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平侯府前院的花廳里,心上人久等不至,李木頗有一些度日如年的覺。
從昨日起,李木便被靖平侯府的下人拒之門外,他不死心,今日一大清早又來了。
只是在門外乾等了半個時辰,李木連府門都沒有進去,後來終於了府裏面,又在花廳里等了一個多時辰。
就在李木心急如焚之時,耳邊傳來小丫鬟的通傳聲:「奴婢給縣主請安。」
李木連忙站起來,只聽一管宛如黃鶯出谷一般清脆、婉轉的嗓音淺淺說道:「起來吧。」
李木神一震,頓時期待無比地向門口。
只見謝晏和一櫻桃紅的纏枝西番蓮紋結纓上襦,搭配遍地金的寶瓶雲紋杏子黃長,如墨的青綰雙螺髻,發間繞著一圈長長的珍珠珠串,每一顆珍珠都有拇指指甲大小,華蘊、寶氣氤氳;尾端綴著的一顆水滴形的祖母綠寶石垂墜在的眉心,森森的綠顯得愈發的勝雪、眉目如畫。
李木一時看呆了去。
「李大人,聽說你要見我?」謝晏和沒有和李木客氣,而是直接尋了主座坐下。
落後了半步的宮嬤嬤端著一張肅穆的神站到了謝晏和的後。
李木這才發現,雍和縣主邊多了一張臉生的面孔。一個上了年紀、不茍言笑的老婦人。
「縣主。」李木對著謝晏和拱了拱手。
謝晏和接過丫鬟端上來的祭紅瓷茶碗,低首抿了一口,將茶盞放到一邊的八仙桌上,淡淡道:「李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雍和縣主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李木心中有些難。
雖然在柳園時,雍和縣主對自己的態度也並不友好,清冷之中出一尖銳和戒備,但在自己表明心跡之後,雍和縣主的態度分明有所化。
如今……雍和縣主對待自己反倒比之前還要冷漠!
李木不由急了:「縣主,關於我們的婚事,我想說兩句。」
謝晏和微微了一下眼皮,桃花眼裏如冰似雪:「李大人,你出門出的早,大概還不知道,我祖母的人馬上就要登門了。」
「縣主,你上次提到想要將婚期提前,我求見大長公主時,有跟大長公主提到過,但大長公主殿下並未同意。」
李木說著,從座位上站起,對著謝晏和長揖一禮,道:「是我有負縣主所託,還請縣主寬宥我一回。」
「李大人太客氣了。」謝晏和溫溫一笑,眉眼之間的神非常的敷衍。
雍和縣主的態度讓李木愣了愣。自己和雍和縣主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就要為夫妻了,雍和縣主這是想要悔婚嗎?所以才會對他這樣不耐。
李木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可他們二人的婚事是大長公主親自拍板定下來的,想到這裏,李木倒是生出了一安心。
「縣主,在我面前,您不必這樣客氣。」李木儘力釋放出自己的善意。
謝晏和眉眼不,像是沒有聽到李木的話一樣。
倒是宮嬤嬤,實在聽不下去了。這樣一個小人,哪裏來的自信以為縣主一定會嫁給他!
「你就是李木?」宮嬤嬤上前一步,直接站到了謝晏和的邊,一張圓潤的面龐上,溫婉、和善的面部線條繃著,眉峰微皺,抿的角出一抹凌厲。
被雍和縣主邊的下人直呼其名,李木倒也不惱。
俗話說得好:宰相門前七品。李木是知道這些高門大戶裏面,那些積年的老僕、特別是主子跟前得臉的奴才是有多麼傲氣的。
譬如他的嬸母,敬華縣主的母,即使自己是叔父的親侄兒,那位老嬤嬤每次見了自己,也沒有多線蓮,好似自己是來「打秋風」的窮親戚。
「縣主,這位是……」李木將視線投向了謝晏和的上。
卻見微微低首,兩排濃、卷翹的睫匝匝地垂下,猶如蝴蝶合攏的羽翅,那雙波流眄的眼睛藏在了暗影里,讓人看不到半分。
宮嬤嬤扯了扯角,皮笑不笑地說道:「奴婢姓宮,是縣主邊的母。」
聞言,李木神一凜,連忙向宮嬤嬤行了半禮:「嬤嬤好。」
似謝家這樣的人家,主子邊的母能當半個家,還會跟著主子出嫁,為主人在夫家的總管事。
面對這樣一個份特殊的奴婢,李木並不敢掉以輕心,哪怕日後他會是雍和縣主的夫婿,也不敢對宮嬤嬤有毫的不敬之,以免日後被這位老僕給自己小鞋穿。
宮嬤嬤不避不讓地了李木這半禮,在看到李木臉上並無任何的不悅之后,宮嬤嬤心下一凜,終於肯給面前的男子一個正眼了。
