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漸起。

又有紛紛揚揚的冰屑開始落下。

打在樹上，山石上，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按照地圖的標記，隊伍在一廢棄的玉石礦場停了下來。

玉工坊建造的居住點還在。

雖然只是一些破敗的石頭房子，對長途跋涉的眾人來說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夜宿條件。

“嘿，有好東西！”

“乖乖，這麼大的個頭。”

“小心點,別被它纏住！”

幾聲低呼從不遠傳來。

接著便是倉瑯瑯的拔刀聲。

不多時，幾個年輕人滿臉喜，將一條蟒蛇從冬眠的礦坑中拖了出來。

衛葒驚一聲，下意識捂住眼睛。

借著火堆的亮，衛韜也不由得微微側目。

這條大蛇比水桶還，從頭到尾起碼得有十幾米長,也不知道究竟是吃的什麼,才能長到如此型。

可惜，它的運氣不是很好。

也就只能是變烤,被他們吃下肚子。

衛韜親自出手，練剝皮剔。

再撒上鹽調料，在篝火上翻烤。

另外一堆篝火上面，則架了一只大鐵鍋。

曲裳帶著兩個青衫社弟子，從馬車上卸下一箱藥材，選擇幾種藥材加到了鍋中。

還不時給他們做著解釋，“蛇去風除、活祛瘀、消腫止痛，配上合適藥方做蛇羹,最適合這種況下食用。”

不久后，衛葒拎著一只湯盆過來，給衛韜乘了一碗羹。

衛韜一口口慢慢喝下。

頓時暖洋洋的,就連氣也開始了自發的運轉。

“這湯不錯。”

他呼出一口熱氣,將碗遞給衛葒。

“這是曲裳姐親自熬的養氣補湯,里面放了很多藥材。”

衛葒笑著，又特意補充了一句,“我們喝的都是兌了很多水的,就小弟你這一鍋原原味，還多加了不東西。”

一鍋蛇羹很快被衛韜喝完,衛葒剛要起收拾，便被一旁的曲裳搶了過來，拿到馬車邊上取水清洗。

“曲裳姐人真的很不錯，不僅沒有一點兒架子，還什麼都懂。

不像我，連字都認不全，其他的也只會辨認草藥，打磨玉石……”

衛葒看著那道纖細的影，眼睛里面仿佛都有小星星冒出來。

“不過還是我家韜哥兒更加厲害，只要有小弟在邊，就算是在這種荒郊野外，我也一點兒都不害怕，心里安寧得很。”

“哦，剛才曲裳姐說了，這里之前一直是玉工坊在管理。

不過就在一年前，在這里鑿石采玉的工人大量失蹤，周家派武師過來也沒有查到原因,再加上礦脈貧瘠，也就漸漸廢棄不用。”

“我知道了,大姐去睡會兒吧，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又要趕路。”

衛韜往火堆里丟了幾柴火，起朝著外面走去。

“先生。”商汴正好帶著幾個人從外面回來。

“剛才屬下帶人在周邊巡查探路，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什麼奇怪的東西？”衛韜停下腳步，目過飄飛的冰屑，向著遠的群山看去。

“就在前面的山谷，里面有很多奇怪的飛蟲，我也沒敢太過靠近，就抓趕了回來。”

“蟲子？”

衛韜微微皺眉，“那條山谷，在我們的前進路線上嗎？”

商汴嘆口氣，“如果不從山谷過，我們就必須從這里原路折返，繞上不小的一個圈子。”

“你先去吃些東西，然后帶我去看看。”衛韜站起來。

商汴搖了搖頭，“不吃了，屬下回來的路上，總覺得那地方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他停頓一下，緩緩呼出一口白氣，“如果有危險，我們最好還是退回去，去尋找另外一條小路。”

“你留下組織他們警戒，隨時做好出發準備。”

衛韜一招手，來和商汴一起巡查的年輕人，“小東你和我去。”

山谷距離廢礦并不算遠。

只有大約三五里距離。

兩人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半盞茶時間便已經來到山谷之。

“那些蟲子在哪兒？”

衛韜停下腳步，目落在不遠的石壁上面。

大片墨綠的苔蘚延出去，中間還生長著大大小小的黑蘑菇。

的地方會出現苔蘚。

這很正常。

在外面發現野蘑菇，也很正常。

他以前在蒼莽山脈采藥的時候，就經常弄些菌子回家，放點鹽水煮，就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味佳肴。

但現在是冰天雪地的寒冬，還能看到生長茂盛的蘑菇，就有些不太正常。

衛韜緩緩上前，在最近的一株蘑菇旁蹲了下來。

小東跟在后面，疑道，“那些會發的飛蟲呢，怎麼一只都見不到了？”

嗯！？

衛韜目陡然一凝。

“小東。”

