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安長街,街頭巷尾都是曹弘懿的士兵。
馬車剛行駛到街口,就被迫停了下來。
掀開門簾的曹興騰,看了一眼車窗外麻麻的人,眉頭一皺命令道,「溫源,去看看怎麼回事?」
「回丞……回皇上的話,是曹將軍……不,是太子帶著人從邊疆回來了。」一時間還未適應曹興騰新份的溫源,有些結地回應道,「想來應該是特意在此,恭候皇上。」
「太子人呢?還不過來接駕嗎?」曹興騰點頭,對於曹弘懿給自己安排的這個排場,表示還算滿意。
只是,這麻麻的人群當中,並未看見曹弘懿的影。
溫源隨即朝前走了幾步,抬起手拍了拍一個士兵的肩膀,沉聲問道,「曹……太子人呢?」
「太子?」士兵一臉懵地看著溫源,「太子不是死了嗎?埋在土地的。」
此回答,沒有任何病。
「我問你的,是曹將軍人呢?」溫源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將方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士兵看著眼前這個,像是有神經病一樣的溫源,丟了一記白眼給他,「曹將軍在七王府弔唁七王爺。」
曹弘懿竟然先一步去七王府了?
這將曹興騰的臉面置於何地?
溫源回到馬車旁,低聲稟告道,「皇上,太子……在七王府。」
原來是去弔唁七王爺了?
七王爺人都死了,曹弘懿竟還裝得這麼兄弟深,這完全出乎曹興騰的意料。
「太子與七王爺打小就好,既然是太子的人堵住了街道,那朕就與你們一道走過去就是。別驚擾了太子與七王爺敘舊才是。」曹興騰嘆了一口氣,隨即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皇上竟然沒有生氣?
溫源懸著的心,頓時長鬆一口氣。
原本以為自己一下車,曹弘懿的士兵就會立馬在中間給自己讓出一條道來,然而……並沒有。
待從街頭一步一個腳印的,到七王府門口,曹興騰的後背都了。
還來不及做任何的緩衝,就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呆若木。
七王府的門口放著一個搖搖椅,擺放於正中間,擋著來往人群的路。
搖搖椅上還躺著一個人,更為關鍵的是,這個人竟滿酒意,睡得打起了呼嚕。
然而,七王府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
搖搖椅的旁邊,是蹲坐在門檻上的曹弘懿。
背對著大門口的他,面朝著宴深的靈堂,一也不。
曹弘懿早到了七王府,卻一直沒有進去?
衛斯年到七王府來守靈,卻依然爛醉不醒?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曹興騰極為刻意地咳嗽了兩聲,以此提醒曹弘懿,他的到來。
聽到咳嗽聲的曹弘懿,如曹興騰所料,瞬間抬起頭,看向他。
只是下一秒,曹興騰就再次愣在原地。
「皇上來了?」曹弘懿淺然一笑,笑意當中滿是譏諷,「臣在此可是恭候了皇上多時。皇上不踏進七王府前,這綏安可是誰也不敢踏進七王府。」
臣?
皇上?
不等曹興騰開口,曹弘懿繼續說道,「攻打大南郡國,皇上是功臣,那七王爺就不是功臣了嗎?若不是七王爺堅守到皇上帶兵趕過去,綏安恐怕早就亡了。這才隔了多久?別人忘了,皇上難道也忘了嗎?」
咄咄人的曹弘懿,紅腫的雙眸里,裝滿了對曹興騰的厭惡。
曹興騰知道曹弘懿與宴深好,但他以為……只是表面的。
而二人的這份誼,在他登上皇位后,就會飛灰湮滅。
可眼下曹弘懿為了宴深抱不平,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般質問他,毫不顧及他的面。
這讓曹興騰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這麼多年,曹弘懿一直說不支持他篡位,只為宴深守綏安的江山,這事……是真的。
他曹興騰才是曹弘懿的親爹,曹弘懿上流著的,是他曹興騰曹家的脈。
宴深是什麼?一個死了的王爺而已。
難道曹弘懿要因為他跟自己翻臉?
曹興騰臉慘白,呼吸急促,憤怒到了極致。
跟其後的兵部尚書,見曹興騰面大變,立馬站了出來,「曹將軍此話就過分了。七王爺是為綏安捐軀了,我們都到心痛萬分。但綏安若是再沒有人站出來主持朝局,綏安可就完了。曹丞相是我們所有人推舉出來的,曹將軍現在已貴為太子,說話做事要注意自己的份,免得給人落下口舌。」
「尚書這是在教本將軍做人?就你也配?」曹弘懿冷笑著走上前去,「尚書是這麼坐上這個位置的,你我心知肚明。馬匹拍得這麼響,都不怕那些鬼魂來找你的嗎?」
曹弘懿一向穩重,在戰場之下,從未與任何人紅過臉。
可此時……
「放肆!曹弘懿,你可知,你在胡說什麼?」曹興騰抬手就是一掌,打得曹弘懿鼻流淌。
他若是再不出手打醒曹弘懿,指不定曹弘懿會說出什麼樣的胡話來。
為了坐上皇位,曹興騰在背後做了無數的事,而那些事,就沒有一件是上得了枱面的。
若是那些被人知曉了去,他還如何穩坐皇位?