這男子看著二十六、七的年紀,量修長,高大、拔,五端正,面部凌厲的線條充滿了剛的味道,小麥的和肩頸下面賁起的更是武將典型的特質。
若是這人不是大長公主為縣主選定的夫婿,出於對邊關將士的尊重,宮嬤嬤心中還能生出幾好來。
可這個李木的卻是奉大長公主之令上門親的,說不定暗中還和陳家有勾連,宮嬤嬤頗有一些「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的憤怒和不屑。
「李大人,奴婢不得您這樣的大禮。」宮嬤嬤這話偏偏是在李木行禮之後才說的,聽起來沒有任何的誠意。
李木暗中深吸了口氣。雍和縣主的母這般傲慢,甚至是無禮,縣主不僅沒有出語斥責,就連面,都沒有半分的不愉。
李木頓時明白了雍和縣主的態度。
雍和縣主彷彿事不關己一般置事外,李木沒有辦法,只能低聲下氣地對著宮嬤嬤說道:「您老人家就別笑話我了。我知道縣主心裏面對我有怨。是我辦事不力,辜負了縣主的期。可是嬤嬤,當日在柳園,我對縣主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話。」
李木鏗鏘有力地說道:「我李木發誓,若是當日有一句虛言,就讓我李木五雷轟頂,死無葬之地。」
宮嬤嬤聽到這裏,臉上平靜的神再也維持不下去了。這李木不僅能屈能,還是個一臉正氣的同時又能夠溫小意的狠人!
宮嬤嬤此刻無比慶幸,縣主尚未開竅,或者說,縣主心裏面還有顧家表爺的影子,否則,說不定還真會被這李木哄了去。
真到了那一步,即便自己來了京城,對著縣主,哪裏狠心做出「棒打鴛鴦」的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李木得了手,那才是真正的「哀毀莫及」!
宮嬤嬤心裏面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再看李木,便是百般的不順眼!
「李大人說些玩笑話也就是了,生生死死的,縣主弱,不得這樣的話。」
宮嬤嬤淡淡說了一句,不等李木開口,便轉移了話題,道:「奴婢此次回京,是奉了縣主的兄長靖平侯之令回京照看縣主的。奴婢進京的第一日,便去了大長公主府上,向大長公主表明我家侯爺的態度。對於您和縣主的這樁婚事,我家侯爺並不同意。」
宮嬤嬤不疾不徐地將話說完,接著謝晏和的話說道:「聽說李大人在京城租了一個小宅子,李大人還是快回去吧。想必大長公主的信使已經在府上恭候多時了!」
李木對宮嬤嬤客氣之中多有忍耐,是敬為雍和縣主的母,有照顧縣主之功,但李木缺不允許這個老嬤嬤仗著資歷爬到自己的頭上來。
退婚?即使靖平侯並不同意那又如何,自己和雍和縣主已經換過了婚書,此事絕無更改,即使到了京兆府、到了大理寺,自己也是有理的那一方。
因此,李木藏住了眉宇間的那抹怒氣,很是淡定地說道:「怕是要宮嬤嬤失了,我和縣主已經換過了婚書,再有半個月,就是我和縣主的婚禮。嬤嬤您若是嫌棄我李家屋舍簡陋,留在侯府便是。」
宮嬤嬤聞言挑了挑眉,對於李木的態度並不意外,淡淡一笑:「你手裏面有婚書又如何?這樁婚事,退掉就是了。」
李木額頭的青筋跳了跳,他實在不明白,這個宮嬤嬤怎麼能把「悔婚」二字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他強自按捺著怒氣,目帶著一期盼,向一語不發的雍和縣主,低沉的嗓音染上了一抹不自知的溫:「縣主,您也是這樣想的嗎?」
謝晏和睫羽微掀,抬起面龐,傾國絕世的容冷若冰霜,桃花眼裏的波更像是被凍住了一般,眸底儘是寒意。
「李大人,父母之命妁之言,你我之間的婚約,本是祖母訂下,如今退婚卻是兄長的意思,長兄如父,恕我不能從命。」
謝晏和的語氣清淡至極。
明明坐的這樣近,就在自己的面前,李木卻覺就像是天上的一冷月,清冷的銀輝灑在上,而卻遠在天邊、遙不可及。
李木心中頓時生出巨大的恐慌來。他不由自主地從椅子上站起,因為作太大,沉重的紅酸枝木的圈椅甚至發出「哐」的一聲,他十分失態地低吼道:「縣主,我不同意!我是絕不會退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