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聽得驚奇,放下手頭的事,回頭看向蘇太太:「難不娘想我留在京里,讓相公一個人過去?」
「我未這般想,怕是婿也不會同意。」蘇太太有些遲疑,「只是婿初來乍到,對那邊半點不悉,你帶著良辰過去委實不方便,不得還要婿出手來照顧你們。若不然你們先緩一緩,子恆在瓊州落穩了腳,安定下來,你與良辰再過去不?」
蘇婉一口拒絕:「沒這麼麻煩,一趟去便是。」
蘇太太聽了也不意外,早知道的回答,不過仍是頓了頓,又道:「你大人倒還好,良辰這般小,如何能待他去苦,不如把他留在經歷,我替你們帶著?索良辰也小,等三年後婿換任,便能把他帶在邊親自開蒙了。」
蘇婉心說哪裡用等到三年後,一去任上,宋子恆忙完,估計就要準備給小傢伙找先生了。
婉言謝絕的蘇太太的好意,蘇婉道:「娘也不必過於憂心,我與相公是良辰的爹娘,無論如何也不會害了他,如今他也跟著相公去上任,便是為著自小鍛煉,在不一樣的環境中長,對他以後至不會有壞。」
「娘子說的甚是。」宋子恆不知何時過來,在門口便聽得蘇婉的話,進屋后對蘇太太作了一揖,道,「岳母心疼良辰,也想為我們夫妻考慮,替我二人減輕負擔,子恆激不盡,然岳父岳母年邁,平日打理生意已是辛苦,子恆又如何好意思這般二老勞?」
「我原先想,無論婿外放到哪裡,便爹去那裡開間鋪子,日後也方便照看你們,是以你們夫妻這般年輕,要自個兒帶良辰去上任,我先也沒多大擔憂。然現在婿你是去瓊州上任,路途遙遠,那地兒又窮,爹道不能貿然將生意做到那裡去,我本想讓婉婉等上一陣子,婿你先過去將那邊打點好,再接他們母子過去,婉婉又不同意……」蘇太太解釋了一番,而後嘆氣道,「罷了,你們自個兒決定了便是,只是以後免不了辛苦。」
宋子恆又鄭重的朝蘇太太作了一揖:「岳母一片慈心,子恆激在心。」
「只要你們不覺得我凈添便是。」蘇太太擺了擺手,雖然意見沒被採納,宋子恆這鄭重的態度卻心裡好了些,便擺了擺手,「你們先忙,我出去了。」
蘇婉點頭:「娘有空可以多陪陪良辰。」
「用得著你說。」蘇太太白了蘇婉一眼,若不是乖外孫被他不靠譜的爹娘太早移出去自個兒睡,現在習慣了一個人睡一張床,恨不得這幾日都跟乖外孫吃住在一起,畢竟這一分別,至就是三年,再次相聚時,外孫定不記得了。
蘇太太想到這個可能便覺心低落。
看著蘇太太出門,蘇婉了鼻子,有些無奈:「拒絕我娘提議之人是你,為何偏偏瞪我,對你這罪魁禍首好言相向?」
宋子恆打不定主意是否要說真話,便聽到娘子對著銅鏡頗為自憐的嘆:「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啊。」
宋子恆:……
自任命下來后,這一個月宋子恆都在接——說是接,他一個翰林院小編撰,乾的也不是多重要機的工作,就是最普通的文職而已,翰林院隨便一個拉過來都能幹好,所謂的接,不過幾句話而已。
宋子恆這個月真正忙的,其實是與同僚相聚,與他同屆的考中進士又同批翰林的,也都收到了各自的任命,除了本就是世家出的那位傳臚依舊留京,其餘人都被外放了,別看蘇老爹他們擔心那般擔心宋子恆,但是能一被外放就做了執掌一州的地方,宋子恆在同僚眼裡卻是前途無限的,此等際遇委實人羨慕。
是以宋子恆仍然是眾同僚當中最歡迎的人,無論是大聚會還是小聚會,都喜歡把他拉上一把。
除此之外,宋子恆在京城經營三年,又頂著狀元的名頭,畢竟積累了些許人脈,徐永方進京趕考,他便趁著自己還在京里的這段日子,帶徐永方一道去拜見了備讀書人崇敬的幾位朝中大臣。
等宋子恆忙完這些,也快到了啟程出發的日子,說起來宋子恆的任地,還不算是最苦的,與他同科的那位許探花,才真正的苦,風度翩翩的江南才子,竟被任命到了荒蠻的邊境之地,估計不得還要與彪悍的邊軍打道,蘇婉每次想到對方那斯文俊秀的臉,面對全是野漢子,估計就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狀況,便有些想笑。
從路途上來說,許林比宋子恆苦,至宋子恆回鄉還算順利,許林想回去一次,那絕對是一南一北,無論如何也順不到一塊去,是以連回鄉探親的時間都沒有,只能苦哈哈的直接上路了。
宋子恆先送別了最苦的許林,自個兒也拉著幾馬車的東西上路了。
上回蘇太太對蘇婉他們的提議,雖沒有完全採納,卻還是有作用了,至提醒了宋子恆和蘇婉,然後第二日,夫妻倆就開始商量著招十來個能打又有震懾力的家丁,這樣至去瓊州的路上,不至於擔心遇到太大麻煩。
於是帶上家丁丫鬟婆子小廝這些,竟然有了二十多個人,一支頗為浩的隊伍。
人多了還有一個好,須得多備兩輛馬車,因此蘇婉他們備下的行李,也終於有地兒放了。
宋子恆他們的前一日,于衡遠與曾長安來了,曾長安來得次數多,他不用避諱什麼,且如今整個京里,誰人不知安遠侯府的四爺是土豪,京里名氣最大最會掙錢的蘇記酒莊,他也參與其中,分得幾利。然後本因不是嫡長子,其本能耐也不出眾,在眾人眼力並無太大前途的曾四,一躍而京里人眼中的香餑餑,這個香餑餑二十好幾了還未娶妻未納妾,多大家閨秀排隊等著嫁過去!
