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敵我雙方有意消停過個年,因而各自都偃旗息鼓,持續了三個月的戰火終於不再繼續燃燒,軍民皆得以息。
所有戰的人都只有一個信念,就是活著。
而顧墨玧唯一的信念,是月九齡活著。
可南疆四都在傳,月九齡死了——南蠻那邊走風聲,說林國師家裡人去世,傷心過度稱病告假。
南蠻國君慕容徵特下旨意,讓太子慕容賦代他到府上探安國師。
大部分人聽到這個消息時多都有些不明所以——國師不是孤家寡人麼?哪來的家裡人?
然而林熙之沒有對此多做解釋,他們也不敢貿然上門弔唁。
但國君似乎是知的,或許國師真的有個珍重的家人,只是藏得,極人知道罷了。
林熙之一向神莫測,那位去世的家裡人若是子,深居簡出的,外人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謠言沸沸揚揚,卻無人知曉逝者姓甚名誰,消息越過邊界線傳到西南軍中,猶如向平靜的湖面投一顆石子,泛起了漣漪。
不知怎的,有人將白雲寺走水、落影燒傷、月九齡自去白雲寺后便不見蹤影以及南蠻國師家中眷去世等一連串事件聯繫在一起,得出了一個結論——月九齡極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大帥知道麼?肯定是知道的,可他卻一直裝作若無其事,不僅上陣殺敵,還笑臉迎人,莫不是瘋魔了?
事實上,顧墨玧從得知消息那刻起便往皇城送了軍報並請旨出征南蠻——他等不及了。
尤其是知道戚霖也匆匆去了南蠻,接著就傳來這種噩耗,月九齡毒發不治亡彷彿得到了驗證。
可是不管死活,他都要見到人!
就算……就算阿齡真的先他一步而去,他也要將的帶回來,親自料理了後事,再去給陪葬!
但他找不到法子去確認月九齡究竟是死是活,就連聚鳶臺的報網也不管用,君子箋也徹底失聯了——這一點讓他心中的希冀不滅,阿齡還活著!
林熙之故意製造出「月九齡這個人死了」的假象,為的是什麼?
顧墨玧想起曾經說過的話,心中約有了猜測。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事態恐怕會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時候阿齡還能回到他邊麼?
朝廷收到西南送抵的奏請時,也收到了南疆關於月九齡失蹤且可能已經歿了的風聲,遠在千里之外的朝堂上唾沫橫飛,皆是指責顧墨玧為了一己私而發兵,實在不配再擔西南統帥一職!
皇帝明晟龍一天不如一天,每日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無法再理朝政。
如今政務大權都握在監國的太子明蔚與新首輔張欽的手裡,兩人一唱一和,完全聽不進其他耿直的朝臣的諫言。
比之今上的說一不二,儲君更加剛愎自用。
朝中怨聲載道,如江國公之憂國憂民的純臣憂心忡忡——來日皇帝若駕崩了,大燕的江山就要到這樣的人手裡麼?
是一想,就已經看到了大燕風雨飄搖的未來。
朝廷商議數日後,決議按兵不,在休戰期間,希顧墨玧能好好養傷,出兵一事還要從長計議。
關於月九齡的消息未得到實證,他們便隻字不提,小心翼翼地避開,希顧墨玧能以大局為重——接下來一兩年裡他們還要靠顧墨玧抵擋住南蠻,守住西南,不敢公然撕破臉皮。
得到指令後顧墨玧還沒出聲,明霆倒先坐不住了,「什麼從長計議,難道當日南蠻與他國勾結合圍我軍的帳就這麼一筆勾銷了?那可是近萬名將士的命!」
他是贊同顧墨玧攻打南蠻的決定的,雖說此事有月九齡的緣故,但他知道顧墨玧不可能因此徇私枉法,無端發兩國戰爭。
那一戰死在疆場上的萬千弟兄的英魂還在等著一個代,否則無法安息。
明霆沒想到朝廷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大人們就只看到顧墨玧的私,竟全然不顧拚死守護邊疆的將士!
他憤憤不平:「顧帥真要就此罷休?」
同為一方統帥,絕不能容忍隨他戰死的弟兄們死不瞑目!
顧墨玧並未立即作答,而是拿出一封信箋,遞給明霆:
「這是江國公給四殿下的信,隨著朝廷決議送來的。」
明霆錯愕,他與江國公並沒往來,尤其是從軍之後。
他在皇城的時間不多,江國公的夫人德安長公主,雖待人慈善,但他不聖寵,因而也自覺地不去討人嫌,與這個親姑母並不稔。
江國公無緣無故,怎會在這個時候給他寫信?
顧墨玧像是猜到那信里的容,卻並未多做解釋,只是定定地看著他,鄭重道:
「四殿下深思慮之後,我們再議。」
隨後便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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