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拂面,長安街上行人如織。
“王子,您想娶最尊貴的那位公主?”
北涼國的大臣葉護問道,略作思忖。
“皇帝膝下一共十四個兒,大半已經出嫁,剩下的幾個里,論最尊貴的自然是天子的第九,皇后所生的安公主。”
北涼王子彌舒問:“安公主?是今日和太子走在一塊的那個嗎?”
“不,那是貞公主。”
彌舒笑了下,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
那大臣察言觀,道,“您是覺得貞公主合您的眼緣?可那是天子最寵的小兒,天子恐怕未必會答應。”
“就在這二人中間選一個吧,安公主份特殊,確實也不錯。”
彌舒一甩馬鞭,馬兒便蹬蹬邁開四足。
大臣策馬跟在后面:“王子娶這兩位公主中的一個,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要知道這兩族和親,從來都不看對了眼,而是利益的換。
于西域各國而言,能與大昭聯姻,百利而無一害,公主的份越是尊貴,越能給貧瘠的西北帶來越多利益,比如種田的技、綢蠶、陶瓷的制作手段……
北涼國的國力日益昌盛,如今急需汲取中原的文化與技。
和親便是漢化的最好辦法。
然而存著對公主求娶之心的西北部落,又何止北涼國一個?這萬國來朝宴上,強勢的競爭對手還真不是一個兩個。
北涼想要娶到公主,還有一場仗要打。
彌舒的馬兒跟隨著儀仗,緩緩走進了皇隧道。
與此同時,儀仗的最前頭,玉輅華蓋馬車里,車廂氣氛凝滯。
皇帝坐在中央,看著一左一右坐著的一雙兒,幾人相對無言。
兒側開子,挑開窗簾,眺外頭皇宮的景,兒子則趁著這個時候,拿著公文折子,又看了起來。
姜玄闔上目,視而不見。
過了會,車廂響起他的聲音:“這個時候,外面不知道多雙眼睛盯著你們。你二人在外面注意一點,不要過多地接,我看就裝作陌生人,避而不見最好。”
車廂寂靜無聲,無人回答這話,只聽得見翻公文紙張發出的聲音。
皇帝閉口不言,晃晃悠悠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到達宮殿。
皇帝先從馬車上下去,之后姜玉起,提著裾,扶著門框,慢步往下走,并未和姜曜說一言。
臨下車時,還是回頭看了姜曜一眼,目中噙著亮。
那眼神的意思,姜曜看明白了,是要和他避嫌。
在和他劃清界限,但出于二人之間兄妹之基礎在,不好直接下他的面子。
之前也是,每每和自己相時流出抗拒,卻總是不好拒絕他。
姜曜沒說什麼,面微微冷繃,隨之下馬車。
宮廷中已經擺好了宴席,因來長安城拜見的各首領王侯諸多,今日宴席上,除了皇后,后宮中無其他眷參加。
姜玉等一眾公主自然也不出席。
宴席之上,其樂融融。
到中途時,北涼國王子,代其父王,帶了數幾十箱金錢的納貢,稱要與大昭繼續保持良好的友邦關系。
他更稱:“如若大昭有需,北涼國隨時奉命,愿意借兵給大昭。”
皇帝自登基后,一直創遭打,西北的土地一丟再丟,直到姜曜做了太子,去西北上戰場,局勢一下扭轉。
像今日這樣被尊崇,是他從未有過的待遇,皇帝當即龍大悅,給了使臣團不賞賜。
宴席進行到一半,北涼國的使臣站起來,打斷了禮樂聲。
“陛下,北涼國想要向大昭求娶一位帝姬。”
此言不亞于一道驚雷在平地乍起。
在周圍人驚異的目中,使臣團走上來道。
“我們的王,此次雖未能前來長安,但對陛下您的敬意是不假,他特地遣來最的王子,前來為您賀禮。他想要為北涼國,求得一位中原的公主,不知尊貴的中原皇帝,可否答應?”
