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進了五月,迎面刮來的風已經帶著夏季的溫度,紫葵撐著傘一路沿著樹蔭走,回到蘇眉跟前還是熱得滿頭滿臉都是汗。
屋里當差的丫鬟都是小機靈,快速淘了帕子遞過來,再退下,給主仆倆獨自說話的空間。
蘇眉有苦夏的病,這個天就懶懶地不想了,只穿了件薄薄的紗,倚在鋪了竹席子的炕上。天過來,把紗下的胳膊照得白玉一般,有著細膩的熒。
“你先喝口水再說。”撐著坐起來,要給倒水。
紫葵哪能讓手,把汗的布巾往胳膊一答,自己上前。一氣兒喝完一杯水,總算呼吸都順暢,慢慢把事說來。
“許郎中去診脈,說大姑娘底子好著呢,上回即便落水了,也沒有留下什麼損傷的。而且繼夫人還日日讓小廚房給燉滋補的湯羹,如若真已經珠胎暗結,這一胎肯定安穩。”
“怪不得會覺得豫王府是條好出路。”蘇眉扇了扇手中的團扇,又問,“你們過去時,繼夫人在?有說什麼?”
紫葵嗤笑一聲:“昨日大姑娘來了一趟之后,母倆表面沉著氣,其實一早派人出府送信去了。管事派人跟著,確定出了城,那必然是要往邊陲送的。奴婢在大姑娘那邊時,并沒有說什麼,可面上是焦急的,送信太久,大姑娘真大著肚子出門,以后也得被人看輕。估著,忍不了幾天,就想來試探姑娘對大姑娘出閣的事,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又不是我兒,我能有什麼意思,就是有,我也不能說啊。不然以后倒打一把,跟父親說我也想要蘇沁早點出閣,就先讓人嫁了,我還得落個兌繼姐的名聲。那我可真冤死了!”
所以才索繼續裝瘋賣傻。難道一個傻子說怎麼做,們母就要照辦麼,那才是把外頭的人都當傻子!
紫葵終于明白不說出來自己記起事的緣由了,捂了笑道:“可要找過來,姑娘您怎麼說?”
們姑娘還是想要蘇沁早點離開侯府的,這不難為的。
“狗急了會跳墻,我就看們母倆會不會跳了。”眨眨眼,出個俏皮的笑。
接下來兩日,杜氏母在侯府仿佛不存在似的,一點聲氣兒都沒有。
蘇眉極有耐心,做一個守候獵的獵人,就在自個院子里看話本,蒔花弄草地打發時間。
今兒秦叔派人來傳話,說鋪子里都按的辦法做好準備,那個人已經連著鬧了三天,也差不多是時候要收網了。
蘇眉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出點實事來,便跟秦叔說明日就按計劃行事,然后吩咐套馬,說明日要上街去。
在家悶得慌,正好看熱鬧去。
這邊一放出話說明日要上街,沉默兩日的杜氏終于按捺不住了,果然打著探的借口登門來。
杜氏耳聞過蘇眉瘋起來時,連林家的世孫都打了,在跟前十分的小心翼翼,說話都是斟酌再三才開口。
蘇眉卻懶得聽那些嘮嘮叨叨的過場話,直接問:“你究竟要說什麼,那麼大個人了,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嗎?那你還管家?不是得把我蘇家的底子都給敗了!”
張口就先扣大帽子,把杜氏噎了個面紅耳赤,急道:“三姑娘這說的什麼話,府里我也只是過問過問每個月的用度,詳盡的都有總管事在打理,銀子不過我手,哪里來的敗家業一說!”
蘇眉見杜氏急得哼哧哼哧的,哦了一聲,“原來你不管家的啊,嗨——那你跑來究竟要說什麼?”
杜氏被傲慢蠻的語氣差點噎死,這分明在辱自己,這真是個傻子嗎?比猴都!
