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到自家小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半。

從樓下往上數,家里燈亮著。

一路坐電梯上去，到了門口，拿出鑰匙卻猶豫起來,把耳朵過去聽里頭的靜。

還沒聽出個所以然,里頭的門開了。

沈晏端拎著垃圾袋出來。

沈芙手里的鑰匙應聲而落,直起子,抬手放在脖子上,干笑兩聲：“那個,爸。”

見沈晏端不說話，又擺著手加了一句：“——好久不見？”

沈晏端純粹是有點懵,“你怎麼？”

沈芙把鑰匙從地上撿起來,臉不紅心不跳的：“我就是想家了。”

沈母聽見靜往門口走，邊走邊問：“和誰說話呢？”

沈晏端把位置讓開,“你自己看。”

沈芙垂著頭,了一聲：“——媽。”

門里頭一陣沉默。

沈母的表說不清是欣喜還是擔憂,遲疑著問：“你……被人趕回來了？”

“沒有。”沈芙聞言泄了氣，兀自進了門,“你們怎麼都這個反應，我想家了還不行嘛。”

“就你還想家？”沈母跟在后頭,嗔怪道：“出去這麼長時間打過幾個電話回來？我兩只手就能數得清吧？

“平時短信也沒幾條，說上幾句就忙、忙、忙。”

“……”

“行了行了，回來就回來了，你也說兩句。”沈晏端把垃圾袋放到門口,轉了話鋒問：“吃飯了沒。”

“沒。”沈芙仰倒在沙發上，家里那種久違的踏實的覺讓人一下子放松下來。

沈母一邊念叨說怎麼一點沒長進，一邊進廚房煮了碗餃子。

沈芙早起就沒好好吃東西，這會連燙都不怕了，囫圇塞了兩個。

沈母想說什麼又生生忍住，最后只道：“慢點沒人搶你的。”

“這次回來待幾天？”

沈芙一個餃子咬到一半，聞言頓住。

算一算，離演唱會還有一個多星期。

有點后悔這麼沖，應該再晚兩天的。

“多待兩天吧。”沈芙的腮幫子又重新起來，只是咀嚼的速度慢了很多，“劇組這兩天沒多事。”

想到演唱會結束已經是半夜，那麼晚回來總該有個正當理由。

也沒仔細思考，又道：“正好我有個大學室友過兩天從國外回來，好久不見了，想和聚一下。”

到時候就說住在朋友家，然后外面找個酒店湊合一晚。

沈芙覺的自己看個演唱會跟做賊一樣。

但是爸媽知道，外婆就會知道，到最后江殊同也肯定會知道。

算了。

就做一次賊吧。

沈母隨口問：“哪個室友？”

一個謊言通常需要更多的謊言去支撐，而沈芙實在不太擅長說謊。

拿筷子撥著碗里剩下的餃子，極力掩飾著心虛：“就之前來過家里那個，去英國留學的。”

沈母“哦”了聲，沒做多想。

洗過澡，沈芙回到房間。

屋子里黑沉沉又靜悄悄，窗簾拉開才進來一點月。

一個多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對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生出一種陌生的覺。

沈芙開了小臺燈，坐到書桌前。

早上走的匆忙沒帶充電寶，手機電量告罄，早已經關機。

上充電，點開微信。

聊天框里，最后一條還是江殊同發的：【我登機了。】

沈芙點開鍵盤，手指停在屏幕上方好一會，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

江殊同聊天，從來都不說廢話，不論是微信還是電話，對他來說都只是收發通知的工。

而這句“我登機了”，顯然沒有必要且多余。

像是一篇沉悶的學文章中，忽然被突兀的加進了一句：“今天天氣真好啊。”

