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出一魚肚白。
鴛鴦點好了侍衛,站在臺階上,著將頭臉都包裹在黑夜行里的侍衛,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寒霜布,朝著眾人吩咐道:「如有違抗者,殺無赦!」
統領這支五十人小隊的侍衛長是齊航,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冷酷、果決,經歷過幾十次的暗殺任務,聞言,長劍「錚——」一聲出鞘,高喊道:「是!」
鴛鴦揮了揮手:「齊統領,你們這便上路吧。記住,一定要出了京城之後再手。」
目送著一行人走遠。鴛鴦從別莊離開,翻上馬,加速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謝晏和已經用完了早膳,正在花園裡賞花。抬眼看到鴛鴦風塵僕僕地走來,角出一點淺淺的笑意。
「事辦得如何?」
「回縣主,齊統領會選在明日丑時手。奴婢已經算好了路線,我們的人正好可以埋伏在大興府的林里。」
「你做的很好。」謝晏和點了點頭。
宮嬤嬤聽著縣主和鴛鴦的對話,終於察覺出了一不對勁:「縣主,您還有別的安排?」
謝晏和睫羽微垂,遮住了眼睛里一閃而逝的冷芒。
「嬤嬤,您太過心慈手了。」
宮嬤嬤從謝晏和的話裡面聽出了濃濃的殺意,不由吃了一驚:「您是打算……打算……」
謝晏和勾一笑,只是一雙顧盼生的桃花眼裡卻沒有半的笑意。
「嬤嬤,您難道就沒有想過……祖母將大堂哥一家送走,難道就不怕哥哥懷疑嗎?」
這個敏的時候,哥哥想必已經查到了對謝瑾不利的線索,祖母才會在看似無奈之下,做出這樣的選擇,那就是為大伯父一脈留下一滴骨。
可在平安大長公主的眼裡,兒孫始終隔了一層,哪怕謝禹是謝家的長房長孫。
「縣主,大長公主為什麼這麼做?」宮嬤嬤怎麼看怎麼覺得平安大長公主這是走了一步臭棋。因此,很是想不明白大長公主此舉的用意,難道是人老糊塗?
「您想不到,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謝晏和笑聲涼薄,紅翹起的弧度寫滿了譏諷:「誰能想到呢?大堂哥正是大伯父和逆王之間的聯絡人。」
如果不是謝晏和找到了關鍵的證據,怎麼也不會想到,表面上風平浪靜、詩禮傳家、忠孝節義的謝家,每一個對自己笑得甜的人,里包藏著的竟是一顆腐爛生蛆的心臟。
夫妻之間貌合心離,兄弟之間同室戈,父不慈、子不孝,就連侄兒,賣起親叔叔也毫不手。
踩著親兄弟的骨,得以延續家族的榮耀,午夜夢回,難道這些人都不會愧嗎?
「怎麼會這樣?」宮嬤嬤滿面震驚,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好幾歲。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大伯父給父親的最後一封家信,是大堂哥喜獲麟兒的消息……」謝晏和深深地閉了閉眼。
有些記憶,謝晏和以為已經很遙遠了,可是如今一想,卻是歷歷在目。甚至……連父親那日穿的,是一竹青蝙蝠捧壽暗紋的袍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燦爛的午後,父親將抱在膝上,跟閑話家常,告訴,大堂兄膝下添了一個小侄兒,又要做姑姑了。
那時,大軍已經整裝待發,父親整日里埋頭公務,很有這麼閑暇、放鬆的時刻,因此,謝晏和記得很清楚、很清楚。
父親閑聊一般地提及,大堂哥問父親可來得及參加侄孫的滿月酒,父親當時是怎麼說的?