曾長安索也懶得避嫌了,有時為了躲家中長輩的嘮叨,時常跑宋家來蹭飯吃,蘇太太還專門為他收拾了一間屋子,一應備上最好的品,只供曾長安偶爾在這邊小憩。
相比曾長安,因著領了職,又眼見著越來越聖人看重的于衡遠,也被京里上下無數雙眼睛盯著,越來越低調了,等閑並不出宮,來宋家的次數不多,加上每兩月宋子恆一家三口去于衡遠郊外的莊子泡溫泉,因此而相見的次數,仍遠遠比不上曾長安,即便如此,宋良辰對他們兩的親切程度,卻分不出伯仲。
宋良辰最小的時候喜歡長得漂亮之人,無論男,他都喜歡親近,現在的喜好也沒變,甚至變本加厲,對的追求從人擴展到周圍的一切,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不緻不唯,他連多一下的/都沒有,因此儘管平日見於衡遠,對他的印象卻依然深刻,且倍親切。
至於對曾長安的態度,卻是後來才變的。
宋良辰會跑會跳后,便整日帶著一群小蘿蔔頭,幻想做一呼百應的大將軍,在院子里上躥下跳,曾長安有一次來,正巧瞧見了,第二回過來,便給宋良辰送上了一套裝備——盔甲盔帽,還有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劍,俱是按照小傢伙的尺寸做的,做工緻可,然而宋良辰穿上這一套裝備,將軍的氣勢果然就出來了。不僅如此,連宋良辰那群小跟班都換上了小兵的裝備,過家家玩到這種程度,也只有土豪才有這閒逸緻。
曾長安吃飽了沒事幹,在旁邊教宋良辰排兵布陣,雖是最淺顯的,卻讓小蘿蔔頭們不再將院子弄得飛狗跳,一個個像模像樣的比劃著,還真像那回事。
如今曾長安之於宋良辰,是志同道合的小夥伴——至宋良辰看來是這般的,兩人算是忘年,本分不出曾長安與于衡遠,誰更親切一些。
于衡遠來給宋子恆送別倒是其次,主要是看宋良辰,小傢伙越長大越古靈怪,于衡遠恨不得直接把人抱回家。
這次宋子恆外放,于衡遠原還沒想到宋良辰,倒覺得對宋子恆而言是個好機會,以他一心做實事的態度,干出政績不是難事,倒是他統共才見宋良辰三四次的正妃,自聽得外放的消息,就跟吳嬤嬤念了幾迴環境艱苦,他聽的一耳朵,這才擔憂起來,趕來問過宋子恆的,得知他已有主意,于衡遠沒多說什麼,倒把三皇子妃準備的許多東西帶來了。
三皇子妃出自大家,曾有個族叔在瓊州一帶任過巡,回京后,隨行的眷抱怨那裡生活不便,蚊蟲甚多人恐懼,三皇子妃便連忙人趕製了許多驅蚊蟲用的香囊,夜間睡覺的蚊帳,太醫院特製能驅蟲蛇的藥,並一些藥材和生活用送過來。
不是什麼貴重之,這份面面俱到的用心卻更人激。
拉著滿滿當當的行李,一家三口終於啟程了,這會兒已進三月,最冷的時節算是過去,相比之下氣候還算暖和。
因為帶著孩子,並不方便日夜兼程的趕路,也是算好了時辰,沒到夜前都會趕到驛館投宿。
驛館出了傳送來往書信,也專門給員來往於路途間歇腳用,本朝福利甚好,若是回鄉探親,拖家帶口的住一晚,只象徵給驛館三五個銅錢便好,像宋子恆這般拿著任命文書上路的,就是出公差,不用花任何錢,還能到超一品的待遇,給正五品員提供的房舍,便有熱飯熱湯熱水隨時供應。『
趕了一日的路,夜間泡個舒服的熱水澡,再喝碗熱湯,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宋良辰剛出發的前幾日,整個人神奕奕,他不懂上任的概念,只知道第一次出遠門,馬車外頭,路跟平時常走的並不一樣,旁邊路過的人,也是不一樣的人,還有地里的莊稼,青山綠樹,偶爾看到一條溪流,都能讓他激的大,別提多興了,小話嘮的本再次顯無疑,晚上到了驛館,宋子恆給他洗澡換服,他還在一遍遍連說帶比劃的跟他說白日見到的形。
蘇婉就在旁邊捧著碗慢慢喝湯,瞧見宋子恆不得不一邊給兒子洗澡,一邊還要配合他聊天,稍有顧不上,小話嘮就手往水裡一拍表示抗議,瞧見宋子恆被濺了一臉的洗澡水,還得意的咧沖他笑。
