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林嬤嬤截斷的話,沒有寒暄直奔主題,“趕吳其仁手,按老奴說的去了那兩個禍,小主子才能高枕無憂。”
青鳶為難道:“太急了,我沒把握他一定能聽我的。”
林嬤嬤撲通一聲跪下,泣聲道:“表小姐,江安郡王聲勢越來越盛,和朱緹來往日益切,老奴真怕,怕小主子了棄子,咱們閔氏一族就再無洗刷冤屈的那一天了。”
青鳶急忙扶起,沉道:“如此我勉力試一試,若不……茍活多年,這日子我也過夠了。”
“他是個好之徒,定然能的。”林嬤嬤從袖筒裏掏出個白瓷小瓶,輕聲道:“就算不,你把這個給他服下,假裝馬上風,這種事沒人查,就是查也查不到你上。”
青鳶猶猶豫豫地接了。
林嬤嬤微微鬆了口氣,眼睛無意中掃過床鋪,見枕頭下出半截長命鎖,竟有幾分眼。
不由探頭去看,“這是什麽?”
青鳶搶先一步拿到手裏,若無其事道:“樓裏哄那些恩客的小玩意,實在不能拿到臺麵上。”
林嬤嬤便不再問,隻反複叮囑一定要快。
窗外一明月冷眼看著,草蟲急鳴,聲聲催人。
暮春初夏,院子裏的玉蘭花開了一樹,秦桑悠悠然坐在廊下,就著天一麵賞花,一麵讀書。
豆蔻順著抄手遊廊過來,手裏拿著一封書函,“小姐,江安郡王府上的人送來的。”
秦桑拆開一看,臉登時變了,良久才問:“這信確實是郡王府的人送來的?”
豆蔻答道:“奴婢從二門上拿的信,據門房講是的,您看封口還有郡王府的印鑒。”
秦桑擰眉思索半晌,把信折好重新裝信封,遞給豆蔻吩咐說:“小常福在宮門口守著,等大哥從宮裏出來,立時把這信給他看。馬房備車,我要出一趟門,月桂跟車。”
豆蔻問:“奴婢呢?”
“你留下看人!”秦桑微微一笑,“看著林嬤嬤,別讓隨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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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日頭已過未牌,京郊的黃土道上,一輛青帷馬車不不慢行進著,馬蹄車簌簌碾過,細土便如流煙似地飛起來。
馬車拐上了岔路,越走遠偏僻,最終在一大片遮天蔽日的茂林旁停了下來。
不知什麽時候了天,涼颼颼的風帶著雨腥味颯然而過,隻聽碧森森的樹影嘩啦啦地響,活像有群人拍著掌在笑。
馬車夫頭上的鬥笠得低低的,看似悠閑地坐在車轅上,卻不住地四張。
四周並無異常,車夫低頭無聊地玩著馬鞭,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日影一點點向西墜去,天地間隻有風過樹梢的聲音,偶有一聲兩聲啼,更顯得寂寥異常。
別樣的沉寂中,車簾一晃,秦桑扶著月桂的手盈盈下了馬車。
車夫微微一怔,待要說話,卻見秦桑衝他搖了搖頭,立時會意,遂把鬥笠往下拉拉,抱著雙臂默立一旁。
月桂雖強裝鎮定,眼神還是出幾分忐忑,小聲道:“小姐,奴婢的心一個勁兒地撲騰,總覺得要出事,要不咱回去吧?”
“照我說的去做,決計不會出事。”秦桑同樣低聲道,“對方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來人也許在暗觀察我們呢,別說話了。”
說得沒錯,吳其仁藏枝椏間,目不轉睛盯著樹下的人。
摁在刀柄上的手,鬆了又,了又鬆,唞著,猶豫著。
吳其仁張得每一寸都收了,他咬著牙,幾乎能聽見牙齒的格格聲。
腦中回響著青鳶的聲音,眼前是青鳶的淒容。
他好容易想到法子給去樂籍,卻不肯。
“我父親因得罪朱緹被整死,隻要你能替我報仇,他嚐一嚐失去親人的痛苦,我什麽也不顧了,咱們一起遠走高飛!”
“這些年我也攢下幾千兩銀子,找個沒人認識你我的地方,幾間屋舍,幾畝田地,再養上幾個孩子,咱們守著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比你刀口舐強?”
“我不勉強你,你盡可殺了我向朱緹表忠心,死在你手裏,我認……”
他怎麽舍得殺了?
江安郡王的印鑒是他偽造的,事後拿給了青鳶,那封信寫的什麽他並不知道,但青鳶十分肯定秦桑會來。
說,“一來你就下手,得手後速速離開,千萬不要耽擱。江安郡王那裏也有人送信,你千萬別和他上!”
殺了督主的兒,嫁禍給朱懷瑾,然後尋個機會和青鳶逃離這潭渾水,找個青山綠水之逍遙快樂去!
有房有地,有真心的妻,可的孩子,熱乎乎的家,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四周無人,秦桑邊隻有普通的車夫和丫鬟,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吳其仁深深吐了口氣,黑布蒙麵,眼神不再猶豫,已是握刀柄。
碧森森的樹影急劇晃著,吳其仁自樹上飛速掠下,直直衝著秦桑而去。
鏗!一柄繡春刀格住他的刀鋒。
鬥笠飄然落下,吳其仁差點驚出聲:眼前的車夫竟然是崔應節!