謝晏和眼角滲下一滴淚。
父親當時跟自己說,三日後雍王便要攻城,一路打到京城去,如果此行順利的話,剛好趕得上參加麟哥的滿月酒。
謝晏和不知道,父親回給大伯父的信裡面都寫了些什麼。
父親一向謹慎,但他絕對想不到,為了榮華富貴,親哥哥和親侄兒聯手給他設下了一個掩蓋在脈脈溫之下的陷阱,一道充滿了毒的催命符!
所以,在永興縣的那一戰,才會打得那樣慘烈,彷彿羽軍的所有行,都盡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箭矢從城門上來的那一瞬,父親撲到雍王的前,用為雍王擋了那一箭。那時候,父親有沒有察覺到真相,謝晏和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但陛下,一定是被蒙在鼓裡的。否則,叔父也不會因為父親之死,被陛下破格封為長興侯。
那是陛下無比心痛之下,唯一能對喪子的平安大長公主所做出的補償。
可是如今,陛下做出的補償,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自己的祖母為了保全另一個兒子,甚至讓九泉之下的次子死不瞑目。畢竟,死人哪裡有活人重要。
麟哥……謝晏和想到那個溫雅、知禮的小侄兒,每次遇到自己,都會甜甜地「姑母」。
謝晏和帶著淚意的眼睛浮上一冷酷之,要怪,就怪他托生大堂哥的孩子!
謝晏和不會取大嫂崔氏的命,但琳兒和麒哥,出便是他們的原罪!
「縣主!」宮嬤嬤沙啞的嗓音著濃濃的悲意,凄聲道:「夫人生前,一直很不喜歡謝國公一家,對他們一家始終多有防範。奴婢從前還以為,是夫人太多疑。原來……夫人把一切都看了!」
「是啊……」謝晏和想到母親生前在謝國公府埋下的暗子,淚點點的眼睛有著化不開的苦:「可惜……母親走得太早,連發現真相的機會都沒有。」
謝晏和的母親顧妙音當年名滿江南,不僅僅是因為容絕,還因為天資聰穎、悟超群。不僅琴棋書畫皆,而且詩文佳絕!
顧妙音兩歲便由江南名儒的父親親自啟蒙,似是生而知之,三歲能詩,七歲能文,十歲便能做出字字珠璣的策論。
顧妙音雖然在閨閣之中,筆下的蘭草圖,就連一代大家曹松年老先生都擊節讚歎、愧不如!
外祖父常常嘆,長若不是生作了兒,在民間,必是天下聞名的名士;出朝堂,必流芳百世的一代名臣!
只是母親紅薄命……的父親了母親一生的劫。
外祖父大概也想不到,有一日,自己聰慧絕倫的兒會為而死。
謝晏和眼波輕,對自己母親心生佩服的同時,更添一層悵然。若是父親和母親還活著,該是怎樣的神仙眷。
「縣主,老爺和夫人,死的太不值了!」宮嬤嬤淚如雨下。
「嬤嬤,惡有惡報,他們馬上就要迎來自己的報應了。」謝晏和甜的嗓音像是刮骨的鋼刀般凜冽。
不知道祖母和大伯父聽到了大堂哥的死訊,會不會難過?
