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兩個孩子送進宮,邵循跟著鄧妃散著步走到馥芳亭。
吩咐宮人給石凳上加了墊,才請鄧妃一同坐下。
鄧妃在寬廣寂靜的太池湖面上看了半晌,邵循十分耐心的等著。
水底的魚本不怕人,聽到靜紛紛聚到了亭下,彩斑斕的聚散不定,鄧妃的目定在這些被人聲吸引過來魚兒,過了一會才轉過頭來,靠著闌干,微笑看向邵循:“貴妃好奇陛下的過去麼?”
“這是好奇麼?”邵循想了想:“我想要知道他以前是什麼樣子的,喜歡過什麼,討厭過什麼,還有,他過得好麼?”
鄧妃道:“他跟你說過什麼?”
“說他之前的子有點桀驁,跟現在看起來很不同,”邵循眨了眨眼:“但是我想知道更多呀……”
“……他連這都跟你說?”鄧妃覺得有點好笑:“我還當陛下會告訴你他生下來就穩重八風不呢,怎麼,不覺得失麼?”
夕的照下來,映著邵循發間步搖垂下的明珠熠熠生輝,但是鄧妃卻覺得這絕世人提起人時的眸比珠更加璀璨。
“我只是憾……他那時候一定英姿颯爽,是最優秀的年,我卻生的這樣晚,什麼也沒來的及見。”
鄧妃能看出邵循說的是真心話,一定覺得皇帝的一切一切都是好的,他溫和時是潺潺的水,急躁時是溫暖的火,總之,全上下都是優點,是世上最完的男人。
真好呵,的這一番誼被對的人所珍惜,大概不會嚐到被辜負的滋味了。
我也有這樣的時候啊,全心全意著一個人,看他的時候只覺得他周籠罩著無比好的……
“……陛下說的是實話,但是化了不,他小時候很是桀驁不馴,更過分的是誰都看不上,覺得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是傻瓜,是個傲慢的讓人見了就討厭的孩子。”
邵循沒想到這個,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真的麼?但是現在……”
鄧妃搖搖頭:“這是一開始的時候,後來他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經歷了戰生死,也知道了人間疾苦,明白了人命是這個世上最珍貴也最卑賤的東西——無論這個人是愚蠢還是智慧,那種傲慢自然就消散了。”
邵循忍不住向前坐了坐:“他傷了?”
鄧妃被的反應逗笑了:“小姑娘,戰中哪有不傷的?”
邵循抿住了,鄧妃以和寬容的目注視著這個尚且還年輕的孩子:“別為他擔心,那都是小傷……”
說到這個,話音一轉,別有意味道:“他上若是有什麼大的疤痕,你會不知道?”
“那倒沒……嗯?!”
邵循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才這個看起來溫嫻雅的長輩冷不丁的當著的面說了句葷話。
邵循從纖細的脖頸到腮側紅了一片:“娘娘!”
鄧妃以往淡然優雅的神消失的一干二淨,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直到見到邵循要真惱了才好不容易止住,忍笑道:“你這孩子,臉皮這樣薄可不好,招架的住阿寰……陛下那張麼?”
邵循忍不住用手去捂發燙的臉頰,著頭皮撒謊:“陛下才不說這樣的話呢。”
“是麼?”鄧妃笑的相當晦:“你這個樣子……他能忍住不逗你?”
邵循說不出話來,鄧妃好久沒這樣笑了,此時覺得頭中得要窒息的石頭似乎挪了一點點,讓呼吸順暢了起來。
邵循這時有了一種奇異的覺,竟然覺得這人在某些時候跟皇帝有種說不出來的相似,相似到這不像是皇帝的嫂子,更像是他的親姐姐,這讓看著鄧妃有了一瞬間的猶豫。
年長的子立即察覺到了,微笑道:“怎麼了?”
邵循有些遲疑,還是道:“可能是我的錯覺,但是……您跟陛下一定不錯吧?”
鄧妃的眼睛微微睜大:“他小時候被父親……就是先帝帶著到營中,沒有眷照顧,確實是跟了我一段時間,不過,你怎麼知道的?是陛下說的麼?”
