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昨夜睡得可好？」劉夫人只有片刻的尷尬，臉瞬間恢復正常，笑盈盈的問道，「我方才在外聽得一耳朵，小侄子昨夜竟是同弟妹一道睡的，可是屋子備的不好？」

「嫂夫人笑話了，良辰平日就與我們睡。」

宋良辰旁邊糾正道：「我只想與娘睡，爹好討厭，每次都打擾我們。」

劉夫人掩一笑，而後又道：「小侄子年歲小，與大人睡倒也正常，弟妹倒不如娘陪他睡，你趁著年輕多要幾個孩子，年紀大了便不好生了。」

宋良辰卻眨著眼睛問蘇婉：「娘是什麼？」

「就是除娘親外，從小給你餵，幫你洗澡替你穿裳的人。」

劉夫人本想問蘇婉是不是未給孩子準備娘，不然他不會不清楚。卻聽得宋良辰冷不丁一聲：「我知道了，就是爹爹！」

蘇婉清了清嗓子，差點沒笑出來，忙忍住了，笑著提醒道：「娘是子，爹爹與你一樣，都是男子漢。」

劉夫人先還想小孩子說話就是這般沒頭沒尾，聽得蘇婉后一句提醒，才反應過來，想是宋大人平日這般照顧了孩子，這孩子才會覺得他爹就是娘。

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還是家丁來報馬車備好了，請太太和小爺上車，蘇婉這才帶著兒子告別劉夫人，踏上了宋家村的路。

還是必經縣裡，蓋因熱的江州知州，宋子恆再不想到縣裡又被折騰一晚，是以午時經過瀘縣時都未停下來用飯，直到出了城，隊伍才歇了一刻鐘，用了些乾糧，馬都餵了糧草，這才整裝上路。

瀘縣的知縣得知消息，人追到城門外，仍沒人把一行人追回去。

馬車從縣裡到宋家村，本不用一個時辰，只是路上帶了個小朋友，隊伍放慢了些速度，這才堪堪一個時辰才到宋家村。

其實還未進村，早在隊伍到了松林鎮，整個鎮上的人便出來瞧熱鬧了，鎮上的林員外還親自來請他們去他家歇歇腳，喝杯熱茶。

聽得大牛來報，宋子恆眼皮都沒抬一下，他直接回拒，他們還趕著回家。

趕著回家倒未必，馬車從松林鎮到宋家村，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宋子恆覺得自個兒委實沒必要去林家喝茶，他自認不是記仇之人，現在小妹過得不錯，林家先前算計他們宋家的事，他便一筆勾銷，至於兩家好，卻是絕無可能，他不惡言相向已是有風度了。

林員外滿心歡喜，以為憑著近水樓臺，能與五品老爺結一二，他先前也是欣賞宋子恆的，不然不會在他還沒中舉之前，便同意與他家說親。

後來卻不知為何沒，他孫子娶了另一家秀才之，他委實妻子把張羅此時的大兒媳婦好生罵了一頓，此後對宋家仍是抱有親切的。

松林鎮宋家村出了位狀元，為同鄉他也到與有榮焉，委實好好打聽過宋狀元——也就是現在宋大人的子，知曉他為人端方卻不古板，此番請他去來家坐坐，本是很有把握的，他親自來邀，即便被拒絕，照宋大人的子，也該個面與他寒暄一二，不至於這般給他沒臉。

蘇婉聽得林員外親自來邀，一開始也驚訝，後來卻想明白了，難得瞧見宋子恆生氣的樣兒，覺得有趣，便了他的肩：「相公，瞧著林員外的樣兒，許是當年的事他並不知，與其讓他怪咱們傲慢，倒不如提醒人提醒他自個兒去找真相。」

宋子恆被蘇婉說得臉略有緩和，卻仍堅持道：「我不與他家打道。」

「分明是他自家惹的禍，怎能咱們背黑鍋？」

宋子恆頓了頓，蘇婉又道：「畢竟他林家在杭州產業甚多，認識的人也多，爹明兒也想往蘇杭一帶做生意，那時有林家幫襯，也能省許多事不是？」

最後宋子恆仍是沒說話，一副賭氣的樣兒，蘇婉大牛來對他吩咐幾句話時，卻也沒攔著。

得了吩咐的大牛在林員外耳旁言語了幾聲，對方恍然離去，回鄉探親的隊伍這才順利到了宋家村。

自在松林鎮起，有好熱鬧又無所事事之人，便跟了在馬車後面，離宋家村越近，跟著隊伍的遠近村民便越大，好一大串，襯得隊伍更加龐大壯觀了。

宋良辰先在馬車裡睡覺，車裡鋪著的毯子，他便不要人抱，自個兒躺在毯子上呼呼大睡，醒后聽得外頭熱鬧，一個勁兒的把小腦袋湊出去，而後頭跟著的村民們，瞧見馬車裡探出個漂亮小男孩的頭，從未見過那般靈的眼睛，也都嘩然，更是熱切的討論了起來。