近旁皆一片靜默,臣子們頭接耳。
寶座上皇帝臉上笑容漸漸落了下去,“唔”了一聲,手膝蓋問:“為何想要求娶公主?”
“為結兩邦之好,為修兩國之友誼。”
之后又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
皇帝聽了眉心皺起,面對突如其來的要求確實一時難以接,問道:“你是為你們的王求娶公主,還是為你們的王子求的?”
那北涼國的王,比姜玄還大上一二十歲,可以說是半截子土的人了。姜玄也不是不近人之人,就算是再不疼的公主,肯定也不會舍得嫁過去的。
北涼國二王子聞言起,用漢話道:“是給我求的。”
皇帝挑眉,瞇了瞇眼,驅散酒意,仔細打量起下方的男子。
年輕的男子二十三四歲,生得型高大,手臂堅實,充滿了男的力量,聽聞母親上有漢人的統,所以面龐和。即便放在中原,也是符合當下眼,襯得上一句俊朗的。
這北涼二王子也算是一方豪杰人,年紀輕輕就打下了周圍一圈的部落,將北涼的國界向外推了幾十里。
如若將某個公主嫁給這樣的人,倒也算般配,只是北涼實在太過荒遠……
皇帝當然不想將兒嫁過去,為了不直接下人的面子,裝模作樣和邊談起來,好似像在商量。
過了會,皇帝才道:“北涼國盛,朕實在難以推卻,但是嫁公主一事事關重大,朕不能一人輕易決定。”
彌舒又道:“陛下,我北涼并非空手而求,是有聘禮的。北涼挾西北要道,占據地勢要塞,以后中原想要北伐某個國家,又或是西征,北涼都可以給大昭借兵借道,這樣的條件,您滿意嗎?”
皇帝眉心深深地鎖起,仿佛不贊,周遭一圈別族的首領已經出惶惶之。
如若大昭和北涼兩大強國聯手,那軍事實力恐怕遠超他們想象。
不可否認,這一份擺在皇帝面前的,確實巨大。
彌舒拍拍手,“啪啪”兩聲,殿門口有兩個胡人,捧著一張羊皮圖紙,送到皇帝面前展開。
“陛下,這是西域部分地圖,如若聯姻功,這一份地圖,都歸您所有。”
這下皇帝笑了,立馬從寶座上走下來,讓人舉著燈燭,湊到羊皮圖前觀看。
他將手放上去反復,仔細觀看,仿佛極其喜,良久,哈哈大笑道:“這一份心意,確實是有心了。”
“不過,”姜玄面上笑容一收,收回手道,“朕視所有的兒都一視同仁,就像一只手的五指頭,每一個都無法割舍。你們讓朕嫁兒和親,以后此生恐怕不能相見,何其殘忍?容朕再考慮考慮。”
彌舒還繼續談條件,姜玄已經擺擺手,回到了寶座坐下。
皇帝這敷衍的話語,彌舒自然聽了出來。
他清楚地知知曉,若能娶到公主,必定能為自己登上北涼王位,添加有力的砝碼。
皇帝沒有答應,是在和他博弈,要讓他多加一點條件。
然而姜玄不知道,彌舒為了能娶到公主,會不惜一切代價。
彌舒行禮笑道:“此事不急,可以從長計議,使臣團會在長安城待上足足一個月。”
姜玄道:“那便再談。”
北涼王子回歸座位,神態輕松,手握起杯盞,送到邊,像是對此有竹。
在其落座之后,議論聲就沒有停過,眾臣指指點點。
酒過三巡,人殿獻舞。
這時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眾人看去,見另一胡人直接站了起來。
此人矮,容貌不比北涼王子,然而卻讓周圍的使臣投去敬仰的目,只因他是西狄一族的可汗,是那戰場上不敗戰神。
西狄,在大昭的西邊,幾十年前,兩族還經常起沖突。
那可汗和皇帝差不多的年紀,走出來,著臉道:“我聽聞陛下一共有十四個兒,既然北涼國想要和大昭聯姻,我西狄自然不甘落后,也想求得一位大昭的公主。”
西狄可汗擺出條件:“殿下放心,我能給的只會比北涼多,不會比北涼。”
姜玄嗤笑了一聲,冷了臉道:“你們將朕當作什麼,公主隨你們挑?”
