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慈的看著自己滿意的小婿：“最多一個月，快則半月，手頭的事總得托清楚才能離。我隻念著你們，多年不見老妹妹了，便提早過來了。”

盛老太太笑道：“說起來，柏哥兒兩口子也快回京述職，到時咱們一家子吃頓團圓飯。”

王舅母眼神一閃，關切道：“要說柏哥兒就是爭氣，年紀輕輕已為一方父母，我家佑哥兒卻還在讀書。對了，上回不是說他媳婦有了麽？如今可生了。”

盛老太太愈發高興：“三月初二生的，母子均安。”

王氏也高興的很，忍不住誇口道：“回來報信的幾個婆子都說是個大胖小子，又能吃，又能睡，有勁的很！口這兒還生了顆福痣，一輩子的聰明富貴！”

王舅母湊趣笑道：“可真恭喜老太太，姑太太了，又得一男孫，兒孫滿堂。”雖說一句意指都沒有，但康元兒和康姨媽也已坐臥不安了。

這時華蘭從門口進來，邊走邊捋平卷起的袖子，旁還跟著一群孩子，裏道：“……如今果子也吃了，可得老老實實待著了……”抬頭一看，笑道，“喲，六妹妹，妹夫，你們來了。”

“大姐姐安好。”明蘭上前笑道，顧廷燁也起作揖，“大姐夫近來可好？”

“好好，家裏都好。”

明蘭著意說些高興話：“聽說幾年口外馬場繁衍極好，如今可不人等著姐夫的馬呢。”

“他呀！”華蘭一擺手，掩飾不住得意，“這幾日都是一早出去，半夜才回。家裏也不得消停，日日都有人來。”

王舅母指著笑道：“怪道你今兒一早就來了，原來是躲清閑來了！”

華蘭挨著王舅母諂笑：“喲，從今兒一早到這會兒，我幫著舅母搬搬抬抬，可曾閑過一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舅母這麽說，可是怕我要工錢？”

王舅母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才道：“好罷，待會兒也分你果子吃。”

華蘭一咬，轉頭笑道：“外祖母好本事，也不知哪裏尋來的舅母，嘖嘖，這般會當家的兒媳，王家可不一日日興旺麽？”

一屋子眷已笑得前俯後仰，王老夫人尤其笑的歡喜，指著華蘭笑罵道：“猴兒猴兒！長輩也敢消遣！快你老子捶你！”

便連幾個男子也不莞爾，盛老太太，乃至王氏和盛紘，看向華蘭的目俱是慈。隻康姨媽和康元兒母臉上的神晴不定，見莊姐兒領著慧姐兒端莊的立在一旁，全哥兒和實哥兒兄弟倆都搖搖晃晃的挨在王老夫人旁親熱。

康姨媽忽轉頭對明蘭道：“今日喜氣，外甥怎麽不把你家哥兒帶來？”

明蘭微微一愣，心中厭惡康姨媽之極，卻作出為難的神態去看顧廷燁。

顧廷燁替答道：“孩子還小，待他大些了，再帶出來。”

康姨媽麵冷笑，康允兒一瞧不對，憂心的去拉母親的袖子，誰知康姨媽不肯罷休：“侯府公子金貴……”

“誰家孩子不金貴。”王老夫人忽然出言打斷，“沒滿周歲的孩兒，帶出來作甚？”又沉聲教訓道，“你也生了幾個孩兒了，連這點道理也不懂？”

康姨媽不甘的閉上。

明蘭站到後頭，冷眼看著王老夫人——多年遠居外地，卻這麽清楚團哥兒的齒齡。

眾人吃過午飯，便陸續告辭，康姨媽說自己上無婆母，要與生母住幾日，康姨父甩袖便走。王氏本也想照樣，卻盛紘給拽走了。王老夫人說要午歇，王舅母自去忙，便與康姨媽回到裏屋，屏退旁人，方才說起私房話來。

“你這臭病，何時才能改得了！”王老夫人歎道，“你明知顧侯如今勢頭大，何苦非要去惹那丫頭！”

康姨媽不屑的一撅：“有什麽了不得，不過是個賤婢生的……”

“住！”王老夫人喝道，“你管人家是怎麽生的，如今比你位高，比你風，你就得敬著，讓著，客氣著，否則，有你苦頭吃的！”

康姨媽不服氣：“不過是如今年輕貌，待顧侯不寵了，有苦頭吃的！不過……嗬嗬，也快了。近日這賤丫頭和顧侯鬧翻了，顧侯都搬到書房睡去了。瞧今日的樣子，兩人的確不若往日親了……”說著嗬嗬笑起來。

誰知王老夫人卻不在意，反罵道：“你鬧些歪門邪道，你就是不聽，這又是哪裏打聽來的？顧侯和不親，難道和你親？你樂什麽，你沒瞧見今日顧侯看你的神麽。你到底做了什麽，人家這般鄙夷你？”

