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時禮搖了搖頭:“他愿意給你報紙的刊號,應該不是故意要潑我臟水。”
“可他還是傷害到你名譽了。”
季喬為賀時禮抱不平。
“他道歉,我接。
就這樣了。”
賀時禮笑笑。
季喬“哦”了一聲,垂眼不語。
這件事如果發生在自己頭上,可沒那麼容易就過去。
賀時禮真的是好心開闊的一個人。
他和得春風秋雨,不見一點戾氣。
賀時禮低頭睨了眼沉默的季喬,生的眉頭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季喬。”
他頓了頓出聲。
“嗯?”
賀時禮笑了笑:“我是不再追究那個發帖的樓主了,但是謝不能。”
季喬愣了愣:“謝?
我嗎?”
賀時禮點點頭。
“你已經謝過了呀。”
他說了好多次謝謝了。
賀時禮抿了下,低聲說:“不夠。”
季喬不僅幫忙要到了報紙刊號,還送了自己一支鋼筆。
自己只是上謝謝怎麼夠呢?
季喬想了想:“那你先欠著吧!等我要你還人的時候再說。”
賀時禮點頭:“好。”
季喬猛然想起手機里收到的登山社信息,心里一。
“你收到登山社的消息了嗎?
不然這樣吧,周六一起去爬山?”
賀時禮看向季喬的目一頓。
“你……那天有事嗎?”
季喬困。
“沒有。”
賀時禮笑了笑,答應了。
“好,周六一起。”
*
距離周六還有幾天,季喬打算這幾天都早點睡覺,養蓄銳。
可不知怎麼了,這幾天的睡眠質量都奇差無比。
一到夜里,就開始做些怪陸離的夢。
有時夢到一個人去了荒島樹林這樣人煙稀的地方,有時夢到邊的同學朋友和家人,更可怕的是,還會夢到常寧遠。
常寧遠在夢里質問為什麼要這麼對他,目眥裂,神猙獰。
而自己像被扼住了嚨,什麼都說不出來。
醒來后,季喬了自己的背,心里一陣發慌。
——到了一手的冷汗。
好不容易到了周五的晚上,季喬早早洗漱爬上了床。
定好鬧鐘便將手機靜了音放置一邊,閉上眼睛打算好好睡一覺。
誰知到了夜里,季喬又做夢了。
這次,夢到了自己上一世車禍后的場景。
夢到了自己的葬禮。
看到自己躺在一圈雛中間,面容平靜安詳,似乎只是睡著了。
媽媽季湘看上去消瘦了很多,面蒼白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暈倒。
旁邊站著一個陌生的叔叔,表沉重。
葬禮是在老家辦的,的好多同學都來了。
錢靜靜哭得泣不聲,韓珍妮的眼睛也紅腫著。
季喬甚至還看到了常寧遠的影。
他遙遙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眼眶布滿,胡渣也沒有刮干凈。
他的頭發有些,西服像是大了一號,空地套在上。
他呆呆注視著墻上的照,像個沒靈魂的行尸走。
葬禮的一個環節是要所有人圍著的走一圈做最后的告別。
季喬看見一向倔強潑辣的媽媽哭了。
默默流著淚,無聲地走過自己邊。
季喬想安別哭了,可無論怎麼使勁也發不出聲音來。
繞過一圈后,季湘回到原來的位置站著,等其他人挨個過去告別。
靈堂漸漸響起了越來越多的泣聲。
突然,季湘像發現了什麼,眼睛驀地睜圓,狠狠瞪向一個方向。
——發現了人群最后的常寧遠。
季湘一個健步走過去,拽起常寧遠的西裝就往外拖。
“你給我滾!”
顧及著周圍環境,季湘低了自己的聲音。
“媽,你讓我看喬喬最后一眼吧。”
常寧遠低聲哀求。
“媽什麼媽?
!誰是你媽?”
季湘倏地提高了音量,氣急不已。
出手臂著門口的方向,口起伏得厲害,“你立刻給我滾!你不配見我兒最后一面!”
“對不起。”
常寧遠垂下通紅的眼,低聲道歉,“我真的沒想到……”
“滾!”
季湘睜大眼睛,兩行眼淚滾了出來,聲音因為哽咽變得抖,“不要打擾喬喬休息,我怕看見你惡心。”
常寧遠抿著哭了,哽咽著說了聲“對不起”,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接著畫面一轉,來到了葬禮結束后。
季喬看到媽媽和常寧遠站在自家的單元門口。
地上灑落了一地的禮品盒和現金。
季湘邊哭邊罵,原本尖利的聲干又嘶啞。
“我當初就不同意你們結婚!你是怎麼和我保證的?
是誰說會對我兒一輩子好的?”
手上拿著空的包裝盒,一下一下用力招呼到常寧遠上,發出的聲音很響。
小區里有路人圍觀,可季湘渾不在意。
指著常寧遠質問:“你有什麼臉來看喬喬?
你對得起嗎?
!”
“你現在有幾個臭錢了不起了?
可以找更年輕的小姑娘了?
你別忘了,你那些錢,都是喬喬陪著你一起賺的!”
“喬喬為你吃了多苦你比我清楚。
你回報的就是出軌找小三?”