所以他是什麼意思呢？

是當時，想起了嗎？

沈芙遲鈍的神經里有什麼一閃而過，卻又抓不住。

或者說，并不敢承認那個可能。

撐著下，盯著桌上的不倒翁，有一種在做中學語文閱讀理解的錯覺。

半晌，舒口氣，低頭在聊天框輸：【落地了……】

打到一半又覺得不對，想了想換：【到家了嗎？】

其實沒指他馬上就能回，然而剛準備放下手機，他的頭像又跳到了最上面，后頭跟著一個醒目的小紅點。

江殊同：【嗯。】

果然還是這麼簡啊，沈芙一下又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不該問。

還要不要回？

正糾結著，江殊同又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沈芙愣了一下才點開。

拍的是客廳，簡單的黑白調，沙發和落地窗，燈有點暗，帶出一種很安靜的覺。

這應該是他自己常住的那套房子吧。

為什麼拍這個，是……證明他回家了嗎？

沈芙想了想，笑起來。

沈芙：【嗯。[可/]】

江殊同：【早點睡。】

沈芙：【晚安。】

江殊同：【晚安。】

沈芙的心跳的很快，直到那頭確定沒靜了，才舒口氣，把這段聊天截屏，存到了相冊里。

做完這些，反倒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索開了很久不用的數位板。

這次畫的還是背影，但沒有江殊同。

是一個孩，坐在機場候機廳，周圍來來往往行人如織，微微抬頭看向某個方向，像是在尋找什麼。

雖然沒有刻畫細節，但這幅畫工程量還是很大。落完最后一筆，外頭已經快十一點。

沈芙一連打了兩個哈欠，帶上#沒有姓名的S君#的標簽，發了微博。

實在是有點累了，也沒有看回復，爬上床把自己團進被子里就睡了過去。

察覺到房間關了燈，沈母悄悄進去看了眼，意外的是幾分鐘的功夫，沈芙已經睡。

沈母輕手輕腳的幫著關了床頭的燈，出來后對著門口的沈晏端搖頭道：“睡著了。”

“這麼快？”沈晏端驚訝著想往里走，被沈母攔住。

“你小心吵醒。”沈母把人拉到客廳，慨道：“怎麼累這樣。”

就算是以前高三那會，沈芙也是天活蹦跳的，晚上還要躲著看小說追劇。

沈母想越不對，“是不是在外頭了什麼委沒說？你打電話問問。”

“我看不像。”沈晏端搖頭笑笑，“倒像是有心事。”

沈母斜他一眼，“能有什麼心事，就你們這些舞文弄墨的敏。”

……

沈芙這一覺睡了整整九個小時，醒來的時候意識還有點模糊。

翻了個，到枕邊悉的小熊玩偶，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回家了。

一下子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慢吞吞的起。

今天是周三，以為家里沒人，但是一開門就聽到客廳傳來電視劇的聲音。

“媽？”沈芙遲疑著喊。

“醒了？”沈母今天似乎格外的溫，“早飯想吃什麼？幫你做。”

沈芙寵若驚，甚至有一種不真實。

“隨便吧。”

說完自己也覺得這個回答很肋，又道：“有面包嗎？我自己隨便熱杯牛就行了。”

沈母覺得這孩子是不一樣了，以前大早上起來就喊著要吃什麼，現在忽然變得懂事還真讓人不適應。

沈母一邊嘀咕，一邊往廚房走，“面包有，我幫你拿。”

沈芙踢著拖鞋去衛生間洗漱，一邊問：“媽你今天怎麼沒上班。”

“休假了。”沈母說，“你什麼時候去趟外婆那，外婆也想你了。”

沈芙想了一下，“明天吧。”

“行，那你記得買點水果過去。”

沈芙應下。

……

洗漱完出來，早點已經在桌上放好了，坐過去，一邊撕面包一邊看手機。

表嫂發了微信過來：【芙丫頭，聽說回來了？】

這消息傳的也太快了。

沈芙去看沙發上還在發微信的沈母，扶著額頭回：【昨晚到的】

彤姐姐：【那和你說個八卦。】

沈芙：【什麼呀[可/]】

彤姐姐：【江殊同回北京了。】

“……”