康姨媽抿抿，不肯說出自己當初和小秦氏的謀，隻微微可惜。

那彩環雖明蘭罰去莊子裏，但卻籠絡住了府中一個婆子，那婆子的幹兒是在嘉禧居外院灑掃的；彩環一得了信，趕通報自己。可惜，隻傳了一次話，就讓莊頭察覺了。

然後那條線就斷了。

康姨媽疑心明蘭早就懷疑自己邊還未全幹淨，故意等在那裏，不然哪那麽巧。

王老夫人忽想起一事，道：“我聽說一事，仿佛你家中的一個庶出姑娘給安王為妾了？那老王爺今年都七十了，那孩子才十幾，你也下得了手？”

這次康夫人真笑了：“娘，這次可不是我。是你那好婿自己了攀附安王的意思，我不過出個主意罷了。”

“你就不怕那丫頭得了寵，回頭來製你？”

康姨媽得意笑道：“那丫頭的娘和弟弟，都在我手裏，怕什麽！”

“難怪你底氣了，原來是搭上了安王。”

王老夫人好說歹說，見兒依舊冥頑不靈，不氣餒，歎道：“罷罷罷，我歲數大了，你的事我也管不了了。可元兒的事，我要說說，到底是王家的傳嗣大事。”

康姨媽心頭一，兒至今未生育，王舅母早已不滿多時，聲道：“娘，元兒可是你嫡親外孫呀，你可不能……”

“佑哥兒也是我嫡親孫子！”王老夫人怒聲道。

“……元兒頂撞婆母，忤逆公爹，連我邊的媽媽也敢打，瘋瘋癲癲，就差沒拎刀子捅人了！若非是我親外孫，你當我會容至今日？”

王老夫人深深吸一口氣，“一年，我最多再等一年，倘若元兒還未有孕，你嫂子便要給佑哥兒納通房了。你也別急，孩子生出來後，記在元兒名下，也是一樣的。”

康姨媽尖一聲：“我大姑爺的大哥，就是盛家妹夫的大侄子，他老婆也是多年沒有孕，可人家不也等著麽？如今終於生了個……”

“那是因為人家有兩兄弟！”王老夫人一語道破，然後語重心長道，“可咱們隻有佑哥兒一個呀，他子又弱，這風險可冒不得。倘若有個萬一，我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爹！”

康姨媽尖利的牙齒幾乎咬進，最後狠狠道：“行，再一年。倘若不，就納通房，但——”定定的死盯著生母，“要留子去母！”

王老夫人心頭一震，看著兒與自己酷似的麵容，心又了，緩緩點頭。

回府後，顧廷燁見明蘭興衝衝的抱著一個黃泥小壇子進來，滿臉孩子氣的傻笑，他也裝不出冷淡表來：“可是承德帶來的土產？什麽好東西，這麽高興。”

明蘭抬頭笑道：“是吉祥菜。”見男人不甚明白，補充道，“就是蕨菜。”

“你吃這個？”顧廷燁驚訝。

“不是我，是威北侯夫人，張家姐姐。”

明蘭緩緩掀開油布，看著裏頭鹽漬的青蕨菜，鹽水清澈，幹幹淨淨的，忽然對那王舅母有好起來了，適才和小桃吃了兩口，雖然很鹹，但的確脆爽。

“尋常蕨菜都是曬幹的，每家自己用水發開後再吃，好是好，可惜了些鮮味。這壇蕨菜雖是醃過的，瞧著卻是新鮮的摘下來不久，回頭拿泉水析淡了，便可以吃了。”

顧廷燁見說的眉飛舞，控製不住微笑出來：“你說的，我都饞了。”

“有兩壇呢。咱們自己留一壇。”明蘭笑嘻嘻的，“你想怎麽吃，回頭我給你做。不論煲湯，炒菜，哦不，現下涼拌最好。”

顧廷燁微微笑了。

上有一種愉快樂觀的氣質，健康向上，仿佛天大的事都能揭過重新開始，每一個日出都是希，每一個明日都有幸福在前麵等著。

“壇子給我，我快馬送過去！”他忽然覺得自己也年輕了。

明蘭皺皺鼻子，調皮的笑道：“八百裏加急呢？別人笑話了，侯爺的快馬且留著罷。這會兒還早，我套車過去，再跟張家姐姐說兩句話。”

張氏也快生產了，送些吃的，順帶再開解開解，就算做產前最後一次心理輔導，希順利生產，也算回報張夫人好幾次照顧的分。

“快去快回。”顧廷燁滿目笑意。

明蘭用力點頭，角蹦出兩顆小小的笑渦：“回來一到吃晚飯。”

庭院裏海棠花的芬芳溢滿一地，男人坐在廊下的大藤椅中，懷中抱著團子搖來搖去，微笑著目送出門——他從來沒辦法對生氣很久的。

可惜，直到掌燈時分，才回來，神疲憊，角還帶著幾滴淡淡的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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