宋子恆無奈,又見蘇婉在一旁幸災樂禍,便道:「乖乖的,等會兒洗完去跟你娘說,今日還沒跟你聊天。」
宋良辰聞言點頭,果然就不鬧宋子恆了,遠遠的朝著蘇婉揮手:「娘!娘親——」
就這樣一路晃悠悠的回到江州,索這些日子天氣不錯,沒有下過大雨,是以慢悠悠的趕路,倒也沒耗太多的時間。
進江州就已經天黑了,趕不到縣裡,宋子恆他們便索在江州住一晚,也恰好宋有來江州看生意,兄弟兩在江州城相聚,本想與他一道去下榻的客棧住一晚,然還沒到客棧,便有個文質彬彬、青衫長袍的中年男子,帶了幾個衙役過來,男子自稱是知州府里的先生,主子聽聞宋知州回鄉探親,早已備好酒宴,掃榻相迎,還宋大人-大駕臨。
江州城的知州更心的是,知道宋子恆帶了家眷子,在外住宿委實不便,已經在府備了客房,一應俱全,只等他們過去住便是。
對方都這般說了,宋子恆倒沒再推辭,遲疑片刻便接了江州知州的邀請,知州府的先生還道知曉宋大人的大哥也正巧在江州,順便也給他備了客房——都這般了,還能說什麼?
當然宋子恆沒拒絕江州知州劉大人的邀請,主要原因是知道他還要在江州連任三年,念在自家在江州生意的份上,對方的這份好意也不能不領,帶上宋有就更好理解了。
劉大人熱好客,他年近不,能做到從五品的位置,在俱沒有背景的同年當中,委實不錯了,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宋子恆家境原比他們更差些,農家子出,又娶了個商家為妻,給他的仕途幫不上半點忙。
誰能想人家自個兒這般爭氣,一朝考中狀元,還是本朝最年輕的狀元——當初都聽說瀘縣有個年輕的舉子,他興起見了一面,觀雖不錯,也未想過他有這般境遇,這才短短幾年,對方已從當初需要等他接見的舉子,一躍而年輕的知州,二十齣頭的年紀,此番外放也不過是歷練,都在聖人跟前掛了號,未來前途不可估量。
連他都不得不慶幸,當初非但沒得罪宋家,還在其岳父有難時幫了一把,如今趁熱打鐵弄好關係,日後宋子恆起勢,未必不能拉他一把。
不過劉大人最擔心的是一朝德意志滿的年輕狀元,會被捧得忘了自個兒斤兩,不屑於他這等當了好幾年從五品,總是升不上去的地方打道,這才派了他最信任的幕僚去請宋子恆,順利把人請過來,又見了宋子恆態度溫和,不見半點高傲得意,也不卑不的態度,劉大人這才放心下來,拉著宋子恆熱的喝酒。
蘇婉被劉夫人親自招待,雖第一次見面,倒也沒冷場,宋良辰在旁就是最大的話題,且劉夫人也知道蘇婉長途疲憊,並不拉著一直聊天,飯後邊喝茶邊說了幾句,見臉上有些倦意,便心的安排丫鬟婆子送去屋裡休息
道過謝后,蘇婉也當著劉夫人的面對劉媽道:「這裡我來便是,你去前頭看看相公,別他又喝醉了,不好讓劉大人見笑。」
劉媽點了頭,應聲便去,小綠在旁邊捂笑道:「小姐說什麼話,姑爺便是喝醉也不鬧騰,只除了要找小姐罷,這算甚麼笑話。」
劉夫人本想說自家安排了穩妥的丫鬟在旁伺候,宋夫人只管放心,然此時見了蘇婉和小綠的對話,哪能不明白,便抿笑了:「還是宋夫人想的妥帖。」
蘇婉又與劉夫人寒暄了幾句,便帶著兒子回屋了。
劉夫人扶著媽的手回自個兒屋裡,路上媽道:「小姐,這宋夫人的丫鬟說那話,可是在暗示咱們?」
「甭管宋夫人的丫鬟是不是暗示咱們,宋夫人卻是有意提醒的,先前老爺那邊的王先生也提醒過,說是宋大人對夫人深意切,一個妾侍通房都未有,我還道是宋夫人手段高超,這才預備了個水靈的丫鬟去席上斟酒。」
媽也笑道:「究竟是宋夫人手段高,還是宋大人真的無意,今晚便能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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