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長的劍眉微微舒展,呼吸漸漸綿長。
……
七月底,小花和青杏大婚,聞府上下著實熱鬧了一番。
因二人並非聞府主子,加之小花和青杏都沒了雙親,婚事從簡,隻是府中自己人熱鬧一番。
拜堂後,明琬送青杏先一步去房候著。
坐在小凳上剝桂圓吃,遞給青杏一把道:“當初你送我房時,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被聞致嚇得躲在床柱後不敢出來,我們都以為自己進了龍潭虎,新婚之夜躺著一張榻上直歎氣……如今,連你也要嫁做新婦啦!”
“小姐……”
“怎的還我‘小姐’呢?”
“小姐永遠是青杏的小姐!當初我快死了,是小姐要老爺將我買回家,給我飯吃,教我識字,把我當親姐妹一般疼。”青杏說著,聲音有些哽咽,袖袍中的手指絞在一起,“這些,我永遠不會忘。”
“好好的,說這些煽之言作甚?”明琬起坐在青杏邊,手了呼呼的腮幫,很輕的力道,像是兒時玩鬧那般,“說起來也是天注的緣分,我與薑姐姐皆是姻緣坎坷,唯有你這丫頭傻人有傻福,未經半點波瀾便修了正果。”
青杏頂著紅蓋頭,認真道:“好在小姐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定是會與聞大人白頭偕老的。”
“好啦,這些膩歪話留著等會兒對小花說吧!萬幸聞致將你們安排在了別院,不過一牆之隔,以後還能日日見麵。”
明琬估著宴席將散,便塞給青杏一塊棗泥糕,彎眸笑道:“別將胭脂吃掉啦!快到時辰了,我去看看外頭宴席進展如何。”
小花在聞府中算是半主半仆,平日素來是最不端架子的,與府中一幹仆役侍衛皆是兄弟,此時正一腳踩在凳上,挨個同丁管事他們敬酒,臉頰微紅,越發顯得貓兒眼明亮爽朗。
廳堂院落俱是燈火通明,紅綢高懸,見到明琬過來,小花忙不迭端了兩杯酒過來,一杯給明琬道:“來來來嫂子!方才尋了你許久呢,否則頭杯酒我必須敬你!”
明琬擺手道:“還是以茶代酒較為妥當。上次我喝醉了是什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花笑得狡黠,肚子裏不知道在謀算什麽,舉杯道:“那我幹了,嫂子隨意。這第一杯酒,敬嫂子將杏兒帶到我邊,為我結了一樁良緣。”
說罷,他仰首一飲而盡,姿勢頗有江湖俠客之豪邁,繼而又滿上一杯新的:“第二杯酒,敬嫂子來了聞府,才有了今日站起來的聞首輔。”
明琬愣神,隨即淺淺一笑:“這話可不敢當。當初嫁過來是有我自己的私心,單論做大夫,我自問不曾失職。但若說為妻之道,我怕是讓你們都失了……”
“誒嫂子,你可千萬莫這樣說!”小花一喜服麵若冠玉,勾起略微氣的笑來,勾著酒壺道,“嫂子未嫁過來之前,我們都不知如何與聞致相,皆是小心翼翼地侍奉他、順從他、照顧他,不敢說笑,不敢奔跑,不敢高聲語,以為這樣就能相安無事,唯恐刺激了聞致。說句慚愧話,那時我們都以為他再也好不起來了,將他當殘疾者對待,卻忽略了他心中真實的想法,而自始至終把他當正常人呼來喝去的,唯有嫂子一人……”
這句“呼來喝去”頗為戲謔,將明琬與聞致當年的那些爭吵輕輕揭過。
“這並非什麽大不了的,對於醫者而言,隻要病人尚有一口氣在,我便不能定論死亡。同理,隻要當時聞致的尚有一希,在我眼中,他便不是廢人。”明琬平靜道,“不過是常人的想法,你無需將我抬得那般高大。”
“可是嫂子,你明白的道理,我們這些與他生活了十來年的人卻不曾明白。”小花笑著飲了第二杯酒,徐徐道,“我想,這也是聞致非嫂子不可的緣由之一吧。”
小花道:“嫂子,有些事注定隻有你能做到;而有些傷痕,也注定隻有聞致能填補……這最後一杯酒,我敬你們!”
小花這三杯酒敬完,明琬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心中仿佛有萬丈暖擊潰迷霧,前所未有的清明。
明琬越發篤定了自己的心緒,短暫的思索過後,便輕笑一聲,端起酒杯小口飲盡。
酒很烈,燒灼,落在腹中暈開無限的暖意。不稍片刻,臉已經發燙了,但還不夠,明琬扶著桌子朝小花招手,心愉悅道:“再來……一杯!”
“哎呀聞大人說了,不許夫人飲酒!”丁管事在一旁勸道,“小花,別倒了!”
小花瞇著眼笑道:“放心罷丁叔,出了事我擔著!”
周圍氣氛正好,滿目喜慶之,又一杯酒滿上,明琬送到邊飲,卻見影籠罩,後橫出一臂來,奪走了的酒盞。
明琬轉,對上了聞致皺眉沉下的眸子。
他將酒盞擱在桌上一頓,淡淡掃了始作俑者小花一眼,礙於是對方的喜宴不能發作,隻好沉沉問明琬道:“喝了多?”
