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低,但是趙若楨卻聽見了,一下子發力掙了桎梏,跑到床邊將藺博抱起來:“阿博!阿博!”
藺博當然一不。
趙若楨怔怔的看著懷裡的兒子。
他從小長到這麼大都是親自養的,親自哺,親自守夜,抱著他哄著他,小心翼翼的將他從小貓那麼大磕磕絆絆的養到如今。
趙若楨還記得這孩子出生時的樣子,他那時全青紫,哭聲尖細,整晚整晚睡不著覺,一驚醒, 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孩子的口聽他的呼吸聲,生怕這麼小的孩子連氣都沒有力氣,就這麼在睡夢中死去。
可是他都長到四歲了,眼看就可以啟蒙讀書,像個正常的、健康的孩子一樣寫字玩耍,為什麼要這樣呢?
這段時間心不好,總是訓斥藺博,但是這孩子脾氣隨他父親,和的很,每每等後悔不該罵他時,一轉眼卻又看見藺博笑嘻嘻的站在自己後,一點不記仇。
這樣的孩子,他天真不諳世事,眼睛裡純淨的尚未見過任何醜惡,比任何人都要無辜。
恪敬公主不再嘶吼,一滴滴淚從眼眶裡落下來,抱著藺博癱的小小軀回過頭去找到邵循,小聲哀求道:“貴妃,是不是你?”
邵循鼻子裡發酸,搖了搖頭。
“要是你的話,就救救他吧。”趙若楨啞聲道:“只要他醒過來,我不會怪你,我出宮去,把我的封號地位統統拿走,或者把我的命都拿走也可以,只要你能救救他。”
邵循不喜歡,但是卻不得不承認藺博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他跟趙言樞是不同類型的乖巧,粘人又氣,有點傻,但是善良且沒有心眼,跟在趙言樞後當個小尾,趙言樞上說嫌棄他,其實十分珍惜這個朋友,有什麼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分給他。
兒子的呼吸聲慢慢減弱,趙若楨像是失了魂一樣:“讓我來替他死吧,他還太小了,讓他再長大一點……”
邵循到底是個人,更是個母親,完全無法接這樣的畫面,眼裡酸的將睫打,轉頭問張太醫:“就一點辦法沒有嗎?你們再想想,或許什麼藥材,要什麼我們都有……”
張太醫見慣了生離死別,此時相當冷靜的搖了搖頭:“撬開他的可以勉強灌進去一些尋常解毒的的藥水,但這都是白費力氣……毒臟腑,是吐不出來的,神仙也難救。”
邵循簡直不敢相信,不過就是幾個時辰的功夫,之前還活蹦跳的小孩子轉眼就奄奄一息,就像趙若楨說的,他還這麼小。
誰能狠得下心殺害這樣的孩子。
趙若楨抱著孩子走到皇帝面前:“父皇,您來,您來抱抱他,您是天子,無所不能,您快救救他呀,命令他活過來呀!”
將藺博往皇帝手里送。
皇帝沒有推開他,他真的手將藺博接了過來。
他同樣見慣了生死,靜靜地看著這個即將死亡的外孫,心裡的悲哀湧上心頭。
他只是世俗的皇帝,並非真正的天之子,真正要死亡的人,他一個也救不了,一個也護不住。
藺博長這麼大,皇帝也沒抱過他幾次,但是在這孩子生命的最後時刻,卻是悄無聲息的在他的懷中停止的呼吸。
趙若楨一直沒有靜,的眼神都是木的,直到駙馬藺群連滾帶爬的進了門:“公主!”
的眼神終於了,抬起臉直愣愣的看著丈夫:“駙馬……藺群,來看看阿博……他死了……”
藺群在路上就被人心急火燎的著邊拽,已經知道兒子出事了,此時聽到噩耗,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他一步步走進去,從沉默的皇帝懷中接過了子已經開始轉涼的,走到趙若楨邊,將妻兒一起摟了起來。
趙若楨抓著他的服,遲來的,撕心裂肺一樣的心痛終於傳遍了四肢百骸
“啊——”
趙若桐帶著微不可查的戰栗站在門口,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邵循似乎是在哭,沒有出聲打擾這一家人,只是捂著靠在皇帝上。
趙若桐心想,自己之前做了什麼?