自己曾經……可是肝腸寸斷、生不如死呢。
「縣主,馬車已經備好了,您現在要出府嗎?」珍珠帶著兩個面貌平凡的小丫鬟走了過來。
這兩個小丫鬟呼吸綿長、腳步沉穩,眼裡不時有芒閃過,一看便是練家子。
這是昨日謝晏和離宮時,建元帝囑咐務必帶上的宮。
謝晏和揚了揚眉,眼中的傷心已經不見了,語氣涼淡地說道:「紅鳶是什麼下場,你們也看到了。既然到了我這裡,就應該清楚,誰才是你們的主子。」
「請縣主放心。奴婢們來之前,陛下已經吩咐過,讓奴婢們對縣主唯命是從。」
這兩個丫鬟一個櫻桃,一個芭蕉,芭蕉年長一些,便是由來回答謝晏和的話。
謝晏和抬了抬緻的下頜,淡淡道:「記住你們的話。」
「縣主,您要出門去嗎?」
宮嬤嬤愣了愣,連忙說道:「要不要老奴隨您一起去?」
謝晏和搖了搖頭:「嬤嬤,今日甜杏便要離開謝國公府,萬一有了錯,您在府里坐鎮,也好有個補救。」
「是!縣主,奴婢明白了。」縣主如今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宮嬤嬤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之餘,又是心疼、又是驕傲。
夫人在天上看到了,想必心裏面的愧疚能夠一些吧。
天下哪有不子的父母呢!只是對夫人來說,沒有了老爺,的心便死了。
謝晏和坐上一輛沒有任何標記的馬車。
謝晏和坐穩之後,車夫大喊了一聲:「駕!」馬車一輛接著一輛,朝著郊外疾行而去。
「縣主,這其中會不會有詐?」鴛鴦手利落,這次便和建元帝安排的宮一起跟著謝晏和出了門。
「喪家之犬而已,你怕什麼?」謝晏和著自己染著仙花的指甲,漫不經心地說道。
只見羊脂玉一般瑩白的手指上,指尖一抹殷紅如的,煞是麗。
鴛鴦紅抿了抿,手指輕輕上袖中藏著的袖箭,一顆心隨之安穩了下來。
見面的地點約在京郊一破敗的土地廟。
謝晏和在鴛鴦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芭蕉和櫻桃兩個簇擁在謝晏和的邊。
的後,是一群穿皮甲的護衛,按著軍中的陣型分散在土地廟的周圍,每個人都猶如蓄勢待發的弓弦一般,暗中戒備著。
謝晏和在距離廟門口兩丈遠時停住了腳步,冷聲說道:「我已經到了,出來吧。」
頓時,空氣里傳來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不過眨眼間,便從廟裡面竄出一隊同樣嚴陣以待的侍衛,中間簇擁著原昌平伯世子——陳則。兩隊人馬立刻變了對峙之勢。
「雍和縣主果然是個信人。」陳則著眾星拱月之中一素的子,雙眼驟然亮起灼熱的芒。
謝晏和暗中皺了皺眉,嗓音清冷:「陳公子難道不該跟我解釋一下,謝瑾一家和逆王魏蹇暗中勾結,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陳則聞言,微微一笑,他目熱烈地向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子,聲音不自覺地溫了下來:「縣主,世人皆知陳、謝兩家勢不兩立,有人抓到了謝瑾的把柄,為了討好太子妃,當然會遞到陳家的手裡面。」
謝晏和目一凝,冰冷的嗓音猶如天山之巔終年不化的積雪:「這麼說,太子早就得知了?」
謝晏和憤怒的雙肩微,指甲掐進的掌心,留下一道道半月形的痕……
謝晏和卻像是覺不到疼一般,無比齒冷地說道:「太子知道了真相,卻而不發,就為了有朝一日朝謝家發難,好打謝家一個措手不及嗎?」
謝晏和的眼尾幾乎沁出來。
當年,若是沒有父親以相替的那一箭,他魏津永遠都不了太子!
魏津明明知道是謝瑾害死了父親,卻將這當日後朝著謝家手的把柄,何其涼薄!何其無恥!
「縣主既然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問呢。」陳則角扯了扯。
面前的子似是被一巨大的悲慟和憤怒所籠罩,一張絕的容漸漸褪去了,變得慘白如紙;唯有那雙瀲灧的明眸被怒火點亮,形一片熊熊燃燒著的花海,目一片絢麗的火紅,艷麗到了極致!
陳則不自地屏住了呼吸,神魂瞬間為之予奪!
一個女人,要復仇,除了臉蛋還能用什麼做武器?她遇上他時,她是被滅族的叛族之女;他遇上她時,他是占島為王的海盜頭子;他憐惜她,疼愛她,在她眼里他卻是毀滅她與自由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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