這個不僅知道，并且和他是前后腳回來的。

什麼時候開始，江殊同的行程在表嫂那也可以稱之為八卦了？

沈芙：【我知道的呀】

彤彤姐：【我剛剛去程家，他們家有客人。】

沈芙：【？】

怎麼越來越聽不明白了。

那頭一連發了幾條過來：

【你別急，聽我說完。】

【程爺爺有個老戰友去世了，臨終前記掛著這邊，讓孫送點東西過來。】

【那的看年齡估計二十五六吧，是個小提琴家，好像還有名氣，一直在國外，還拿了多獎。】

【順便，等會江殊同也來。】

【剛剛我去的時候，那的本來要走了，程提了江殊同，就順勢留下了。】

【匯報完畢。】

沈芙盯著那串文字看了好一會，最后提煉出一個看起來不太可能的信息：【你是說江殊同要相親？】

彤彤姐：【不是。話也不能這麼說，這不趕巧嗎，誰讓他正好回來。】

沈芙：【江殊同知道嗎？】

彤彤姐：【那當然不知道了，知道他肯定躲遠了。】

“……”

沈芙松口氣。

據觀察，江殊同現階段應該還沒有談的心思，他和組里的演員私底下連話都很說。

但是，萬一那個孩很漂亮呢？

雖然娛樂圈漂亮的孩已經很多了，但是，小提琴家，氣質肯定很好吧。

他一直單著，應該是在等一個合適的人。

誰知道那個人什麼時候出現。

沈芙承認自己有點自私。

甚至有時候，寧愿他就一直這樣一個人。

他應該，不會加那個孩微信吧。

……

沈芙越想越煩躁，對桌上的面包牛也沒了胃口。

彤彤姐：【所以我是問你要不要來看熱鬧？[吃瓜/]】

沈芙沉默兩秒，下了什麼決心一般，猛的把玻璃杯放到桌上，發出“咚”的一聲。

沈母嚇一跳，“怎麼了？”

“沒什麼。”

沈芙在手機上打字：【我現在過來。】

彤彤姐：【等你。[心/]】

沈芙又咬了一口面包，起去臥室換了一服，拿了個手機充電就往門口走。

沈母在后頭喊了什麼，胡應了幾聲，關上門。

現在是早高峰，沈芙不想地鐵，到小區門口直接打了輛車。

報上地址后又接到媽媽的電話。

“你去哪？什麼事這麼趕？要我送你嗎？”沈母一上來就砸了一串問題。

覺得沈芙這次回來變化很大，也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

就像是一下子長大了的覺，說話不一樣了，眼神也不一樣了。

從前是沒心沒肺的，緒全寫在臉上，開心不開心一眼就能看出來。

現在總覺得藏了點什麼。

就像沈晏端說的，是那種有心事的覺。

“外婆家。”沈芙說，“不用送的，我已經打上車了。”

“不是說明天去？”沈母疑。

沈芙支吾了一下，“表哥他們在，我好長時間沒回來了，想個面。”

沈母“哦”了聲，叮囑道：“那你路上買點外婆吃的水果，晚上要是晚打我電話來接你。”

“好。”沈芙應下。

掛了電話，微信上又有幾條消息，還是表嫂的。

彤姐姐：【你吃不吃魚？】

沈芙：【什麼魚？】

彤姐姐：【不知道，釣上來什麼是什麼？】

沈芙：【？】

表嫂接著發過來一條語音：“你表哥不知道從那里找出來幾魚竿，現在搗鼓著挖蚯蚓，說下午要去釣魚。”

說著頓了一下，無道：“我看他這樣也釣不上來什麼。”

……

快到外婆家的時候，路過水果店，沈芙讓司機靠邊停了車。

“師傅，我就在這下吧。”

也不遠了，準備買完水果走過去。

這家店在這段開了有十幾年，老板娘自然認識沈芙，見進來笑道：“這不是談家的外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