宋良辰像找到了好玩的遊戲一般，時不時將頭探出去，聽得一陣喧嘩，回來沖蘇婉他們笑，過一會兒又探了出去，反反覆復，一直玩到家門口。

宋老爹在家吸了袋旱煙，剛結束午覺，徹底清醒后，便小廝去屋裡把他的舊裳取來，他要去山上瞧瞧葡萄長得好不好，捨不得弄壞新制的綢。

小廝不但捧了裳來，還把宋母和張氏引來了，張氏在旁勸道：「爹，您前兒剛去山上瞧過，今兒便在家歇著罷，山上那麼多人守著，葡萄還能飛走不？」

「我就去看一眼，還能累到不？」

宋母笑罵道：「你個不了福的老頭，真要無事可做，了一桌來陪你牌也使得，非要去山上累！」

「你個老太婆，還說我不了清福，是誰放著婆子不使喚，連裳都非要自個兒洗的？」

張氏很想說都是半斤八兩，當然自個兒也有些不習慣整日被人伺候。

以前張氏的子，公婆拌並不敢多言。

然如今境況不同了，如今是長媳，也是幾個媳婦中唯一留在公婆旁侍奉的，自從家裡不斷的添人，進出有婆子們跟著，幹活也麻利，他們每日什麼都不用做，婆婆也索閑下來了，每月將花用給了，持家務，下人也都管著，這日子漸漸長了，便也學著一分能幹。

此時，張氏見下人都瞧著公婆，忙勸了他們停。

宋母雖然埋汰宋老爹，見他執意要上山，倒也沒反對，親自替他換上舊，張氏則去張羅著人備水備點心，萬一宋老爹在山上了，還能墊墊肚子。

就在這時，宋家門外一陣喧嘩聲，看門的下人帶著數十個宋家村村民進來，張氏見狀，忙迎了上去：「老叔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事？」

已經是宋家村村長的老叔一臉笑意的點頭，道：「可不是，有人在村外頭瞧見馬車往這裡趕，前頭不是說子恆會回鄉探親嗎，我琢磨著也該是他們了。」

宋母手中抱著的裳掉了一地，也沒察覺，滿臉激的看著宋老叔：「沒看錯嗎？真的是往咱們村來？」

「是我瞧見的，沒錯哩！」宋老叔後的一個漢子高聲道。

宋母拉了宋老爹的手：「他爹，子恆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宋老爹也激的雙眼發亮，本就黑紅的臉上看起來更深了，只是很看不慣老妻這麼激的樣兒，他便決心要穩住，輕咳了一聲，故作沉著的道：「我聽著呢。」

「誰要回來了？你們說的可是我家仨兒？」屋裡，滿頭白髮的宋被曾孫一左一右的扶出來，神激，「我家仨兒可是回來了？」

宋老爹兄弟兩上前親自扶了老母，宋老叔道：「有人看見馬車往咱們村趕，好像好幾輛，除了在京里當的子恆，我想再沒別人了。」

宋抿了抿，眼底有掩飾不住的驕傲：「我家仨兒可是五品大，他坐的馬車，誰家還坐得起？」

跟著宋老叔過來送消息的村民們嘩然。

「子恆就已經是五品大了？那豈不是比知縣老爺還厲害！」

「你個鄉佬，知縣老爺在子恆面前，還得彎腰討好呢，跟他比算個鳥！」

宋母聽得眾人一臉敬畏又與有榮焉的表，頓時心裡也多了幾分驕傲，兒子陞了，早在信里告訴過他們，只是老頭和大兒說場複雜，自家太高調了不好，唯恐給小兒子惹禍，這才除了親近的家人，還無人知道小兒子已經升大的事。

此時聽得眾人的反應，宋母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看了大伙兒一眼，才對宋道：「娘，您說錯了，咱們子恆是從五品，上頭還有個正五品的呢。」

宋笑得牙不見眼：「反正都是五品。」

人群里有人高聲問：「宋老叔，子恆現在是個什麼？」

兒子都回鄉探親了，再沒什麼好故意瞞的，此時又因著心不錯，宋老爹臉上便也是一臉的自豪，擲地有聲的拋出兩個字——「知州」！

眾人又是一陣喧嘩，都在想知州是個什麼概念，隔壁的財福娘拍著宋母的手道：「我早先便說子恆是個有出息的，這才二十多，就已經是知州了，老爺老爺，在人們印象里，當的可不都是老爺了，子恆這般年輕的老爺委實見。」

宋母心裡委實驕傲，又不想表現出來，笑了笑便道：「什麼老爺，再大的他也是我兒子，是咱們宋家村出去的人。我激是因著我那快三歲了，還沒見過一次的小孫子！」

眾人的話題便又轉移到了宋子恆的兒子上，雖沒見過，卻一個個恨不得把小傢伙誇出一朵花來，宋老爹他們聽得更是眉開眼笑，恨不得立馬出去相迎。

一面說，一群人一面走到宋家大院外，院外已經聚集了幾乎整個宋家村的人，村長人挨家挨戶的通知了，幾乎沒敲鑼打鼓。

宋被兒子扶著的手開始抖，一個勁的道：「來了，他們來了！」

眾人也都激的看著越駛越近的馬車，馬車還沒停下，有跟著屁後面的好事者衝到前面來：「宋家村的老爺回來了，你們誰是老爺的家人？」

宋老爹終於止不住的激，高聲喊道：「子恆！」

馬車還未停下，宋子恆已經忍不住把車簾掀開，探出半個子來，然而比他速度更快的卻是宋良辰，一聽到宋子恆的名字，宋良辰就條件反般的掀開窗簾，小腦袋從裡頭探出來，瞧見下面烏的全是人，也沒被嚇到，咧開了小，咯咯咯的笑了，小傢伙清脆的笑聲傳進眾人耳里。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笑得開懷的宋良辰上。