然而姜玄自己也不能否認,他確實被這樣的條件打了,如果能借一兩個公主和親,就能帶來巨大的利益,何樂而不為?
他不急,他在權衡利弊,總歸他還有七個沒有出嫁的兒……
西狄可汗聽皇帝如此說,立馬道:“不敢,大昭的公主,個個都如天上神,能見一面,便是我們此生的榮幸。”
“不過說不定巧了呢,萬一本汗和北涼王子,想要求娶的是同一位公主呢?”
西狄可汗捋一下胡須,看向北涼國使臣團,分毫不掩眼中的挑釁。
這兩個國家,在西北大地上對立,世代結仇。
皇帝手撐著額頭,哦了一聲,酒氣在肚子中翻騰,問道:“那你想求娶朕的哪一個兒?”
西狄可汗道:“本汗想要求娶的是——”
他一開一合,吐出四個字。
那邊北涼王子面一變。
他所的是:“本汗想要求娶您最尊貴的掌上明珠,安公主!”
“陛下!”
北涼王子立馬邁出一步,“北涼也想求娶安公主!”
話音落地的剎那,殿安靜了片刻,眾人紛紛看向上首的帝后二人。
韋皇后看著皇帝,死死地拽著他的袖子,幾乎是出于本能地發狠,道:“不可!絕對不能將我們的兒安送過去!”
皇帝也是一愣,當即皺眉,話語是不容反駁:“此事日后再議!”
北涼和西狄齊齊出聲,漢話與胡話雜糅,求皇帝留下,殿哄哄的一片。
這一場萬國來朝的晚宴,以兩國使臣都要求娶安公主,被天子否決而結束。
寶鸞殿。長廊上宮奔走,倉皇奔進大殿。
“公主!公主!不好了!”
近旁燈火照亮,安公主正在涂蔻丹,聽到這話,皺眉轉了轉自己的手,問:“怎麼了?”
侍哆哆嗦嗦將前頭的事講了。
“使臣團中有人想要求娶大昭的公主。”
姜玉聞言,立馬將手放下,皺了下眉,不過很快就又眉目舒展開,問:“求的是誰?”
侍不敢說,巍巍看向。
安公主一轉眼珠:“是姜玉吧?今日就一人當眾出風頭了,長得那個禍水樣,肯定也招蠻夷漢子喜歡。”
安公主出幾分同,搖了搖頭。
“不,不是的,外面想要求娶的是您……”
安公主一拍桌,茶盞為之一震,“你胡說八道什麼!”
“公主!是真的!您要不自己去打聽看看吧!”
安公主下意識捂住微微隆起的小腹,冷冷睥睨一眼,起往外走。
風吹起的擺,燈籠冷晃,形幽幽猶如鬼魅。
安公主出去后不久,詢問一二婢,這一次又從他們口中得到了同樣的答案,安公主氣焰一變,臉漆白。
“不可能!”
大步往外走,冷冷發笑:“此事還沒定下,我怎麼可能被送去和親?要送也是貞啊,怎麼得到我?”
安公主想死了也不明白,他們放著姜玉不要,居然來找自己。
論寵、論貌、論品,不都是姜玉比出嗎?
提起裾大步往外奔走,一把推開婢,“別我!”
要去找母后,去找父皇,去找皇兄。
他們絕對不會對坐視不管,肯定不會讓去和親的!
將送出去,腹中孩兒怎麼辦,都已經懷了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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