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一紙信,從大同發出,很快抵達京城臨江侯府。
紀宗文大驚失,“騰”一聲站起,寬袖帶翻了茶盞,剛沏好的熱茶滾燙,全澆到他袍下擺上,他卻渾然不覺。
他心臟狂跳,手足有些冰冷,勉強定了定神,將信箋掩下,吩咐道:“趕的,立即將魏王陳王請過來。”
“是的,侯爺。”
答話的人,是新任臨江侯府大管事紀升。前大管事紀祥回鄉探親得了天花疫病,病逝在家中沒有回來,于是,他便升了一級頂上。
他不敢探尋主子失的原因,立即遣心腹出府,打馬往兩王府而去。
紀宗文要立即通知皇后,但這等機,他不會到任何一個心腹手里。于是,傳話人選就僅剩兩個外甥了。
魏王與陳王,當年也為此事傳過信,雖當時他們年,沒有參與其中,但事真相卻是知道的。
畢竟當年魏王已經十五,陳王也十三了。在皇宮,這年紀早不是小孩子。
二人迅速趕到,匆匆進了外書房,舅甥三人閉門議。
很快,魏王陳王便出了臨江侯府,面沉凝,急忙往皇宮方向而去。
“什麼?”
魏王陳王進了坤寧宮,皇后見他們面沉如水,也不多說,立即屏退所有宮人太監。
兩兒子帶來的消息,卻如一道驚雷劈下來,讓腦中片刻空白,“竟有此事?”
魏王蹙眉點了點頭,“也不知,東宮究竟獲悉多線索?”
這事兒,其實僅是穆懷善本人的猜想,不過他言之鑿鑿,在幾人當中已掀起滔天巨浪。
這小弟弟雖一貫不按常理出牌,辦事隨心所,不過他很聰明很有能耐,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手的就沒出過岔子。
皇后對他還是篤信的,“那你小舅舅怎麼說?”
“小舅舅信箋上說,他那邊并沒有靜,皇太子可能是從另一邊察覺這條線索的。”
從皇后這邊手,就繞不開穆懷善,他一貫謹慎,耳目不,既然沒有察覺異常,那東宮過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況且當年那事太蔽,一環扣一環,外人手,也不是那麼好剝繭的。他雖最終相信自己的直覺,但卻不認為是自己這邊了破綻。
因此他覺得,東宮奔韃靼王宮而來,若是為了信箋,那應該是從其他方面得到的消息。
畢竟韃靼那邊,新可汗當年暗通大周某方勢力,最終取得汗位,雖并未廣而告之,但到底并不是個絕消息。
只有這樣,一切表面現象,才能合理地串聯起來。
也就是說,皇后一黨的份很可能還未暴。
母子三人的心定了定。
陳王此時也顧不上自己的小心思了,立即接話道:“母后,兒臣認為,小舅舅所言是上策,我們應立即設法,從那邊把信箋取回來。”
“太子能耐,一貫不容小覬,萬一被他搶了先,后果不堪設想。”
現在很可能還未暴份,但若沒有盡快把信箋取回來,那就難說了。
“你們說的是,確應如此。”皇后鄭重點了點頭。
實際上,當年那場戰役過后,與臨江侯何嘗不知那信箋是患?合作功后,自然是嘗試過取回來的。
只是新可汗也不是傻子,這麼一個日后可能派上大用途的把柄,哪能輕易給還回去?
若真要退還,也不是不行,那必須用更大的利益來換。
當時可汗提出的條件,就是讓紀后一黨設法幫助他,在大周北疆某幾關卡制造混,好讓他混淆視聽后,再悄悄將自己的細作推上早已看好的位置。
通俗點說,就是為了韃靼細作的上位,大開放方便之門了。
對于韃靼可汗而言,魏王能不能稱帝很難說,日后變數大的去了,不如現今討些實際的好。
那皇后臨江侯答應了嗎?