明琬想了想,而後略微遲鈍道:“不多,就一杯。”
這麽烈的酒,一杯已是足夠讓六親不認了。
聞致還未說什麽,就見明琬一把攬住聞致的頸項將他的頭下來,沒有骨頭似的掛在他上,彎著迷蒙的眼睛笑道:“聞致,你來了啊……”
第69章放縱
明琬喝醉了簡直和平時判若兩人,臉頰連著眼尾一片緋紅,搖搖晃晃倚在聞致懷中,逢人便彎著眼睛笑。
聞致手將的腦袋按在自己膛上,使不能再多看別人一眼,隻恨不得將永遠藏起來才放心。他冷冷瞥了小花一眼,道:“好好珍惜房花燭夜,明日請罪,我再找你算總賬。”
小花一襲大紅喜服,抿了口酒道:“放心吧聞大人,明日你謝我還來不及呢!”說罷,笑著轉朝客人們道了聲“大家吃好喝好啊”,便用油紙包了幾塊點心,朝別院新婚房行去。
明琬亦被聞致“押送”回了房。一路上,這祖宗毫不老實地蹬著,一會兒嫌熱,一會兒又鬧著要沐浴,沒有一刻是安分的。
“莫。”聞致抱了不住扭的子,吩咐侍婢備好熱水,轉而朝浴堂中走去。
能容納兩三人的大浴桶中已經放滿了水,嫣紅的花瓣上氤氳著一層淡白的水汽,在暖黃的燭火中呈現出霧氣繚繞的朦朧之景。聞致先將明琬平放在浴桶旁的榻之上,按住胡揮舞的手道:“別洗太久,當心酒後著涼。”
明琬半倚在榻上,模模糊糊去蹬腳上的鞋。芍藥與兩個小侍婢捧了換洗的幹爽,及瓜果、梅湯等進來,於屏風後請示道:“大人,可否要奴婢們伺候夫人沐浴?”
聞致還未回答,明琬卻是掀開一隻眼皮懶洋洋哼道:“芍藥,你帶孩子們出去吃酒吧!難得府中熱鬧,不必耗在我這兒。”
侍婢們有些不放心。聞致看了眼麵若春桃,不懈與糾纏的帶做鬥爭的明琬,沉默著寬去外袍,吩咐外頭候著的侍婢們道:“你們下去,這裏無需伺候。”
“是。”聞致都發話了,芍藥便領著小婢們退下,放下垂紗隔簾,掩上了浴堂的門。
明琬已一把除去外。七月末暑熱未盡,衫單薄,將外與羅一除,便隻剩下如雪般輕的裏,起搖搖晃晃朝浴桶中邁去。
地磚沾水,赤足而行極易跌倒,聞致下意識攬住的腰,將扶浴桶中,眸低沉道:“你還真是……什麽都不怕。”
也不知明琬是喝醉的緣故,還是不知者無畏,一點難堪也無,掙開聞致的手自顧自桶中坐好,通的眼睛在氤氳的水霧後頭,忽而道:“聞致?”
聞致挽起袖子,搬了椅子坐在桶邊,替澆水淋浴,應道:“嗯?”
“有沒有人說過,你生得很好看?”
“……有。”
“是誰?”
“不記得了。”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聞致淡淡道:“當初盛讚我姿容不俗之人,後來都在咒我去死,有何值得記憶的?”
“但當初咒你之人,如今都被你踩在了腳下。”明琬將頭擱在浴桶邊緣,著聞致端正的容許久,忽地出淋淋的手指點了點他的鼻尖,笑道,“聞致,你流汗了,可要下來一起洗?”
說著,拍了拍側的位置,濺起噗通的水花道:“這裏麵,可坐好幾個人呢。”
聞致倏地一僵,目變得幽深晦暗起來。他一桿銀槍都快忍斷了,這始作俑者還在不餘力地撥?
“安分些。”他低低警告,“否則你會後悔。”
“我為何要後悔?”明琬手攬住聞致的脖子,一雙手凝脂般,純白的裏漂浮在布滿花瓣的水麵上,像是一縷白雲暈散開來。將聞致的頭下,與他鼻尖對著鼻尖,彎著眼睛問道,“你猜,我為何要飲酒?”
未等聞致回答,挑起眉梢,洋洋得意道:“我故意的。”
“為何?”聞致著通的眸子,嗓音幹。
“酒壯慫人膽,聽過麽?”明琬又出了那種與平時大不相同的慵懶惡劣來,微微直起,帶起一片嘩嘩的水音,於聞致耳邊道,“小花將你說得太可憐了,我忍不住,想要疼你……”
說罷,一口咬在聞致耳朵上,如願以償地看見他的耳廓以眼可見的速度漲得緋紅。
“明琬!”聞致的影繃得僵,隻剩最後一理智維持,攬著明琬的肩讓著自己,咬牙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知道,給你按大赫,你太張了。”笑得得意迷蒙,醉醺醺趾高氣昂,手繼續按位。
明大夫的力道恰到好,舒筋活絡,聞致的子從上至下變得滾燙起來。
理智的弦徹底崩斷,聞致俯將回水中,徹底吻住了的。
溫暖的燭碎在水中,漾開金鱗似的澤,前院中宴席將散,燈火長明,熱鬧的歡笑抵不過耳邊人繾綣的呼吸。
脂膏的暖,酒意的熱,夜孕育著梔子與玫瑰的香,滿眼迷蒙的水汽,搖曳著金的暖,恰到好地織一場繾綣銘心的夢,融心中,印骨髓。
昨天醉酒放縱,又玩水半夜的結果,便是第二日晨起時,明琬的狀態前所未有的糟糕。
‘病’了,別說下榻,便是一個指頭也抬不起,一個字也說不出。
辰正,秋正好,和了窗外的一叢紫丁香。
侍婢前來通傳道:“聞大人,夫人,花公子和花夫人前來問安奉茶,正在偏廳候著。”
明琬全裹得如同蠶繭似的在被窩中,張了張又說不出話,隻好用眼睛瞪著榻邊披而坐的罪魁禍首。
聞致正在神奕奕地看一本公文,聞言合攏案牘,薄且好看的線翹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回絕門外的侍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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