渾止不住發抖,轉跑到了一件沒人的空屋子趴在桌子上。
說不上後悔不後悔,到現在都對藺晨一點覺都沒有。
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毫無問題,只是有一點點心慌,可是真的看著那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父母為了孩子而心痛死,這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
沒有親自下手,但是明知道放任八會出事還是閉了什麼都沒做。
見死不救,和殺人到底有什麼區別。
自己不太對勁,趙若桐心想,現在在瘋狂的害怕,但是這種害怕卻不是為了那個死去的孩子,而是為了自己的無於衷。
站在門口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年的時候。
那時候恭妃在外面了別人的氣回來,總是會責罵出氣,雖不至於手,但是氣頭上上來,話也說的非常不好聽,其中一句讓趙若桐一直記到現在。
恭妃罵“從生下來就沒帶來什麼好事,是個天生的壞種,天生的壞坯子。”
當時小小一個畏畏的站在那裡,看到的宮人都有些憐憫,勸恭妃說有多麼乖多麼好,不要這樣說。
但是直到現在、直到方才,才悚然發現恭妃說的竟然是對的。
該說是知莫若母麼?在還那麼小的時候,對方就已經一語中的,說準了長大後會是個再惡毒不過的壞人。
果然是……天生的壞種。
趙若桐邊的嬤嬤裘氏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主子,連忙進來按著的肩膀急切道:“殿下,那邊出事了……”
一愣,手下的軀在不停的抖:“您知道了?那快些去吧,德妃幾個都過去了……別難過……”
“我沒有難過,”趙若桐抬起頭,眼中果然幹幹的,沒有一淚意,但是的戰栗卻怎麼都止不住,到了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不妥的地步。
“您怎麼了,是害怕還是不舒服?”裘氏有點驚慌:“我、我去告訴貴妃娘娘……”
“不!”趙若桐的聲音一下子又高又尖,像是終於醒過神一樣立即清醒了過來,坐在那裡抓住裘氏腰間的服:“不行!誰都行……不能讓貴妃知道……”
裘氏著趙若桐的腦袋:”殿下、殿下別急,奴婢不說,您是怎麼了?“趙若桐這才安心,連抖都好了許多,怔了好久,突然看著裘氏:“嬤嬤,你是從兩儀殿出來的,你的主子是我還是陛下。”
裘氏心裡咯噔一聲,但是想了想,帶著三分猶豫道:“陛下是天下所有人的君父,但是他既讓奴婢來伺候您,那您才是奴婢的主子。”
趙若桐不知道信了沒有,或許對來說裘氏說的是真是假都沒什麼區別。
定了定神,只簡單的說了一句:“我知道是誰害死了藺博。”
裘氏一愣:“這是好事啊,您快去……”
“但我只是看著,沒有阻攔。”
裘氏睜大了眼睛:“您說什麼?為什麼?”
趙若桐腦海裡閃過的是大公主悄無聲息在趙言樞後抬起的手,還有歇斯底里咒罵邵循“早晚會有報應”的樣子。
開口,輕聲道:“從小到大,積怨已久。”
小時候都不太懂事,趙若楨備寵,但是卻始終看弟弟妹妹不順眼,其實並不會主手欺辱,畢竟這些人在眼裡本不配特意出手教訓,特別是趙若桐這種挨了打都不會出聲來的小孩子,只會用言語神來表達鄙視輕蔑。
吳王小的時候經常因為不服氣跟趙若楨打架,但是趙若桐早就在生母上習慣了這種不痛不譏諷,趙若楨推一下倒在地上就不會主爬起來,這種孩子,對來說當做敵人來特意欺辱都覺得是一種屈尊,大多數時候欺負都是連帶著順手而已們不是姐妹,但也不到仇敵的份上。
但是裘氏不知道這個,很輕易的就信了,當下急躁了起來:“這、這……”
趙若桐已經不再抖了,道:“你若是陛下的人,就去向他禀報,若是我的人,就閉上,我把事告訴你了,決定權在你手上。”
裘氏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您、您這是要死我?”
趙若桐閉上眼:“你若是想去上報,就看在我們主僕一場的份上只告訴陛下一個人。”
讓皇帝來置,那為了怕邵循傷心,一定不會告訴實的,或許會找個理由……
只要不讓知道就好,知道自己噁心至極,本不配當的朋友,當初完完全全救錯了人也信錯了人。
恪敬公主哭到昏厥過去,藺群只能乾了淚安置好妻子,再去理兒子的後事。
藺博是年夭折,不能大辦葬禮,況且又是藺家的孩子,無論如何藺群都希兒子能夠在藺家發喪葬,將來他們夫妻百年之後可以永遠陪伴他,皇帝尊重了他的選擇,吩咐人來安排棺木壽。
德妃等人這時候也到了,看著邵循有些紅腫的眼,搖了搖頭嘆道:“這真是冤孽。”
邵循眼睜睜的看著日跟在趙言樞後,跟他差不多歲數的孩子嚥氣,心裡是一種說不出的梗塞和難,跟德妃是差不多的想法,為這孩子的死,跟母親的恩怨似乎都不那麼重要了。
“查出什麼了沒有?”
邵循道:“馬上就會有消息,這太明目張膽了,簡直就像是明正大下得手似的。”
德妃道:“我就說讓大公主克制些,這麼多年連我們這些人都得罪了不,脾氣上來又喜歡拿下人撒氣,下手又重……”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邵循好不容易好些的頭暈又犯了:”太后還不知道這事兒呢,這又瞞不住,必須得一點點給,誰去說?”
德妃第一個道:“誰去誰去,我不去!”
恭妃和惠妃也忙不迭的垂下眼,生怕被邵循點了名。
這時範柯手下的一個太監走了過來,面凝重的在邵循耳邊說了幾句話。
邵循一下子愣住了,“你們沒弄錯?”
太監輕輕搖了搖頭。
邵循眼中出現了驚恐的神,在德妃不解的目中猛然回頭。
皇帝正站在藺博小小的棺槨前,垂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邵循的嚨滾了滾,艱難道:“快!別、別驚其他人,把拘起來。”
太監應是而去,但是馬上卻又馬上匆忙回來了:“娘娘,不在寧壽宮裡……”
邵循抬起頭,聽他道:“方才到了大公主那裡,把公主醒之後,不知道說了什麼,兩個人一起出去了……”
邵循的心直直的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