當然不可能。
此事與圍困松堡,并鏟除紀宗慶楚立嵩等異己,已完全是兩碼事了。松堡的結果是二人樂見并可控制的,而前者則不然。
韃靼可汗點的地方,都是邊卡要塞,一旦在要地方埋下不確定因素,日后若發生大戰,很可能影響很大。
哪怕細作并沒有占據高位,只當個守城門的小卒,也夠嗆的。
一旦這些雄關被破,京城便危矣。
大周在,他們才是皇后皇子侯爵,一旦大周被韃靼蹄鐵所滅,他們就只能是亡國奴。
不要說,皇后一黨當時并無法及那幾個關卡,即便真到了,他們也無法答允。
條件談不攏,于是,這件事便擱下。一晃眼過了三年多,直到今天。
“鈞兒,燁兒。”
皇后神凝重,“回去告訴你們大舅舅,就按你們小舅舅的法子做。”
三年過去,紀后一黨在軍方的勢力已深了許多,要在那幾關卡制造點小混,勉強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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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相較起大周在,他們母子兄妹敗名裂而死,更愿意讓大周朝陪他們幾個冒一冒險。
皇后暗忖,等信箋取回來后,他們還可以設法提醒一下那幾守將,讓對方警覺,然后多多洗涮幾遍,好把細作給洗下去。
反正只要那把柄要回來后,一切都好說。
“事不宜遲,鈞兒燁兒,你們趕出宮。”
皇后命人取來紙墨筆硯,親筆寫了一封給韃靼可汗的信,沒有落下署名,只用了一個當初約定好的私印。
猩紅的印記落在信紙上,垂目看了看,折疊起來放進封皮,用了火漆,給大兒子,再三囑咐道:“這封信,必須親手給你大舅舅。”
這是一份表達意向的信,先試探試探,畢竟三年過去,對方的條件不知有無變化。且即使沒變,他們也得適當討價還價一番。
魏王鄭重應了,接過信立即收好,對母后點了點頭,便領著弟弟匆匆出宮去了。
皇后這邊幾個的異,很快被東宮察覺。
首先,是紀婉青手下暗探傳了消息過來。坤寧宮這邊的,說皇后母子閉門頻頻,前后神凝重,且皇后本人難掩焦躁,神思不屬,甚至連麗妃容妃搶奪宮務也不甚搭理。
宮務是皇后在后廷立足的本之一,一貫十分看重,十幾年來牢牢把控,不容他人染指,這很反常。
接著,臨江侯傳來消息,說兩位皇子出侯府頻了許多,時常屏退所有下仆,待在外書房一閉門就是半天。
最后,潛伏在陳王府的丁文山也遞了消息出來,說陳王不甚對勁,日常的品茗清談許久沒進行不說,就連本人也很見蹤影。
偶爾見面,也一臉凝重,行匆匆。
很明顯的,紀后一黨是發生大事了,幾名核心員皆嚴陣以待。
這究竟發生了何事?
朝堂局勢,高煦了如指掌,最近風平浪靜,紀皇后一黨穩定發展。而昌平帝也康健,一夜數沒有問題。
他斜倚在姜黃麒麟紋大引枕上,食指輕敲了敲炕幾,那問題究竟會在哪里呢?
“殿下,不若我傳令下去,讓暗探們多多注意,看是否能發現端倪?”
紀婉青徐徐喝了一盞溫水,放松子,靠坐在高煦畔,腰有些酸,用手了。
這項工作很快被畔男人接手,大掌不輕不重,小心翼翼按著,讓舒暢嘆。
“這般也好。”他應了。
妻子懷孕已有八月,眼看沒多久就臨盆了,高煦本不知曉,好讓安心養胎的。
只是相的夫妻總是敏的,他們對伴的緒變化更容易察覺。這幾日,他思緒沉凝,盡管表面如常,但紀婉青還是覺到了。
既然妻子問起,高煦也不瞞,便簡單敘說一遍。
按照目前跡象看來,對方謀之事必是皇后一黨的絕。紀婉青的暗探雖不能伺候,但好歹占據地利之便,是目前最有可能探聽到消息的。
高煦也有些意,便應了下來。
末了,他不忘叮囑道:“這事你下個命令即可,萬萬不可勞神。”
高煦板著俊臉,相當嚴肅,手上按的力道卻十分溫。不管語言還是作,都晦表現了他的關切。
紀婉青笑了,直起腰,湊上前去,親了親他的,“知道了,我孩兒他爹爹。”
這個稱呼,看著平淡還隔了一層,偏偏卻帶上了無法斬斷的羈絆,的將二人纏繞在一起。高煦睨了一眼,薄微挑,黑眸帶笑。
他喜歡這個稱呼,大手松開正按的腰間,順勢將人抱住,掌心自然而然放在高隆的腹部上。
孩子不知道了小手,還是踢了踢小腳丫,反正就了他老子的掌心。
進懷孕后期,小寶貝長大了,活空間減,胎也隨之了些,作不似以前那般激烈了。
高煦心疼孩子憋悶,了掌下,溫聲道:“等你出來,再好生活一番。”
胎剛開始些時,他的反應實在很大,越想越不安心之下,連夜召了劉太醫來看了,得到信誓旦旦的保證,這才安心睡下。
紀婉青微笑看著,這些事兒,都是記憶中好的一筆。
那日夫妻二人商議過后,紀婉青立即便將命令傳下去。
可惜的是,結果并不太理想,皇后臨江侯幾人諱莫如深,此事連自己的心腹也不允許知道,更甭提其他人。
事態進展一如高煦之前所預料,要探聽到有用的消息,難上加難。
不過,他很沉得住氣,反而擔心妻子惦記,特地安開導了幾次。
紀婉青其實沒怎麼焦慮,這一年來也經歷過不事,早鍛煉出來了,況且還有什麼事,能比得上腹中骨重要?
當然,夫君的關懷,還是照單全收的。
只是,紀婉青手下的暗探們,到底還是有混得不錯的人,他們打起十二萬分神來留意,些許蛛馬跡還是能察覺到的。
日子不疾不徐過去,到了命令下達后的第八天,潛伏在臨江侯府的暗探,終于有加急消息傳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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