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雁目送段無錯走了出去, 低下頭瞧著懷裡的紫寬袍。想了一會兒, 將段無錯的袍子展開,工工整整地掛進櫥裡。
打量著櫥裡段無錯其他的服。雖然段無錯如今日日穿著僧,可距離他還俗不到半年,府裡的人自然不僅給他備了僧, 還備了常服。青雁心裡琢磨著難道這麼多服都不能了段無錯的眼?
那也太挑剔了吧?
雖說都是府裡的下人採買的,可哪件不是出自京中有名的鋪子和裁娘之手?
青雁關了櫥的門, 走了出去。回了寢屋,段無錯背對著, 立在窗下寫字。青雁好奇地走過去瞧了瞧,見他寫的是經文。
再抬起眼睛打量了一番段無錯的神,他神淡淡, 連往常眉宇間總是掛著的溫和淺笑也不見踪影。
……惹不起,還是躲吧。
青雁放輕了腳步,爬到床上去, 乖乖地躺到床裡側。拉起被子,連口鼻也遮上,只出一雙眼睛。偏過頭見段無錯還是立在窗下,收回視線,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快點睡著。
很快, 青雁睡著了。
段無錯“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的筆,黑著臉走到床邊俯視酣眠的青雁。
他一不站了半天,掀開被子上了床。青雁毫無知覺, 連眼睫都沒有一下。
段無錯扯開上的被子,懶懶睥著的酣態。他住的鼻子,毫不意外地看著張開了小。又在張開時,將吻落下去。口舌間的讓青雁迷迷糊糊地將眼睛睜開一條,遲鈍地瞧著近在咫尺的段無錯好一會兒,喔唔著哼唧了兩聲,纖細的手臂搭在段無錯的肩上,仰起小臉來乖乖等著他的親吻。
段無錯稍微退開些,冷眼看著青雁迷糊的樣子。他一直都知道很乖,自從婚後,一直都很乖,從來不會拒絕他,不會拒絕他的親近,也不會拒絕他的戲弄。而且不會生氣,每次被他欺負了,要么迷迷糊糊地懵懂著他,要么仍舊彎著眼睛甜甜地笑。
“呵。”
段無錯放開了青雁,躺到一側——睡覺。
夜晚靜悄悄的。
青雁的哈欠聲綿綿的,帶著一甜甜的撒。翻了,小手隨便抓了抓,抓到段無錯的袖子,然後又朝著段無錯湊過去一些,將小臉蛋在段無錯的肩膀上蹭了蹭,挨著他才心滿意足地翹起角。
段無錯一直在冷眼瞧著,確定當真是睡夢中,並非清醒時的演戲。
翌日清晨,青雁醒來時,著眼前的青有些迷糊。半晌,向後退了退,才後知後覺自己昨天晚上自己枕著他的胳膊,且將臉埋在了他的膛。
青雁了頭。
這不是第一次和段無錯同眠,然而之前的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雖然晚上睡在一起,可早上醒來時,邊總是空無一人的。
今日醒來段無錯在邊讓有點不適應。
青雁慢吞吞地抬起頭向段無錯,段無錯合著眼,似乎還沒有醒。青雁莫名悄悄鬆了口氣。
可是沒多久,又擰了眉。
今日比往常醒得早,是因為想如廁……
段無錯睡在外側,青雁不想將段無錯吵醒,一邊觀察著段無錯,一邊小心翼翼地坐起來,輕手輕腳地爬到床尾,想要從床尾爬下床。
段無錯睜開一隻眼睛,看著像隻小烏似地背對著他慢吞吞地在爬。段無錯在的面朝他的小屁上多看了一眼。
在青雁爬到床尾準備下床時,段無錯翻了個,“不經意間”在青雁的屁上踢了一腳。
青雁回頭見段無錯還沒醒,瞪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了屁,然後彎腰拿起床下的鞋子,也不穿上,踮著腳角往外走。
青雁之後沒有再繼續睡,在耳房梳洗之後,讓聞穗跟著在後院轉了轉。忽然想去看看之前讓府里人種下的雁心蘭怎麼樣了。
別的花園已經有了春意生機,甚至開著符合中國時節的花卉,播種雁心蘭的那一片花園卻一片荒蕪。
“雁心蘭極為脆弱,十顆種子播種下去,只能有一兩粒的種子發芽。”老花匠解釋。
青雁疑問:“一定要播種嗎?不能將旁的雁心蘭移栽在這裡?”