他屏息凝神，輕輕喚了一聲。

“大人有何吩咐？”

小東握刀柄，警惕環視四周。

話音剛落，小東陡然張起來，死死盯著眼前緩緩舒展開來的黑蘑菇。

“大人，這蘑菇竟然了！”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起退后兩步，“別說話。”

兩人沉默無聲，一不。

山谷中除了呼嘯而過的寒風，就再沒有了其他聲音。

眼前如同花朵綻放的蘑菇，又無聲無息了回去。

數個呼吸后，衛韜腳尖微，挑起一塊碎石。

啪的一聲脆響，在山谷中不停回。

他沉默等待，仔細觀察片刻，輕咳一聲，“小東。”

“大人……”

小東剛剛開口，瞳孔驟然收，“大人，這些蘑菇，它又了！”

他聲音得極低，還有些抖，“風聲不，石敲不，只有我們說話時，這些蘑菇才會舒展綻放。”

衛韜道，“把你的刀給我。”

接過長刀，他緩緩向前探去。

就在刀鞘即將到黑蘑菇的剎那，衛韜面陡然變化。

轟！

氣猛然炸開，筋膨脹暴漲。

地面砂石炸開，他手一把抓住小東，猛地向后退去。

手冰冷膩，不似人。

衛韜悚然而驚，猛地轉頭。

便看到自己抓住的并不是小東，而是一截青黑發亮的蛇尾。

還有一雙大如燈籠的豎瞳，在黑暗中升起，死死盯著他的。

“這是什麼怪！？”

衛韜深深吸氣，形再度暴漲。

從兩米出頭的高度，一下子拔升到兩米三四的型。

他低吼一聲，就要發力。

在最后一刻卻毫無征兆放棄，向后退出丈許距離。

“不，不對，那應該不是巨蟒。”

衛韜猛地回過神來，死死盯著黑暗之中的豎瞳，眼前陣陣發花。

剎那間，巨蟒變了小東的樣子。

他已經陷昏迷，躺在地上一不。

但就在下一刻，衛韜再度瞇起眼睛。

小東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團猙獰鬼影，在那里不停晃扭曲。

“山谷有不對勁！”

“難道是這些苔蘚和蘑菇，散發出的氣息能讓人致幻昏迷！？”

衛韜閉住呼吸，轉頭向四周去。

奇異的嘯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聽起來，就像是無數人在他周圍頭接耳，說個不停。

那聲音不停鉆進耳朵，攪得他頭暈腦脹，莫名煩躁。

就算是閉住耳朵，也無濟于事。

它們甚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神都在迅速陷崩潰。

接著大片磷忽然亮起。

這是一只只飛蟲，正在從峽谷兩側的狹中蜂擁而出，朝著下方籠罩下來。

衛韜一掌拍出，打散大片飛蟲。

心中卻是悚然而驚，頭皮都有些發麻。

不僅僅是因為這玩意的叮咬，讓他都到了麻痹的覺。

更是因為這些飛蟲的頭部，除了尖銳的口外，其他地方都是麻麻的小眼睛。

它們同時眨，能把集恐懼癥患者直接瘋。

與此同時，還有濃郁的腐臭味道，就從這些蟲子上散發出來。

就像是尸在高溫下腐爛化水，又堆積到一起才有的味道。

“這都是什麼鬼東西！”

“蟲子上這麼多眼，這到底是不是幻覺！？”

衛韜心里一陣陣寒意浮上來，抓起地上那團扭曲鬼影，轉就往山谷外狂奔。

夜空中同時傳來凄厲鳴，大群黑羽瞳的烏麻麻，如同黑云。

它們盤旋著，怪著，撲山谷之中，拼命啄食著那些飛蟲。

但就在下一刻，無數烏慘著墜落，被飛蟲包裹反噬，為了它們的口中食。

衛韜發力狂飆，手上忽然一輕。

低頭一看，便發現小東的已經被飛蟲完全籠罩，轉眼間很多地方都已經被啃食干凈，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也就是他剛才發氣，皮堅剛如鐵，才堪堪抵擋住了飛蟲的啃咬，沒有像小東一樣慘死當場。

但即便如此，表面也已經鮮淋漓，還有不蟲子試圖破開皮筋，鉆進大快朵頤。

轟！

衛韜拉出一道狂風，沖出山谷范圍。

嘩啦啦！

后的蟲群驟然散去，沒有一只飛出山谷之外。

仿佛在那里存在一條看不見的分界線，將它們牢牢圈在里面，不敢逾越離開分毫。

時間一點點過去。

山谷很快恢復平靜。

仿佛剛才遮蔽虛空、啃食的蟲群，就只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這條路不能走，而且必須馬上改換路線，離這條山谷越遠越好。”

最后了眼冰冷死寂的山谷，衛韜轉，朝著隊伍駐地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