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我和馬叔的面，鄭鵬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開始講述他的苦衷。

他說，其實他想出馬賺錢，並不是他的本意，是他老婆的。

前幾年，他和他老婆結婚的時候，家裡就沒什麼錢，好不容易湊了一套小房子的首付，買的還是閣樓，面積三十多米，沒產權的那種。

他本就沒什麼特長，和老婆四打工，日子過得的。

那時候他們都有一個夢想：有朝一日賺了錢，換個大房子，再也不住在這個憋屈的閣樓里。

但後來有了孩子，他老婆不能上班，生活就更加拮據，別說換房子了，他們經常連房貸都還不上，還得找娘家幫襯。

為此，這兩年他老婆脾氣越來越大，總是罵他沒出息，說自己瞎了眼，才會嫁給這麼一個窮蛋。

時間久了，不但罵他，還開始打他。

因為心懷愧疚，他從來不還手，心想反正挨幾下也不疼，老婆跟著自己也不容易。

有幾次鬧的太兇，他老婆甚至拿著菜刀威脅，說鄭鵬要是再不想辦法出去多賺點錢，就要自滅滿門。

鄭鵬也想賺錢，可他也得有賺錢的路數啊。

前段時間，他老婆突發奇想，說看人家出馬掙錢的，幾年的功夫都買房買車了，要不你也出馬吧。

他們就去找了個大仙看，人家說沒錯，你家是有仙，能出馬，但辦堂口得拿一千塊錢，再加上雜七雜八，兩千吧。

那時候房子還不太貴，一套閣樓也就十萬塊錢左右，兩千塊錢差不多都夠他們三個月的房貸了。

兩口子捨不得，又去另一個大仙那裡看，想著省點錢。

結果這次的大仙說，你家就沒有堂口，出不了。

他們還是不信，所以鄭鵬四打聽，也不知在哪聽說我們這裡看事準，就興沖沖的跑過來，結果出馬沒出，反倒出事了。

上次鄭鵬從我這回去，也不知哪筋錯了，直接就把當年自己造的孽說了出來。

還跟他老婆要三千塊錢，說要超度前友，還有那兩個嬰靈。

他老婆直接就炸廟了，抄起菜刀跟他說：「結婚的時候，我想買個三千塊錢的鑽戒，你都沒捨得給我買，結果你他媽的還干過這種事，我告訴你，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要是有本事，就先超度超度我吧！」

接下來就是一場大戰，鄭鵬非但沒要到錢，還差點把命搭上。

醫生跟他說，他老婆真是了殺心，當時有一刀要是偏一點，他脖子大脈都割開了。

看著鄭鵬躺在病床上慘兮兮的樣子，我看了一眼馬叔，他明白我的意思，然後了下。

這個事現在有點麻煩，鄭鵬自難保，超度的錢肯定是拿不出來，可那母子三人咋辦？

馬叔想了半天，估計也沒啥主意了，無奈地看著鄭鵬。

「我說……你就一點私房錢都沒有嗎？你說你大個男人，咋活的這麼窩囊？」

鄭鵬長長嘆了口氣。

「唉，你說的沒錯，我這輩子活的簡直太窩囊了，好像從小到大都在為錢發愁，以前我當服務員，一個月賺三百塊錢，每次發了工資，要寄給家裡兩百，想給自己買雙鞋，只能挑三十塊錢以下的。」

「那時候蔣艷跟我對象，我倆去夜市逛街，我花五塊錢給買個，都很開心，說我這個鐵公終於拔了。」

「可是誰又知道，我爸是個瘸子，基本上幹不了什麼活，我爺又癱在窩吃窩拉十幾年了，我媽……還有點腦癱，全家都得我養啊。」

「你說我窩囊，怕老婆，沒錯，我在面前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因為我家庭不好，給不了任何想要的，肯一分彩禮不要嫁給我，我都謝家八輩祖宗了，你說我敢惹嗎？」

「其實我也真喜歡蔣艷的，對我特別，人也賢惠，比現在這個老婆強多了。可媽跟我要十萬塊錢彩禮，這是我賣腰子啊，我不跑還能咋辦？」

我和馬叔也沉默了，確實家家都有難念的經，人人都有難唱的曲。

這個鄭鵬雖然自私，倒也事出無奈，不是什麼壞人。

但是，窮不是沒骨氣的理由，更不是他逃避責任的盾牌。

我對他說：「你只知道說你的難，講你的道理，可你想過蔣艷嗎？人家一個大姑娘懷孕了，被家裡人指責，被所有人嘲笑，你考慮過的境嗎？不管有錢沒錢，男人都得起腰桿，有錢說有錢的話，沒錢想沒錢的辦法，你連逃跑都能幹的出來，你為啥不帶私奔？」

馬叔也接了一句：「就是，肚子里有你的種，你怕啥？我要是你，我就拿著刀去找媽，問問是要婿，還是要腰子，你當著的面現場摘腰子，看怕不怕。你但凡拿出一點早上四點鑽人家大姑娘被窩的勇氣，那倆雙胞胎現在都上小學了，完犢子，啥也不是！」

鄭鵬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了，想了想又帶著哭腔問：「那我現在咋辦啊，我媳婦也不搭理我了，把我送進醫院就走了，醫藥費都沒付，讓我有能耐就活，沒能耐就死，還說我要是死了，第二天就帶著孩子改嫁……」

我看著他那個窩囊樣就來氣，但是沒辦法，現在事趕在這了，還得幫他。

鄭鵬憋了半天，忽然說：「要不，你們再幫我算一卦，看看明天福利彩票號碼多，中獎了我一定謝你們。」

馬叔罵道：「算你個，能算到我早自己買去了，我他媽還告訴你？」

我們倆番給鄭鵬好一頓教訓，但這也無濟於事，於是我們倆出了病房，在門外商量了半天。

現在的問題，全都是因為沒錢惹的禍。

如果有錢，鄭鵬不會拋棄蔣艷，不會被老婆欺負，也不會因為三千塊錢被他老婆持刀砍進醫院。

馬叔靈機一，說要不讓鄭鵬起訴他老婆，故意傷害罪，賠三千塊錢，做法事就夠了。

我哭笑不得，說你這是什麼餿主意，三千塊錢都不夠他醫藥費的，再說他要是敢起訴他老婆，也不至於鬧到這一步。

錢錢錢，這錢真是太有魔力了，能讓人活的更像人，也能讓人變得不像人。

偏偏這個錢，必須得鄭鵬來拿，才能贖他的罪，哪怕是借也可以。

於是馬叔抱著一線希，告訴鄭鵬可以出去借錢。

結果鄭鵬一把拉住馬叔，眼地說：「叔，那你就借我幾千吧，以後我有錢了肯定還你……」

馬叔甩開他的手，罵罵咧咧。

「滾犢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