老花匠連連搖頭,繼續解釋:“夫人有所不知,這雁心蘭生發芽便是一生,不能移,移植必枯。”
青雁恍然點頭,著面前這一小方荒蕪之地,心中讚嘆這花的厲害。眼前又不浮現雁心蘭開放的樣子。這麼弱人的花,綻放之時卻那麼短暫。青雁越發覺得它的珍貴。
青雁又在後花園看了很多其他的花。以前吃飽肚子都難,哪里分得清這些名貴的花卉?也不拙,不怎麼開口,由著老花匠慢慢介紹。老花匠是個花的人,夫人喜歡聽他說,他正高興著,說個不停。
青雁不經意間抬頭,看見長柏立在不遠的涼亭中,正著這邊。四目相對那一剎那,青雁忽然想起了向日葵,也終於明白那日長柏為何不停追問執意讓選一種花。
青雁蹙了蹙眉,收回視線。
“回去吧。”
老花匠立刻住了口,擔心夫人聽煩了。
青雁往回走的路上,還在想著該如何讓長柏離開府中。很多事,不願意去多想。可是不想再和長柏有任何牽扯了,這對誰都不好。
回去時,剛好到了用早膳的時候。
青雁看著剛在桌邊坐下的段無錯,眸燦燦,心里頓時染上了歡喜,連腳步都變得輕快了些。
侍將早膳一樣樣端上來。
青雁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口流沙包。下一瞬,眸底的燦影頓了頓。
——不是段無錯做的。
青雁默不作聲地將流沙包放在一旁,端起聞青遞過來的銀耳紅棗粥嚐了一口。
——也不是段無錯做的。
有點失落。
不過青雁很快想通。段無錯到底是王爺,又不是個廚子,怎麼會喜歡天天往廚房裡鑽呢?先前那十多日興許是因為生病了,而且還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被擄走生病,所以段無錯才日日親自下廚給做好吃的。如今已經康復了,怎麼可以再貪心呢?
不能貪心的。
其實府裡的廚子手藝也不錯呀。青雁大大咬了一口流沙包,又翹著角笑起來。
段無錯瞧著青雁角挽起的甜笑,目冷下去。
其實只是喜歡吃而已,誰做的都無所謂。
段無錯放下了筷子。
青雁說:“殿下怎麼不吃呢?這個流沙包好好甜,香噴噴的。很好吃的!”
看,這張愚蠢的覺得什麼都好吃。
“夫人慢慢吃,貧僧回寺中念經去了。”
青雁正在給段無錯盛銀耳紅棗粥,聞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銀耳紅棗粥遞到了段無錯面前,小心翼翼地說:“還是吃一些吧?很遠的路呢。”
段無錯著青雁那雙淡紫的眼睛,心裡忽然生出一惡意,想將這雙眼睛挖了。
自從了永晝寺,他已經清心寡了很久。偏生最近兩次因為青雁心生惡意。
青雁欠,著頭皮去拉段無錯的手,將銀耳紅棗粥塞進他的手裡,彎著眼睛撒似地笑著說:“吃一點再啟程嘛……”
段無錯視線下移落在手中的碗上,然後在青雁期待的目中,他接了遞過來的勺子,慢條斯理地吃了。
見他在吃東西了,青雁也就不再管他,自己繼續吃了。
用過早膳,段無錯剛起,青雁也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跟在段無錯後。段無錯頓了頓腳步,回頭看,問:“跟著貧僧做什麼?”
“送你呀。”青雁說。
著乾淨的眼睛,段無錯滯了滯,忽地轉朝青雁大步走過去,青雁嚇了一跳,連連向後退,不解地著他。
青雁一直退到桌子旁,后腰抵在桌沿,退無可退。
直到段無錯的鞋尖抵著青雁的鞋尖,段無錯才停下來。
屋的侍沒齊齊低下頭,裝作不存在,們要據況,看看等會兒是不是要悄聲退出去。
青雁抬起小手攥著段無錯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小聲地問:“殿下,我做了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夫人很好。”
青雁一向不太相信段無錯說的話,現在更是不相信。飛快琢磨著,想起當初段無錯對璟王和康王說的話——
“恰巧選了而已。遠嫁和親,沒有七八糟的份背景,沒有盤枝錯節的關係,省心。”
他選是因為省心,難道現在不省心了嗎?青雁約猜出來段無錯只是想安定下來。所以,他應該是想要個稱職的妻子。
青雁認真反思自己不稱職嗎?
除了沒有陪他睡覺生孩子,還有什麼不稱職的地方嗎?再說了,沒有陪他睡覺生孩子也不怪呀!是他自己當和尚在守戒呀!
服!
青雁靈機一,難道是因為昨天晚上他發現櫥裡的服不滿意,責怪這個當妻子的不上心?
青雁琢磨著七八糟的事,落在段無錯眼中則是在走神。
“夫人——”段無錯拖長了腔調。
“嗯?”青雁回過神來。
段無錯輕笑了一聲,作溫地將青雁鬢邊的碎發掖到耳後,慢悠悠地說:“夫人面對為夫時,心裡在想什麼?”
“在想去哪裡給你買服。”
段無錯怔了怔。
青雁翹起角,小酒窩盛滿了酒樣的甜。主去拉段無錯的手,著聲音說:“阿九,明日再回寺裡好不好?我們今天去買服吧!”
段無錯沉默。
青雁腳尖挪了挪,和段無錯的鞋尖錯開。稍微站直了子,拉著段無錯的手輕輕晃了晃,說:“將採買裳的事兒全給下人,是我沒上心。是我不對。我們今天去買好看的裳,給買你喜歡的!”
半晌,段無錯問:“夫人給貧僧買?”
青雁連連點頭,認真地說:“我有錢的。”
“呵。”段無錯輕笑了一聲,平生頭一回嚐到了何為被堵的無話可說。
長柏遠遠走來,從開著的房門看見青雁拉著段無錯的手輕晃。他的視線在青雁拉著段無錯的手上凝了很久,才收回視線,立在門外禀告:
“啟禀殿下和夫人,珉王來了府中。”
“珉王?”青雁有些驚訝。
段無錯了青雁的頭,含笑道:“差點忘了夫人曾很想嫁給珉王。走,夫人隨貧僧一塊去見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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