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沉取鑰匙輕輕開門。

家里客廳滅著燈，瞥了眼鞋架擺置，看來趙惠今晚回來的早，黎正業也在，黎昀好像還沒有回來。

換下鞋，躡手躡腳往里走，主臥門下的隙里黑著，他們應該睡下了。

黎星沉腳步輕而慢地回了自己房間，沒有打開燈，靠在門后，一手住口，平復自己的心跳，好似要沖出來的心跳。

他慣常吊兒郎當的神，說那話時，偏又帶著一抹似是而非的認真。

黎星沉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最后閉上眼，晃了晃腦袋。

走到床邊坐下，手把小燈摁亮，暗暗的房間亮起一角。

又是半晌的出神。想江從。

想到某個點，黎星沉忽然翻趴到了床上，把臉埋在被子上，過來枕頭蓋到腦袋上住。

一不幾秒后，蹬了兩下，拖鞋啪嗒掉了。

手里還握著包裝袋繩，指尖了，又過了會兒，坐起，呵護似的把布偶熊從里面取了出來。

它的絨絨的，黎星沉把它立起來，握握它的手，它的鼻子，又幫它擺正前的蝴蝶結，角了很久的笑意終于在此刻擴散開。

黎星沉把枕頭歸回原位，小熊放在旁邊，又看了幾眼才換上睡，輕手輕腳去外面浴室洗漱。

剛洗完回來關上門，外面玄關傳來開門的靜，應該是黎昀回來了，腳步聲穿過客廳漸近，到門前似是緩了下，而后往旁邊次臥的方向走去。

黎星沉打算等他進屋再走，誰知這時，被丟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音量沒設置，是最大的狀態。

隔著一道門，距離并不遠的腳步聲驀地停了。

黎星沉一慌，趕過去手忙腳地把電話掛了。

界面跳回鎖屏，一通紅的未接來電，是江從打來的。

黎星沉把音量關閉，電話又跳進來，沒接也沒掛，微屏著氣聽外面的聲響。

只有十幾秒卻很漫長，門擰開又關上，黎昀進了屋。

呼了口氣，垂眸看眼里的手機，就在猶豫之間，電話自掛斷了。

黎星沉思索了兩秒，掀開被子，拿著手機躲了進去躺下，對著未接來電的亮屏也沒，江從沒再打過來。

在被子里悶了會兒，探出腦袋，把小熊也撈進了被窩摟著，確認隔壁沒什麼靜了，才給江從撥了回去。

比秒接還秒接。

電話近耳邊，他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來，更顯磁，語氣有點興師問罪：“怎麼還掛我電話啊？”

黎星沉頓了片刻，沒回答，半氣音說：“我要是睡著的話肯定就被你吵醒了。”

“睡了？”他話里帶著笑，微調侃：“我還以為你會樂的睡不著覺呢。”

“……”

他那邊也很靜，微風卷葉的細微簌簌聲都能聽得到，沒有車鳴人往的嘈雜，黎星沉口想問他還沒回去嗎，又聽到他的話。

“你在被窩里和我打電話？”

黎星沉一愣，了手機邊緣，“…嗯。”

那邊停了兩秒，隨后他調子欠悠悠道：“我猜猜啊黎星沉，你現在不會是，抱著那個熊躲在被窩里，和我打電話吧？”

“……”

在被窩里本就不氣，黎星沉被他這種打趣語氣說得臉更熱了，默了好半晌，聲音小的要聽不到：“…嗯。”

稍停頓了下，傳來他的輕笑，低低沉沉敲人心房。

“四舍五，就是抱著我了啊。”

“……”

黎星沉無話，過了會兒，小聲問：“你打來電話干嘛？”

接著是一段不長不短的緘默，黎星沉靜靜地等，似乎每呼吸一下，被子里的空氣就熱一度。

再開口時，江從散漫的語調斂了些：“我想知道天頂點，你許的什麼愿。”

到沉默。

“我…我許的愿是…”黎星沉抿抿，卡了好幾秒才接上：“希以后能賺好多錢。”

“……”

黎星沉怕他不罷休似的，這次趕在他再開口之前，語速有些急：“江從我困了。”

江從了，聽到小姑娘這麼說，到邊的話到底咽了下去，“好，睡吧，晚安。”

誰也沒把手機拿下來。

“那我…掛啦…”

他沒吭聲，黎星沉拿不定掛不掛。

默了須臾，就在把手機著臉頰往下移，聽筒里他聲音傳來，語氣略沉：“黎星沉，回禮懂不懂？”

“啊？”

“我的晚安呢？”他有些理直氣壯。

“……”

江從站在居民樓旁的路緣石邊，忽閃不定的路燈下。

他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碾著腳底的石子，指間燃著煙，星火明滅一點，煙氣盤繞往上，和在昏黃微弱的線里，風一吹就散得無影無蹤。

聽筒里悄然，只有不時微滋的電流聲。

他輕撣煙灰，似是無奈，“行，掛…”

“晚安江從。”

聲音輕輕，說得很快，“從”字沒落完電話就被掛了。

江從話被截斷，踢石子的作一頓。

手機依然舉在耳邊。

他略微發愣的神像是在反應，更像是在回味，而后勾笑了。

黎星沉出腦袋呼氣，頭發被蹭得有些凌，眼睛亮盈盈的，哪還有半點睡意。

虛盯著半空，一顆心好久才平緩下來。

也許是因為江從的詢問，思緒漸漸飄遠，飄到那間黑屋子里。

他張揚而隨，即便總是態度無謂，也藏不住年骨子里獨屬一份的耀眼，無關績也無關其他，這就是江從這個人給的直觀。

可就在今天，在一片封閉抑的幽暗里，他最脆弱的一面被揭開在面前。

痛苦，又無助。

黎星沉不知道讓江從不住抖的黑暗恐懼起源于何，但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的，這沒關系。

只是不想看到他那麼難，那麼掙扎。

所以希，江從以后的世界里，永遠有，永遠明亮，永遠不會再被黑暗所困。

耀眼的人要一直耀眼。

這和天沒有關系，無論到不到達頂點，都會這麼希。

——

翌日。

黎星沉一夜好眠，一大早是被外面的說話聲吵醒的。

不賴床，起整理了下床鋪，把小熊擺好，出房洗漱時上趙惠好像是要出門。

趙惠的際能力是真不錯，不過只現在了打牌上，到北鶴沒多久，新工作沒找到，倒是結了一整個大嗓門兒牌友團。

牌友們在門口等，應該不是去打牌，因為看得出來們都好好打扮了一番，穿的花紅柳綠的。

聽到靜，趙惠臨出門回頭看了一眼，心好語氣就好：“桌子上二十塊錢，下去給你哥買點飯啊。”

直到門關上，大嗓門阿姨們遠去，黎星沉那個“好”字都卡在嚨里沒說出來。

還沒有從趙惠那由紫大亮片眼影和又黑又馬上就要勾到太的眼線以及像涂了層紅油漆锃亮锃亮的組合而的五彩斑斕的臉上回過神。

－－－－－－題外話－－－－－－

是誰昨晚寫到一半睡著了，我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