是以宋子恆才慢了半拍，探出頭來時他爹娘已經沒在期待他的影了，眼睛里寫滿驚喜疼的看著那個雕玉琢的小傢伙。

「爹，娘，。」車還沒停穩，宋子恆已經下車了，朝宋老爹他們長長鞠了一躬，「兒子不孝。」

宋母忍不住上前一步，扶住宋子恆的雙手，一雙眼睛仔細在他臉上打量。

漸漸的，眼底染上一潤，忍不住的哽咽道：「瘦了，也黑了……」

「娘——」

宋子恆正說什麼，車上的宋良辰不甘寂寞了，使勁揮著小手：「爹，爹！」

蘇婉抱著他勸：「咱們從車門外下去……」

話還未說完，宋子恆已經轉過來了，抱著小傢伙彈出來的小子，一個用力，便將他從窗戶里抱出來了，蘇婉也忙掀開車簾下車。

宋子恆抱著宋良辰在介紹：「這是良辰，八月便滿三歲了，良辰，這是爺，，和曾，人。」

宋良辰在人多的時候，還是個小話嘮，天生就知道在人前刷好值，聽得宋子恆一說，便脆生生的喊了個遍，宋上前一步，出乾癟的手了小傢伙的臉。

許是小傢伙皮太，糙的在臉頰而過，讓他不由自主的偏了偏頭。

宋子恆看了他一眼，眼底有著細微的警告，小傢伙抿了抿，不敢了，宋母眼含熱淚的看這小孫子，怎麼也看不夠，終於忍不住手把宋良辰抱過去。

方才被他爹很不客氣瞪了一眼的宋良辰，便配合的由著宋母抱他過去，他記好，記得剛剛他爹指著宋母讓他喊，這會兒趴在宋懷裡，仰著小臉糯糯的喊了一聲：「。」

「乖寶貝。」宋母把小傢伙抱在懷裡，不釋手，宋眼饞想抱過去，都不放手，說是宋年紀大了，不能著累，但宋老爹也忍不住來要人的時候，宋母也只得依依不捨讓他抱了過去。

蘇婉下得車來，又是一陣寒暄，一家人這才準備往院里走，小廝已經拿了鞭炮過來要點，宋老叔以村長的份在院外道：「為了慶賀子恆錦回鄉，咱們村明兒辦流水宴，只要是想來的，都能來喝一杯。」

鄰邊這些村子瞧熱鬧跟來的，聽得宋老叔這般說，俱都喜氣洋洋的應了，宋家村是十里八村名的富村，他們這兒辦流水宴，定不會小氣了，且村長都說了，趕明兒他們拖家帶口來飽吃一頓，豈不正好？

被佔了便宜的宋家村人也都歡呼，辦流水宴自來是村民湊錢又出力，不過這種榮耀全族的事兒，他們並不覺得虧本，就怕村長不讓他們家出這份力。一家出幾百個錢辦流水宴算什麼，他們宋家村如今誰家沒存個幾十上百兩銀子，夜間睡覺都怕要不安穩了。

這不都多虧了老宋叔家的親家，收了葡萄生意都做到京里去了，卻還是每年高價收他們村裡出產的葡萄呢！

如今慶祝村裡出了位大，湊些銀子半個酒宴算什麼？

宋老叔說完，也跟著回了院子，村民們仍捨不得走，看著鞭炮放完，這才紛紛回自個兒家，路上都在討論知州這麼大的要怎麼當。

畢竟院門離正廳有些路程，宋子恆也不捨得讓他爹抱一直抱著沉甸甸的小傢伙，便在半路把人接了過來。

宋良辰還在生悶氣，他氣他爹不給他面子，當著那麼多人瞪他，便不肯讓宋子恆抱，掙扎自己從他上下來，走到蘇婉旁邊。

蘇婉其實看到了那幕，很意外他兒子居然自尊心這麼強，倒也沒點破，只笑道：「娘抱不你，咱們拉著手走好不好？」

「好。」小傢伙萌萌的點頭，小胖手塞到蘇婉手裡，又轉頭瞪了宋子恆一眼，一哼聲，留給宋子恆一個傲的後腦勺。

宋子恆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這麼小的人兒從哪來這麼大氣，只了鼻子，而後才注意到他爹上穿的裳，不僅跟他娘、和嫂子他們的畫風大不相同，竟連村民們都比不上，更無奈了。

「爹，你穿這裳作甚？」後頭搬東西的小廝都比他爹穿的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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