然已沒工夫詫異了,他一聲不吭,隻全力劈砍,刀刀衝著崔應節的要害招呼。
天已經得很重,悶雷轟隆隆地響起,便聽鬆濤一樣的雨聲由南向北漸近,混著微嘯的風聲、樹葉的搖聲,攪得人心惶惶然。
雷聲間隙,間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避到車旁的秦桑回了,晦暗的線下,道路遠出現朦朦朧朧一個人影,速度很快,辨不出是誰。
月桂哆嗦得都快站不住了,還是倔強地擋在小姐前頭。
秦桑安道:“不用怕,錦衛中崔應節的手僅次於大哥,來人隻有一個,崔應節能應付。”
月桂白著臉道:“小姐說得對!”
像是驗證所言似的,話音甫落,隻聽“咣當”一聲,來人手中的刀飛了出去,捂著滴的右肩膀半跪在崔應節麵前,呼哧呼哧著氣。
刀尖閃著幽幽寒芒,輕輕挑開吳其仁臉上的黑布。
“果真是你!”崔應節發出一聲似有似無的歎息,“老吳,督主待你不薄,你居然想殺他兒?一個下賤的窯姐兒就讓你丟了魂兒,沒見過你這麽糊塗的!”
吳其仁瞳孔猛然一,越發著急,卻是苦笑道:“真是字頭上一把刀,如今後悔也沒用了。詔獄那地方……兄弟,看在往日分上,給哥哥個痛快吧。”
到底是曾一同出生死的兄弟,崔應節將刀尖移開寸許,歎道:“我做不了主,萬幸沒釀大禍,饒不饒你,且看督主和秦妹子的意思吧。”
吳其仁愁容慘淡,“我和你們不同,你們都有家人,就連朱閔青都有個嬤嬤,可我呢?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唉,我唯一的心願……”
他緩緩說著,左胳膊無力地垂了下來,掠過靴筒時掌心一翻,赫然一把匕首在手,倏地向崔應節襲去。
崔應節忙向後躍開,然吳其仁隻是虛晃一招,隨即腳尖點地,急速衝向秦桑。
噗!
吳其仁低頭看看出`前的一截刀尖,滿臉的不可置信。
朱閔青毫無溫度的聲音自後響起,“找死。”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此時他應在宮中當值才對,還有崔應節,難道他們一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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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其仁張張,發出一聲含混不清的低吼,轟然倒地。
崔應節默默移開了目。
朱閔青冷眼瞥過,吩咐道:“帶上首,回署衙!”
崔應節看著他,眼中不由掠過一瞥極其複雜的緒,若說他剛才看吳其仁是痛心,現在看朱閔青則是十萬分的不忍心了。
然朱閔青沒注意到這位眼中的幾許憐憫,他反反複複打量著秦桑,語氣不自覺帶著叱責,“真是胡來,覺得書信有問題就該等我回來再做打算,若有個萬一後悔也來不及。”
秦桑垂下眼眸,默然了會兒,輕聲說:“上車吧,咱們回家慢慢說。”
車骨碌碌地轉著,馬車逐漸消失在暗沉沉的暮中。
一道明閃劃破暗沉沉的天際,雨點子沒頭沒腦地打下來,頃刻就將地上的水衝了個幹淨,痕跡全無,丁點兒的東西也沒留下。
距離西城門不遠的青石橋上,青鳶憑欄撐著油紙傘,出神地向巷子口。
寂靜的雨巷,一陣紛的呼嗬聲突兀響起。
“快!別讓跑嘍!”
“督主吩咐要活的!”
兵戈聲聲,腳步霍霍。
沒有等來想見的人,青鳶笑了下,仰頭把白瓷小瓶的毒藥一口吞下。
將他的長命鎖牢牢套在手腕上,縱跳下石橋。
急墜之時,竟有種解般的輕鬆。
青鳶角啜著淺淺的笑,如此,也好……
油紙傘漂浮在暗黢黢的水麵上,幾經沉浮,慢慢沒水底。
驚風不定,雨聲刷刷,秦桑院子裏的玉蘭花碎屑如,落了一地。
燭臺紅淚堆得老高,煌煌閃爍的燭影中,朱閔青的臉幾乎像窗戶紙一樣白。
“林嬤嬤上的香氣和那個青鳶相似,我覺得不對才留心查了。”秦桑的聲音無悲無喜,“今天收到江安郡王的書信,我一看就知道要手了——朱緹犯下欺君大罪,若要解困,單獨赴約。”
“江安郡王為人坦,不會故弄玄虛,他若找我隻會直接登門,所以這信定然是假的。還說什麽欺君大罪,若說欺君,爹爹隻有一條……”
秦桑看看朱閔青,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朱閔青呆然僵坐著,聽著外麵翻江倒海似的雨聲,腦子裏也是混沌一片,喃喃道:“竟是林嬤嬤布的局?買通一個子迷吳其仁?殺了你栽贓朱懷瑾?瘋了不?嬤嬤究竟要幹什麽?人呢?”
“被爹爹的人帶去署衙了。”秦桑低聲道,“江安郡王那頭我不清楚,崔大哥說爹爹也派了人去查,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
朱閔青霍然起,“我不信!我要親口問問嬤嬤。”
秦桑也站起來,“我和你一道去吧,說實話,我也納悶為何一心要殺我。”
與此同時,東廠署衙一角,朱緹正笑瞇瞇和林嬤嬤說話,“嬤嬤啊,照你說的,這純粹是場誤會?”
林嬤嬤毫沒有懼怕的模樣,冷哼道:“我是去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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