔憂地皺起。

呼林累一日不除去，二人心頭就如同籠罩著一層翳，一日不能安心。

到了夜晚，隊伍停下休整。二人流在姜玉的帳子外守著。

白凝結霜，天地一片茫茫。

篝火旁，三人用食。

姜玉接過彌舒遞來的陶碗，一碗熱湯下肚，腹中的寒意消失，裹上的，朝彌舒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在他們后，呼林累也在用食。

他的窺視，依舊時不時投來。

即便背對著他，姜玉也能到他停留在上灼熱的眼神。

彌舒和蘭澈，瞥向呼林累，搭在寶劍上的手，慢慢握。

冷風吹拂，周圍的氣氛凝固。

草原上一片靜謐，有什麼東西，像毒蛇在黑暗里游走，攪得人心頭不安。

姜玉雙手捧著陶碗，忽然間，瞥到遠的山坡上，出現了一抹亮點。一小簇很快變一大團，火連接線。

夜下，幾百個士兵手握火把，騎著駿馬疾馳而下，馬蹄聲陣陣，如同雷霆敲打大地。

彌舒道：“是呼林累的人！”

彌舒和蘭澈，齊齊站起，拔出了劍。

那些駿馬以極其快的速度奔下山坡，隊伍從中間分兩半，展兩翼，呈現將帳篷包圍住的姿態。

“放箭！”當中有人喊了一聲。

集的弓箭從天空下，如同箭雨，唰唰唰，刺帳篷之中。不斷有人應聲倒地。

蘭澈罵了一句：“呼林累是瘋狗嗎？”

公主還在這兒呢，呼林累就敢放箭，若是真傷著公主一分一毫，那它北涼也別想好過！

蘭澈一個翻上馬，手握長劍，驅馬迎上去。

火照亮黑夜，喊聲沖破曠野。

兵荒馬中，彌舒護著姜玉，帶穿行在箭雨中，直到將到一輛馬車邊，叮囑在這里躲著，不要出來，他便匆匆離去。

姜玉心砰砰直跳，背靠在車壁上，低頭看到一柄長劍躺在草地上，將它撿起，牢牢握住。

外面，敵人將圍住帳篷，一層一層往里推進，包圍圈不斷小。

僵持的局勢也沒有維持太久，呼林累到底人多勢眾，很快占據了上風。

眼看就要失守，彌舒回來，握住姜玉的手，帶到了一匹駿馬前，將抱了上去。

姜玉坐在馬鞍上，著下方的他，心中浮起不詳的預。

彌舒臉上沾了，道：“蘭澈正和另一只隊伍作戰，我的人馬支撐不住，再等下去，你我都會被擄走。”

彌舒說完，拉過駿馬的頭，低聲在它耳畔說了幾句話，極其溫地馬的發，像是在做告別。

馬兒發出了一聲嘶鳴，哀哀切切不愿走。

姜玉手搭上他的肩膀，道：“你和它說了什麼？”

彌舒仰頭：“我讓它帶你跑，別回頭。”

“那你呢？”姜玉立在黑暗中，回頭看一眼山坡上的火，水眸晃，“你怎麼辦？”

彌舒道：“我晚些時候來找你，你一直往前跑，不要回頭，到天亮時分，看到的第一個部落，再停下來休息。”

火下，他的面龐深邃，笑意溫和。

“再見，公主。”他輕聲道。

風聲在耳畔嘶吼，姜玉還沒有聽清他說什麼，下一瞬，覺到一陣破風聲傳來，穿過頭，見一只箭直直地飛來。

飛濺出來，滾燙粘稠。

姜玉完全僵住，的世界安靜了下來，看清了那箭，正是從呼林累手中出來的。

了臉頰上的跡，低頭看到彌舒的子，被一箭穿。

這一幕的沖擊力，讓幾乎無法言語。

“彌舒……”

彌舒的子癱，倒在草地上，水從他腹部涌出。

馬兒長長地哀鳴一聲，跪伏在他側。彌舒倒地一不，碧藍的眸子仍看著。

姜玉從馬上下來，輕聲與他說話。

敵兵沖上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彌舒意識潰散之際，看到呼林累下了馬，朝姜玉一步步走來。

姜玉拿過彌舒的劍，指著呼林累，冷聲道：“停在那里，與我說話。”

呼林累果然停下，雙手舉起，表示不會傷害。

火把亮照亮周圍，男人道：“公主，現在您看清了吧，誰才是真正的男人，彌舒他本護不住你！”

呼林累做了一個手勢。

他后的絡繹胡男人，走向彌舒，掏出匕首，要將他給了結了。

姜玉將劍指著那男人，道：“你們這樣刺殺彌舒，我的和親駙馬，是對我的不敬，更是對大昭的不尊，停下。”

男人看向呼林累。

呼林累道：“公主，我對你沒有冒犯之心，只是想帶你回王都。”

“是嗎？”姜玉質問，“那彌舒呢？將我帶回去，就要了殺了他嗎？”

冷風之中，的長發飛揚。

到這一步，其實雙方都明了，呼林累要想將帶走，幾乎是必然的，也是輕而易舉。一介子，本反抗不了。

姜玉走上前一步，提醒道：“我的嫁妝還在路上，你想要它嗎？”

呼林累神變了變，原以為姜玉不過是姿過人，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還能如此冷靜地和他談條件。

他想要的嫁妝，就不能傷害。

“公主是個聰明人。”

呼林累看一眼彌舒，使了一個眼。

手下后退一步，遠離彌舒，收回了匕首。

呼林累上馬，道：“帶走！”

彌舒的視野中，看到姜玉被胡人簇擁著到一匹馬前上。

走之前，側過臉，又朝他看來一眼，眼中夾雜著各種擔憂的緒，意思是讓他保重。

隨后握著韁繩，紅飄飛，跟上了呼林累的隊伍。

一隊隊騎兵離開，揚起塵土。

喧囂遠去，草原猶如匪兵過境，只剩下一片狼藉。

夜寒如冰，彌舒臉上也結起一層霜，倒在塞北的草地里。

也是此刻，晚些時候，北涼邊陲，冰冷的馬蹄停了下來。

大昭的軍隊，停在邊境線后，馬兒口中呼出潤白氣。

這一支來自大昭的軍隊，肅殺冷寂，軍紀森嚴，在沒有領軍人命令時，無人敢發一言。

為首的男子，眼睫上結了寒霜，眼中倒映著天際一皎潔的上弦月，月勾勒出他俊的容貌。

男子神冰寒，氣度疏離。

在他的側，一匹馬凸出。

馬上人道：“殿下，北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