曹弘懿這哪是在說什麼大實話?這完全就是想要了他的這條老命!
「臣不知,還請皇上告訴臣。」曹弘懿任由鼻肆意流淌,而不理會。
鮮是鹹的,眼淚也是鹹的,卻不及萬分之一的心痛。
昂著頭顱,毫不畏死的曹弘懿,看起來孤獨而又凜冽。
恨鐵不鋼的曹興騰,走到曹弘懿邊,用僅他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怒不可遏地說道,「為父之所以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
曹興騰的話音剛落下,曹弘懿卻發出哈哈大笑聲。
向曹興騰的眼神里,滿是嘲諷,「為了我?皇上是不是想說,給了臣太子的位置?待你歸天後,這天下就是臣的?所以,皇上是想讓臣行三跪九拜,以此激皇上的大恩大德嗎?」
笑聲越過七王府的上空,四蔓延開來。
苦而又絕。
「這曹將軍是瘋了嗎?」
「你們說曹將軍會不會與七王爺有一?不然怎麼能傷心到瘋?這七王妃都還沒有瘋呢。」
「曹丞相現在可是皇帝,曹將軍就是太子。他竟然不滿足?放眼綏安,誰不想自己的孩子坐上太子之位?那可是未來的皇帝!」
「七王爺的死跟皇上又沒有關係,這曹將軍未免有些太不知好歹了!」
「真是不知輕重,這樣的人,如何配做綏安的太子?」
眾的討論,無一沒有落曹弘懿的耳中。
「這綏安的太子,你們誰做誰做!本將軍不稀罕!」曹弘懿下戰袍丟到曹興騰的腳邊,「我曹弘懿曾經宣過誓,此生僅為七王爺宴深鎮守邊關。現在七王爺已死,這綏安的邊關,皇上另請高明!」
怒火在曹興騰的頭頂,直雲霄。
自己的兒子,竟然不認可自己當皇帝不說,還撂挑子不幹了!
「這太子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敢如此放肆?」
「太子不當,將軍也不當。若說這曹弘懿與七王爺沒有一,完全說不過去。」
「七王府住進七王府這麼久,肚子都沒有靜,看來原因在這兒。」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倒也算真。」
曹興騰將曹弘懿的戰袍踩在腳底下,「曹將軍,這是在威脅朕?」
「不。賤民不敢威脅皇上。」曹弘懿搖頭,語氣當中滿是不屑。
賤民?
此稱呼,令在場的所有人再次大跌眼鏡。
這曹將軍今日,是沒有帶腦子出門嗎?否則怎麼敢說出如此不怕死的話來。
「今日起,賤民與皇上不再有任何的關係。皇上找誰當兒子,就找誰。只怕這綏安想給皇上當兒子的人,早已經從綏安排到了大南郡國,皇上可要好生選才是。」曹弘懿目堅定,不帶任何的猶豫與畏懼。
他這是鐵了心,要與曹興騰斷絕父子關係。
主跟皇上斷絕父子關係,放眼歷史,曹弘懿也是第一人。
這究竟是勇氣,還是傻?又或者是對於七王爺的?
無人知曉。
「好你一個曹弘懿!枉費朕這麼多年,那般疼你!你長大了,翅膀也了!」曹興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老淚縱橫,「既然你決意要以朕斷絕關係,朕就全你!」
見曹興騰龍大怒,百趕開口圓場。
「皇上,太子不過是在逞口舌之快罷了,你可千萬別生氣。這氣著龍了,可怎麼辦?」
「對對對,太子年齡還小,過些年會懂得皇上的良苦用心的。」
「皇上可千萬別與太子一般見識,皇上可就太子這麼一個兒子,這關係哪是說斷就能斷的?」
「皇上息怒,息怒。」
他逞口舌之快?
他還小?
看著這些人一個馬屁接著一個馬屁的拍著,曹弘懿角的笑意更為濃烈了,「謝皇上隆恩!」
跪倒在地的曹弘懿,朝著曹興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后,起朝著宴深的靈堂走去。
然而曹興騰的腳才剛抬起,準備跟上曹弘懿,噗汗扯得猶如震天雷的衛斯年,卻在此時醒了。
衛斯年醒,倒是小事。
關鍵是,他出腳,擋住了曹興騰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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