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長柏告假回了一趟故土湛沅。
爺父母和一雙弟妹的周年祭時,他在京中走不開。最近得了閑,趕在父親的生辰日回去拜祭。
曾經的住無人打理,荒蕪破敗。院門拆倒,家中所有能搬走的東西都被人搬走了。就連院中那顆杏樹也被人砍了去。
前院和後院的田都荒了,雜草叢生。前院的田是阿娘的,後院的田是的。每到收穫時,兩個人總要比一比誰種的菜長得好不生蟲。為了公平,還要將一家人都到一起舉手投票。
弟弟和妹妹每次都商量好,一個說的菜好,一個說阿娘的菜好。而且為了防止每次都站在一方讓另一方不高興,他們兩個機靈鬼便流站隊。這次我說阿娘的菜好你說的菜好,下次換我說的菜好你說阿娘的菜好。
他和父親只好無奈分別站隊。
於是,和阿娘的評比每次都是平手。
後來實在不了每年的平手,說:「去把青兒喊來評評!」
小妹眨眨眼,疑地問:「不是說要家裏人來評,外人不作數嘛?」
小弟湊到妹妹耳朵邊嘀咕,小妹咯咯地笑,然後扯著長柏的袖子說要嫂嫂。
阿娘溫笑著,意味深長地說:「等來年就可以讓青兒參與投票了。」
阿爹默默裝了一袋子餅子塞給長柏,說:「回易家的時候帶著,分一半給青兒那孩子。」
可是院子裏的菜沒等到下一次,所有人都不在了。
長柏從後門出去,沒走多久到了後山腰——安葬家人的地方。
七個墓碑挨在一起。
他帶了酒香茶,一一擺放。甚至還給弟妹帶了玩。
他耐心地一一拔去周遭的雜草,最後視線落在青兒的墓碑上。不同於另外六個墳墓,這裏是他給青兒立的冠冢。
長柏指腹過墓碑上「吾妻青兒」的字跡。他還記得當年獨自埋葬家人的景。
斑駁的墓碑上留著他的與淚。
他將青兒的冠冢拆了。
今日的風有些大,長柏孤坐在這裏陪伴家人一整日,直到暮四合,才起離去。
回京之前,長柏去見了一次青雁。不過青雁並不知道。
他去見青雁的那一日,青雁靠在段無錯的懷裏在溪邊慢悠悠地散步。步履不復曾經的輕盈,已是大腹便便。
一隻很的大白貓跟在後面,大白貓在跟青雁的影子玩。它踩在青雁的影子上,然後等青雁走遠些,再追上去繼續踩的影子。
長柏立在影里,手中握著贈的平安符。他目送青雁的影消失在視線盡頭,天徹底黑下去。他也該回京了。
他這次之所以可以回來,是義父劉正平特準的。一場風寒,差點要了劉正平的命。他畢竟年紀大了,也奔波不了,他在皇帝面前引薦了長柏,等長柏這次回去,便承了他的位子。
劉正平在長柏危難時拉了他一把,如今義父也了他唯一的家人。他打算拜祭過父母早些回去,多陪陪義父。
回了宮,所有人見了長柏都跟他道喜,賀他高升。
他態度很好地一一回謝。宮裏的人都很高興,因為長柏比劉正平看上去脾氣可好多了。
長柏往住走,在門前看見了猶豫徘徊的聞青。
聞青嘆了口氣,將一針一線做好的新和鞋子小心翼翼放在門前石階上。一眼閉的木門,黯然轉,猛地看見長柏立在後,嚇了一跳,差點從石階上跌下去。
長柏扶了一把,問:「怎麼不親自送給我?」
聞青目躲閃。
總是會多想。如今長柏高升,宮裏多人向他獻好。擔心這個時候送東西讓他以為和別人一樣。所以悄悄地來,將東西放下就走,不想讓他知道是送的。
「即使不親手送來給我,也知道是你。」長柏彎腰拿起了石階上的新,「聽說你也在這批離宮的名單里,卻選擇留在宮中。」
聞青點點頭,說:「家裏已經沒什麼人了,出了宮也不知道去哪裏。留在宮裏好的。」
——唯一的記掛在宮裏了。
慢慢抬起眼睛著長柏。
知道長柏幾次救只是因為的名字。可是沒有關係的。
這紅牆綠瓦的深宮中,時間總是被拉得很漫長。被拉長的餘生年歲里,聞青一直默默陪著長柏,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陪著他從管事到督主,陪著他從年青蔥到白髮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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