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蕭府還是燈火通明。

蕭懷瑾正在書房裡伏案疾書，他一邊寫，一邊斟酌，偶爾還會拿起來問朝辭兩句。

「朝辭，你覺得，聘禮只備這些，會不會了一點？」

朝辭看著那個長得都垂到地上了的聘禮單，十分頭疼地提醒他：「公子，公主郡主的聘禮單都沒正常。」

「公主郡主哪有有意思。」

以前蕭懷瑾說有意思，都是用一種戲謔的，探究的，帶著幾分揣的語氣，就像是在玩弄一個註定逃不出手心的獵。

但是如今再說「有趣」，他是帶著笑意的，一種溫的，欣賞的笑意。

就連朝辭，都被這個氛圍染，忍不住跟著彎起角。

雖然真心為主子開心，但是該說的還是得說。

「公子，您現在列了這麼多，會引來非議。」

畢竟蕭懷瑾只是蕭家一個不寵的庶九子，就算別人不懷疑，蕭家也會懷疑蕭懷瑾這些錢的來源。

朝辭的話點醒了蕭懷瑾。

他陷沉思之中。

「那現在怎麼辦？」

朝辭嘆了口氣。

公子這麼聰明的人，在墜河之後，也變得這麼不清醒。

他只能幫公子出主意。

「您不如把這些留下來，等阮姑娘嫁過來了，您再給打理不是更好？若是做聘禮，阮家人剋扣的，咱們的心思，豈不是白費了。」

蕭懷瑾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本就有打算，等嫁過來了，我便託付中饋。」

聽到這話，朝辭到了危機。

公子這幾天，不理智得有些過頭了，

和黎月姑娘撕破臉都算了，如今竟然想把自己的全部家給阮雲棠？

這個姑娘，真的值得託付嗎？

朝辭的擔憂不是沒有理由的，深夜，一個影出現在書房門口。

戴著斗篷，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一字一句，如實稟告。

「公子，阮三姑娘如今已是阮家嫡孫。」

蕭懷瑾正在整理聘禮單，他不以為意地問道：「本來就是阮家的嫡，這事還值得你特意跑來通傳？」

蕭懷瑾此刻，還在想著，等阮雲棠嫁過來了，他要為阮雲棠撐腰，讓阮雲棠這個阮家嫡的腰板，得更一點。

「奴婢的意思是，阮三姑娘過繼給了老太太，要為老太太守孝三年。」

蕭懷瑾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停下筆，表瞬間凝固，抬眼，看向案前的人。

「繼續說。」

「老太太臨終之前，好像給阮三姑娘留下了一份囑，想收阮三姑娘為親孫。後來，三姑娘命人將這封信送去了宗族，阮家宗族那邊，已經承認三姑娘嫡孫的份。」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春獵期間發生的事，惜遇就是去理這件事了，前幾天才回來。」

「你確定，此事是阮雲棠授意人去做的。」

「是的，惜遇一回房就和三姑娘關起房門嘀咕，奴婢親耳聽到的。」

蕭懷瑾整個人圈在圈椅里，表木木的，眼神也十分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朝辭知道，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不小。

他對來通信的那人招招手，領著走到門口，掩住房門。

「你跑出來，阮三姑娘不會懷疑你嗎？」

「朝大哥放心，我是看著三姑娘睡下了才出來，況且，三姑娘如今想著守孝之事，沒空管我們。」

「那你也要當心，快些回去吧。」

「好。」那人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問道。「朝大哥，我是真的不想再等三年了，當初讓我去伺候三姑娘，主子就說好，最多一年，就讓我回來的。」

「怎麼？三姑娘對你不好？」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阮家實在是呆不習慣，在那個小院子里，每日能做的也就只有那些瑣事，我還是更喜歡出任務。」

朝辭嘆了口氣。

如今帶回這個消息，主子和阮姑娘還會不會有後續都不知道。

但他不敢打消的期盼，勸道：「放心吧，主子和阮姑娘都訂婚了，只要阮姑娘嫁過來，你也就能回家了。」

「那這……守孝三年？」

「主子會有辦法解決的。」

「好。」

人顯然對蕭懷瑾的本事深信不疑，不疑有他，捂披風，消失在夜中。

朝辭嘆氣，推開房門，還沒過門檻，一張紅的摺子飛過來。

朝辭撿起來，才認出這摺子就是蕭懷瑾列了許久的聘禮單。

朝辭從沒見過這麼失控的主子。

蕭懷瑾大約真是氣急了，把手邊能扔的東西都扔了個邊，氣極反笑。

「好你個阮雲棠！」

「公子……」

朝辭不敢進門，在門口徘徊。

「去，派個人去阮家宗族問問。」

「若是……若是確有其事呢。」..

畢竟人是他們埋在阮雲棠邊的暗探，這條線傳回來的消息，至今還沒出過錯。

「我讓你去查！」

蕭懷瑾氣得扔了個硯臺出來。

朝辭不敢再多問，趕退下。

「是。」

朝辭被他罵走了，蕭懷瑾還覺得不解氣。

他的作太大，扯傷口，鮮滲紗布，將他帶回春獵場上的記憶。

為他取箭，不顧生死，背他出林。

他那時候是真的認定了，想許這個姑娘未來，一生一世的未來。

如今，不過是個笑話。

他在列聘禮單。

卻一直在計劃著要逃離他。

此生不負，換個守孝三年。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心痛得無法呼吸。

攢著口，蕭懷瑾疼得青筋暴起，冷汗直滴。

「好你個阮雲棠。」

他難得掏心掏肺，卻被如此踐踏！

書房裡的作太大，驚了一個院子里的黎月。

之前被蕭懷瑾警告，安分了好多天。這次見蕭懷瑾在書房裡大發雷霆，忍不住探頭打聽，聽到朝辭吩咐人去阮家，大概猜到，是阮雲棠惹蕭懷瑾生氣了。

朝辭走後，蕭懷瑾的書房無人看守，趁虛而，看到的就是他倒在案前的畫面。

趕上去扶他。

「蕭郎。」

蕭懷瑾痛得神志不清，看到穿一黃，想到了阮雲棠。

他一把拉過黎月，將按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