“三姑娘,我來是想跟你說,你繼姐出閣的事……”杜氏只能委委屈屈地說,“侯爺不在家中,我心里沒有主意,豫王府那邊也等著我們定下日子呢,送信到邊陲再回來,確實要耽擱不時間……”
“你心里沒主意,我就得給那個曾經勾引我夫君的人出主意不?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嫁不,我才高興呢!”蘇眉聞言當即呸了一口,打斷了話一頓兌,就揚聲喊人,“來人——”
哪知話還沒說出來,杜氏嚇得站起來,自己提著子跑得飛快,跑到門檻還差點被絆倒,繡鞋都掉了。
蘇眉過窗子看得真真的,撲哧笑出聲。
兩世為人,還是第一回見到這對母那麼狼狽!
大快人心!
紫葵在邊上亦哈哈的笑,笑夠了,才問道:“姑娘,這就走了,那大姑娘出閣的事,不也就真要耽擱了。”
“耽擱不了,蘇沁是什麼人,我這頭走不通,還有手段走另外一條道。放心吧,不出兩日,豫王府就得有消息來。”
見過杜氏之后,是真的一點兒也不著急了,拉著紫葵興致翻箱籠,準備明日出府去的裳。
紫葵見翻出來那五六套的,還左看右看不滿意,奇怪道:“明兒姑娘不是說上街也不面的嗎,既然不面,哪一套都。而且姑娘長得好,穿什麼都好看。”
蘇眉臉在發燙,含糊不清道:“難得出門,還是想更好看些。”
于是主仆倆挑了半下午的裳。紫葵見忽然熱衷打扮,后來還讓人喊來府里的繡娘,找出幾匹時興的緞子,讓繡娘再給做。
蘇眉這邊忙忙碌碌一下午,林以安那頭同樣沒有閑著。
他手里的商行剛剛起步,瑣碎事不,而且他并不在商行里臉,很多事要靠秦叔去傳達,有時總會出點小問題。
他這頭商行的事還沒有理順,就收到蘇眉明兒要開始對鋪子鬧事的收網,他聞信凝眉思索了片刻,角勾起一抹笑意,手到邊上的燒藍小圓盤子了顆紅豆。
那顆紅豆被他放解下的荷包,門口又來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廝,是衛國公邊的。
石頭把人引進屋來,那小廝恭敬行禮問安后說明來意:“國公爺說府上明兒宴客,說三爺許久沒有在外人跟前面了,正好明日見見,都是和林家來往已久的幾個世家叔伯。”
林以安對這些不興趣,只說一聲我知道了,就讓石頭把還想得準信的小廝給送出院子。
衛國公聽完回稟后,長嘆道:“他的心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在林家,若不是為了那個小丫頭,他恐怕真的連門都不踏進來。”
這些日子他努力地想和小兒子拉近關系,可所有的努力,都有著落拳在棉花上的無力覺,本毫無進展。
衛國公這兒還愁著呢,嘉禧公主把長媳和二兒媳婦都喊到跟前,同樣在說明兒宴客的事。
“那都是多年的世了,難得在出了那麼些事后,還來走這一趟。正好惠貞明兒也來,清宜多半要跟著母親過來的,來的人多,老大媳婦最近神不濟,老二媳婦你就幫襯些吧。”
嘉禧公主的話讓李氏心頭猛地一跳,婆母這是什麼意思!
向來都是長媳管家,重要的宴會,卻讓二房的也手!李氏雖然明白婆母對自己很失,可從沒想到會把管家權還分出去給二房的!
首回有了危機,愣愣地看著婆母。
二夫人徐氏心里笑開了花,等了那麼久,終于等到機會了,卻神惶恐道:“哪里呢,我從來就沒管過家的,我只會給大嫂添麻煩……”
嘉禧公主輕哼一聲:“你二房的事不是你自個在管的?而且明兒來的汪家,聽聞和柳首輔走得近,上次端午,你們不是沒能和柳首輔家的眷搭上話的,你們二人想辦法借汪夫人媳婦的道子,讓引薦引薦。”
端午宴上,嘉禧公主本想先給自家孫相看個好孫婿,結果相中的柳家連話沒都說上一句,現在有機會,當然不放過。
林家出了幾場事,現在必須要盡快恢復元氣和威,聯姻是很好的辦法!