“要不是你,喬喬怎麼會出車禍?”
連續的說話讓季湘的聲音沙啞了,嗓子都快要發不出音來。
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將手上的禮品盒往常寧遠上一扔。
“帶著你的錢滾!我不需要!”
常寧遠沒有躲,面蒼白,干燥的囁喏兩下,沒有聲音。
他沒有管地上的禮品盒和現金,拖著腳步走到車前,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黑的轎車在路邊停了很長時間,看不清里面的靜。
良久,轎車緩緩啟,離開了這里。
車駛過,幾張鈔票隨風飄起,又緩緩落下。
如同秋天蕭瑟枯黃的落葉。
*
“季喬!季喬!”
有人在不停推的肩膀,季喬緩緩睜開眼睛。
看見了蹲在床鋪前一臉著急的錢靜靜。
見醒了,靜靜松了口氣,眼睛睜大關心地問:“你做噩夢了嗎?
剛剛一直在哭,鬧鐘響了好幾遍也沒聽見。”
哭?
季喬手了自己的眼眶。
一片潤。
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所有人的反應都和發生過一樣。
眼前的錢靜靜和那個眼睛紅腫的人重合在一起。
季喬心臟再次酸酸。
坐起來,手抱住了眼前的人。
錢靜靜沒有反應過來,子頓時一僵。
“是啊,做噩夢了。”
季喬的下在生的肩,喃喃道。
吸了口氣,心里堵得慌。
自己死就死了,可活著的人怎麼辦呢?
季喬以前一直覺得媽媽是個堅強又獨立的人。
除了提到爸爸時紅過一次眼,季喬從沒見媽媽哭過。
想起夢里媽媽憔悴蒼白的面容和沙啞到講不出話來的嗓子,心臟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沒事啊,都說夢是反的。”
靜靜手拍了拍季喬的后背,“醒來就好了,別怕。”
季喬沉默半晌,輕輕“嗯”了一聲。
季喬鬧鐘定得早,本想早點起床去賀時禮樓下等他的。
可被這夢境一擾,季喬又沒了化妝打扮的心思。
洗漱之后,換上衛和黑子,套了件橘沖鋒。
將頭發簡單扎了馬尾,季喬拎著背包出門了。
走到宿舍樓門口,季喬的腳步一頓。
看到了常寧遠站在地面的臺階上,正遙遙著這里。
夢里的場景如走馬觀花悉數涌到季喬的腦海,只要想起媽媽被氣到渾抖的樣子,就無法抑制自己對常寧遠的憤怒。
季喬吸了口氣,幾步走到常寧遠面前。
“你干嘛?”
冷著臉質問。
“我——”常寧遠頓了頓,“我想和你道個歉,上次好像嚇到你了……”
那天季喬猶如驚弓之鳥的模樣在他心里梗了幾天,最終還是想和道個歉。
季喬看著眼前年輕俊朗的常寧遠,腦海中冒的全是他出軌后的樣子。
不要說十八歲的常寧遠和二十五歲的他不同,在季喬眼中,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現在的常寧遠沒有出軌,不過是因為他還沒有到那個。
人的是一點點增加的。
現在的常寧遠最大的是,是十八歲的季喬,是年輕漂亮會跳舞頂著系花頭銜的季喬。
他擁有了,就開始追求金錢。
當他有了金錢也擁有,進了平靜期,他就開始追求別的新鮮和刺激了。
人啊,就是這麼的貪心和不知足。
“常寧遠。”
季喬淡淡開口。
仰著頭看他,目是直直的冷漠。
“你說的沒錯,我這個人是極度拜金。”
常寧遠霎時怔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
季喬雙手抱,聲音冷淡:“所以你應該有點自知之明。
你這樣的條件,你覺得我會和你一起過苦日子嗎?”
畢竟是相過七年的人,季喬比誰都清楚要怎麼往他心口刀子。
可這些話,也何嘗不是在提醒自己那些過去?
想起在陳小兔朋友圈看到的那些Gucci、LV,心口一一地難。
常寧遠怔忪在了原地,張了張。
他想說,他家雖然不富有,但是也不至于吃苦。
而且他們的學歷又不差,以后肯定不會差的。
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季喬隨后的話卻是把他打了冰窟,渾發涼。
季喬出一個諷刺的笑:“要送我禮,等你買得起LV再說吧。
別的禮我都不喜歡,也不想要。”
常寧遠的臉一陣白一陣紅,難堪至極。
LV對于他來說實在過于昂貴了。
他上次送季喬的,不過是個二百塊的錢包。
不要說他了,就是他的父母也沒有買過一個LV。
更不可能給他這個錢讓他追生。
常寧遠的臉一陣陣發麻,半晌,他鐵青著臉,握拳頭不發一言地走了。
看著常寧遠的背影,季喬到一陣輕松和爽快。
被自己這麼辱過,他應該是不會再來找自己了。
這輩子的常寧遠有時會讓季喬想起那些變態窺狂,想徹底地讓常寧遠對自己死心。
目前階段,用這個借口是最方便有效的。
季喬舒了口氣,轉過,頓時一怔。
賀時禮穿著迷彩運服,正站在對面靜靜看著,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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