邵循搖了搖頭,眼睛卻已經彎了起來:“沒有,只是……多謝您照顧陛下……”
“你是該謝謝我,”鄧妃笑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太后抱怨過,但是陛下確實是我帶過最難伺候的孩子,調皮不說還看不起人,腦子裡總是有千奇百怪的想法,可怕的是他還確實聰明,這些想法竟都能被實施,弄的人焦頭爛額。
我當時脾氣也不好,實話說,要不是阿瀛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一定要照顧他弟弟,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阿瀛?”邵循反應過來,這應該說的是皇帝的兄長,懷憫太子。
趙瀛,趙寰。
確實是親兄弟的名字,先帝當時對這一雙兒子一定也是抱著很大期許的。
這是鄧妃的丈夫,提起他時,神一頓,慢慢說道:“對,就是先太子趙瀛,他在父親邊也待過一年,後來才送回母親邊的。”
皇帝的事邵循問的毫無顧忌,但是一提到懷憫太子,怕惹鄧妃傷心,反而不敢多言了。
鄧妃神似乎是懷念,又似乎不是:“他跟陛下,我爹爹或是父親都不一樣,跟軍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文弱又安靜,那時只是個小年,就能讓人覺得'翩翩公子'這個詞就是為他而生的,他……很溫……”
邵循忍不住道:“陛下現在也很溫。”
鄧妃原本在著心中早已經習以為常的痛楚,卻被邵循的話打斷了,回過神來,淺笑著看著邵循:“不一樣的,我不知道陛下在你面前是什麼樣子,但是我很能肯定的是,他們兄弟二人真的截然不同,他的溫跟陛下不一樣,那是一種沒有一點棱角,像是溫水一樣的格,他有種天生的悲天憫人,見不得任何人苦。
我知道現在許多人仍然再說他當時是因為不了顛沛之苦才沒有留下,其實不是,他是完全沒有辦法去適應旁人已經習以為常的死亡和鮮,似乎能夠對別人的痛苦同,無論是朋友的還是敵人的,我眼見著他為此痛苦,以至於本就不好的一落千丈……”
邵循聽的忍不住有些栗,似乎能夠到當年那個對所有人心懷憐憫的年那痛苦的目,“真……真的有這樣的人麼?”
“我若沒有親眼見到,必定也是不信的,但事實就是如此。”鄧妃垂下眼睛:“不過,也是這樣與眾不同的格才足夠吸引人啊。”
邵循心底里覺得皇帝才是最與眾不同的,現在是最好的君主和人,當年即使傲慢叛逆也一定是最可的孩子。
鄧妃很快收拾好了緒,“不提他了,咱們不是要說陛下的事麼?我告訴你他當時是怎麼變得懂事的……”
邵循跟鄧妃聊了許久,直到到了宮門下鑰的時間才停下,連忙跟道別後派人將護送出宮才回了甘殿。
這個時間皇帝肯定已經回宮了,邵循進門便問:“陛下呢?”
玉壺迎上來解上的外,比了個小聲些的手勢,指著側室低聲道:“五公主哭了好一會兒,陛下回來才給哄住,現在正要睡呢。”
邵循吸了口氣,當即輕手輕腳的進了房間,見皇帝正坐在搖床旁邊低著頭看兒,見到邵循進來,便擺了擺手,起拉著一同出去了。
到了外邊坐下才擰擰邵循的臉:“跟大嫂聊得這麼高興,連孩子都忘了?”
邵循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阿樞也睡了?”
皇帝道:“程老剛收了他做徒弟,想多相一會兒,朕便將他留在兩儀殿西配殿宿下了,阿樞也在那裡……你們聊得什麼這麼忘我?”
邵循見叉不開這個話題,只得慢吞吞道:“…也沒什麼……就、就您之前的事……”
皇帝一听就明白了,著額頭苦笑道:“原來是是在編排朕呢,太后還好些,多能顧及朕的面子,大嫂恐怕積怨已久,一吐為快了吧?”
邵循忍不住笑起來:“您原來也知道當初得罪了人麼?”
“那時候年輕不懂事,得罪的可不知止一個,在一起將門出的幾個兄長都被氣得不輕,現在想來,可真是……”皇帝搖頭笑道。
“可是後來不都了生死之了麼?”邵循去摟他的脖子:“您的經歷可真彩,跟戲文裡唱的似的——'冰釋棄前嫌,不打不相識,經生死便刎頸'。”
“那是我們都經得多了。”皇帝低頭看著邵循,神溫和道:“除生死之外無大事,朕也不過是救不活死者的凡人,有什麼資格傲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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