徐氏心思活躍,當然也想自家姑娘嫁個好的,當即應下了,還假惺惺和李氏說要多點撥,氣得李氏只能咬牙暗恨。
在告退的時候,李氏卻被嘉禧公主留下。
嘉禧公主對這個長媳已經不抱什麼希了,但長孫的婚事還是個問題,最近不見他有什麼靜,便私下來問這個當母親的。
李氏一問三不知:“兒媳也不知恒禮到底怎麼想,他也不愿意與我說。”
“他自然不愿意與你說的。”嘉禧公主知道自己白問了,索挑明了道,“你這當娘的就沒發現他還是對蘇家那個丫頭放不下嗎?先前跟我說什麼他還想努力試試,可蘇家基本上是沒有希了,明兒清宜過來,他們是表兄妹,清宜好歹是個縣主……靖勇侯府雖然不及當年,眼下還是能在圣上跟前上說幾句話,實在不,你明兒就試探試探惠貞的意思,看愿不愿撮合他們這對。”
清宜縣主對林恒禮有,他們這些長輩是知道的,可是惠貞郡主未必愿意。要是愿意,當初聽聞林家要給說親時,就先上門來了。
李氏為難道:“您這不是讓兒媳著臉去求這門婚事嗎?!”
婆母賊賊的,明明跟惠貞郡主更親近,人還得喊姨母。結果呢,不去,讓自己去!
嘉禧公主重重一拍桌案,怒道:“自然是要你問了,我才好知道的意思,不然我頭一個上去,被拒絕了,恒禮的婚事能嗎?迂回你懂不懂,你究竟是什麼豬腦袋!”
李氏被罵,委屈得不敢再說話,最后紅著眼離開的。
上房發生的事,林恒禮很快就知道了。
自打林以安回府,他就四安暗線,祖父祖母院子里也有的,有風吹草,他這兒都能知道一二。
聽聞長輩又要把自己配別人,心里惱火得很,可這許久不見蘇眉,他即便有話想與說也尋不找機會。
好不容易他才擺豫王對自己的猜忌,所以他不敢貿然就找蘇眉,可如今再見不著蘇眉,家里長輩就要點鴛鴦譜了。
清宜縣主刁蠻得很,如何適合當林家未來的主母,恐怕得把京城眷得罪大半,這本不是賢助!
更何況……他發現,自己對蘇眉莫名涌的越來越多,他不想要其他人當他妻子!
林恒禮急得在屋里踱步,他必須想個辦法見蘇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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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眉不知道自己還被一坨惡心的東西肖想著,心很好地期待明兒上街。
早早沐浴洗發,等頭發干了也不要紫葵催促,自己就爬上床讓熄燈睡覺。這種積極,紫葵終于有些明白了。
為悅己者容,姑娘難道明兒還約了林三爺?
可一整日幾乎都在姑娘邊,姑娘見了誰都知道,沒看著和聽著說約林三爺的事啊。
紫葵琢磨來琢磨去,在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而且表爺今兒有事離府了,說過兩天歸來。更不可能約了表爺。
所以,猜的究竟對不對?
到了次日清晨,蘇眉一覺醒來,神奕奕,洗漱后自己就在妝臺上選發飾。
把妝匣翻了個遍,還是沒有個決斷,顧盼間,一眼看到那個裝著林以安送的南珠手串的錦盒。
手去打開,隨著一點一點照進盒子,那串藏于黑暗許久的手串又出華。
盯著看了良久,到底還是重新合上,心里也已經有決定要帶什麼樣的發飾了。
紫葵見從妝匣里挑出珍珠步搖和耳墜,什麼都沒問,按照的意思一一給佩戴好。
末了覺得還是太過素凈,就在發髻上再扎了兩條配裳的彩緞,看起來俏又可。
一切都準備妥當,連早飯也不在家里用,臨出門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裝著南珠手串的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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