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西南軍營帥帳中傳出一聲噴嚏，秦琰一掀簾進去便聽到，於是看向顧墨玧的懷裡，開口問：

「小九是不是冷了？」

顧墨玧此時單手護著一隻貍花貓，那貓大半個子都在他冰冷的鎧甲上，沒等秦琰說完，小貍花又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中秋已過，雖說南疆秋意不濃，但夜了也會冷。

秦琰有些擔憂地看著那隻小貍貓——它現在可是顧大帥的寶貝，除了上戰場和巡營，顧墨玧做什麼它都要在旁邊，就差抱著睡了。

雖然顧大帥在外面沾染了涼意，小貍花也只是在一開始有點瑟，過後嗅到悉的氣味就放鬆地趴在他的臂彎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了。

說起這隻小貍貓，秦琰記得好像是大暑時節左右出現的，顧墨玧不知從哪找來的，某天就突然帶在邊了。

還給它起了個名，「小九」，這名字一聽就知道與月九齡有關，秦琰當時聽了心頭一酸，卻怕問多了惹他傷心，便沒多言。

後來才從殘那裡得知，顧墨玧抱小九回來的那日，是月九齡的生辰。

顧墨玧那天並沒有出現在眾人跟前，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也沒帶任何人，天沒亮就騎馬離開，連一個親衛都沒帶。

眾人擔心月九齡失蹤的事再現，既不敢貿然派人去尋，又擔心他會出什麼事，提心弔膽地等了一整天，直到夜了看到他歸來，心口懸著的大石才落下。

其實那日他也沒去哪，就去了白雲寺——那裡燒毀之後也沒有重建，熄滅火之前他曾命人將那些燒炭的房梁傢都清了一遍，現在是一片空的土地。

阿齡已經離開他整整半年了。

就連曾經燒焦的土地都長出了短短的草茬，可阿齡還是杳無音訊。

顧墨玧就坐在月九齡最後待過的地方了，坐了一整天，想著兩人從第一次「機緣巧合」的相遇，到後來的針鋒相對，再到他無法控制地被月九齡吸引……

他曾發誓無論如何都要護周全，可是他沒有做到，讓被人帶走，他甚至都邁不過去那條邊境線——只要他有任何異，不僅南蠻會全力以赴，朝廷還會質疑他的忠誠，西北的顧家軍也會牽連，還有邊陲的百姓……

當初他得知父母真正死因的時候他就該撂挑子不幹的，這樣的話，阿齡現在就不會不在了。

可是他從出生那刻起就是小侯爺，看著父親長大的，後來又跟著師父去軍營，不得不挑起父輩的擔子，他好像從來都是不由己，除了和阿齡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有片刻息。

可是現在，他也把阿齡弄丟了……

想到這，顧墨玧自嘲地笑了起來——白雲寺走水后，香客們便諱莫如深地換了座廟拜，這裡越發人跡罕至，因而誰也聽不到冷靜自製的顧大帥竟會在這天地間放聲大笑。

若是有人在，就會發現這笑聲聽著讓人揪心，像是痛苦至極下發泄的笑，悲涼中著諷刺，漸漸地，笑聲變了味，變抑的卻又難以自抑的哽咽。

顧墨玧自有記憶以來，哭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即便得知父母因何而死的時候，也只是紅了眼眶，他在十歲之後就沒再哭出聲來。

可是此時此地，在沒人看得到的地方，這半年來承的，剋制的，在這一刻都傾瀉了出來。

他將臉埋在掌心裡，縱然周遭無一人，可他也不願將淚流滿面的樣子暴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悶哭聲越來越小，到最後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

金烏西沉，天已經昏暗，地上冒尖的青草隨風過他的掌心，傳來了意，他才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抬起頭，餘撇見旁有一團黑影移。

錯愕只是一瞬，眼疾手快地捉住了那團黑影，拎了起來。

「喵——」

墨瞳孔微，看著手中的「黑影」四肢蹬，是一隻小貓，連貓都聲氣的。

顧墨玧看著掌心大的貍貓，下意識地將它放在手心，拿到跟前一看。

漉漉的圓眼與墨眸四目相對，小貍貓似乎到了寒意，往後一退，後腳失去了支撐，大半個子掉在了外面，然而它的前爪卻死死地住托著它的手掌。

顧墨玧手上有一層薄繭，被它尚未變得堅的指甲一勾倒也不是很疼，看著它小蹬忙活得不行的模樣，心頭一，另一隻手將它扶起，重新捧到跟前。

接著細微的星，他這次看清了小貍花的模樣，渾是灰褐白相間，形了一圈圈花紋，小臉的紋路是從眉心延展出去的，鼻頭一點白。

大約剛斷，眼睛還泛著一層藍，瞳孔很圓，眼型卻到眼尾微微上翹，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但轉起來又著些許狡黠。

它應該是自己跑出來玩，了困了卻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跌跌撞撞間到顧墨玧，大概是他上是方圓幾里唯一的活，所以小貍花就得了他的手心。

還真是膽大包天。

顧墨玧沒忍住用指腹了它的頭，它像是從剛剛的「墜崖」反應了過來，知道是眼前這個人救了它，這次非但沒躲，還長了脖子蹭了蹭他的掌心，沖他地「喵」了一聲。

主地靠近讓頭的作一頓，顧墨玧無端想起了當初在臨安，被人下了葯的月九齡，在冷泉時的模樣……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安靜下來的小貓，了惻之心，猶豫片刻后，他單手托著這隻迷路的小貓，起打算回去。

上了馬後，他將小小的一團塞進襟，確保他不會掉下，然後便揚鞭策馬，回到了駐地。

從那以後，他的無盡思念，有了寄託的地方。

西南軍駐地現在人人都知道大帥有多疼小九，都沒輕易逗玩，只是每次看到穿盔甲的大帥抱著只懶懶的貓兒，明明很不搭，卻又不覺得怪異，就，很獨特，也有點怪可的。

顧墨玧一邊想著待會讓小蓁給小九做幾件裳過過冬，一邊問秦琰：

「過冬的糧草都備妥了？」

「四殿下都已準備妥當。」秦琰說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南蠻那邊，似乎有些作。」

顧墨玧抬眸，秦琰便會意地說下去：

「慕容賦昨日突然張告全國，尋通蠱毒之的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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