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二爺自今日響午后起,便有幾分心神不寧,他蹙眉片刻,便命人檢視近來外務。
得到并無異樣的答復,他又下令加強莊子各守衛。
心腹雖不明所以,不過仍恭敬領命退下。
到了夜間,二爺歇下。
他一貫睡眠狀況不大好,今夜尤為甚也,輾轉到了約午夜時分,他眉心驟然重重一跳。
二爺手臂一撐床榻,瞬間彈坐而起,厲聲喝道:“來人!”
于是同時,一聲尖銳的木哨聲突兀而去,劃破寂靜的夜空,他登時心頭一凜。
外間守候的小廝已翻而起,匆匆趕主子房伺候。而在此刻,外面燈火驟亮,已傳出兵擊之聲。
院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奔到正房門前停下,二爺沉聲喚道:“進來。”
“何事?”
況急,這位為護衛首領的心腹也不廢話,“砰”一聲跪地的同時,已經稟道:“莊子被份不明者圍攻。對方人手極多,訓練有素,功夫也極高,我方如今正于劣勢。”
護衛首領神凝重,顯然這劣勢不是一般的惡劣。
“不明份?”
二爺聲音有些低啞,冷冷挑,在京畿之地,還能有幾暗勢力如斯強勁?
有可能挑他據點的,大約就一人罷了。
“此地已不可久留,速速離開為宜。”他神一斂,“趕將要事略作收拾,其余無法帶走的,立即將其焚毀。”
此據點,二爺一貫看重,經營得不錯,他倒舍棄得爽快,守衛頭領卻面不舍。
“你也無需不舍,如今敵人突兀近,不丟個卒子,如何保住車帥。”
二爺是個當機立斷之人,立即啟應急預案,將底下人手一分為二。一部分繼續抵外敵,而剩下那一半,先在外書房、文牘室等地方放了一把火,然后立即跟隨他離開。
許馳準備充分,將莊子重重圍困,只是二爺為人一貫謹慎,他的預備更加久遠完善。
早在二爺建造這個莊子之時,便命人修砌了暗道,機關僅他一人知曉,通道口就設在本人房,另一端,則遠遠通到二十余里以外。
等許馳攻下莊子后,發現不見了二爺,當即了臉。
他事前不是沒有猜測過,這莊子是否還有暗道之類的地方,因此據山勢走向,在容易挖掘地道的地方,都放了暗哨監視。
這暗哨一直放到十幾里以外,畢竟在山里建造地道,即便有部分天然地,也極艱難的。
他一來想著十幾里差不多了;二來,這般遍撒網所需人手極多,再繼續擴大范圍,會影響攻打莊子。
二爺為人更狠,一條地道建造多年,是超過了這個范圍。
“跑得倒比兔子還快!”
許馳沒聽到崗哨回稟,便知道對方肯定是功逃了,他抬目掃了眼雅舍正中的匾額,上書三個龍飛舞的大字,“瑯嬛境”。
“心狠手毒鼠輩,竟敢仙境?”他啐了口,一邊讓手下追一追,一邊打發人趕撲滅大火,順帶尋找暗道。
東宮麾下,自有通機關暗道的能人,仔細探查過后,順利找打暗道,再研究一番,打開了機關暗門。
二爺一行,肯定是追不上了,而他留下的都是死士,反抗激烈不說,一敗跡,不等對方制服,便已咬碎后槽牙中藏匿的毒囊,七竅流而亡。
“來人,給我仔細地搜!”
許馳恨恨拍了一下門板,辛苦拼殺一場跑了目標倒是其次,關鍵是,他生怕主子的大事再次陷僵局。
好在,事真沒糟糕到這個地步。二爺居于此地已多年,如今臨時離開,匆忙之間,將所有痕跡盡數除,并非易事。
許馳等人的目標,放在大火燃起的地方。忙活了一個多時辰,等將火勢撲滅后,他們立即進行仔細搜索。
這麼一搜,卻找到了一個重要線索。
許馳手里握著小半塊黑漆木牌,掏出帕子,仔細拭上面的灰燼塵土。
木牌上面雕了篆大字,邊緣一圈致的纏枝紋樣。
這類型木牌很悉,是勛貴宦之家的通行令牌,用于通行與府中層層門的,不算罕見,一般經常出門辦差的家人護衛都配有。
許馳手里這個,已經被燒毀了一大半,他將塵土抹干凈后,剩下的紋路字,便清晰映眼簾。
木牌正面的字有兩個,上面一個燒毀大半,而下面一個好些,只被煙火灼傷些許,仍能輕易辨認。
那個完整的字,是個“府”字。
至于上面那個缺了一半,殘余筆畫卻剛好合了個“候”字。
“侯府?”許馳心中大,立即翻轉木牌,往背面一瞥。
他卻一怔,原來那木牌背面也是有字的,剩余筆畫,剛好合了“貳”。
貳即是二,二爺。
侯府?二爺?
這便立即推翻了許馳方才猜想。
他劍眉微微蹙起,方才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臨江侯府。
但現在問題來了,臨江侯府是沒有二房的。
至于再往下一輩,紀宗文的兒子當中,倒有個二爺。只是這個二爺今年才十六七,三年前才十三四,他本無法駕馭當年松堡幕后之事,年齡對不上。
許馳細思片刻,都覺得假設有破綻,他微微甩頭,沒再多想,立即招手,讓心腹上前。
不管如何,這是個極重要的線索,要知道京城侯府就那麼一小撮,就算用排查法,也耗費不了太多時日。
二爺的份,應很快便能揭。
他神一振,“來人,立即傳信承德,并打馬將此一并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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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午夜時分,諸多心腹護衛著二爺,快速穿過地道,出現在二十余里以外的一農家院子。
這是一個小村子中的某戶殷實農家,十來年前到此落地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著與鄰居全然無異,不想卻是二爺安排著把守暗道的心腹。
“這據點,今夜可以棄了,你們幾人,隨我一同回去。”二爺白皙俊的面龐沉沉的,吩咐道:“取紙筆來。”
他快速寫了一封書信,用了印鑒,隨后吩咐:“立即使人傳到承德去。”
下屬利落應是,二爺也不停留,立即領著一眾下屬出了小院,登車離開。
狡兔三窟,二爺可不止一落腳之地。
至于他親手所書之信,則被飛鴿所攜,往德方向而去。
“大爺。”
一名心腹匆匆趕至,對書房伏案疾書的中年男子稟道:“二爺傳信過來了。”
“哦?”
大爺有些驚訝,要知道他這弟弟脾氣古怪,也不與家人多流,如今突然來信,莫不是京城出了何事?
他眉心一蹙,手接過心腹奉上的信,快速打開,匆匆掃過。
“什麼?瑯嬛境竟被攻破?他舍棄了一半人馬,已經離開!”
大爺大驚失,弟弟的能耐他很清楚,若尋常勢力上門是無折返可能的,更別提被人攻破據點子,折損一半人手敗逃了。
況且那莊子極為蔽,外人基本不知其存在,多年來無人能上門過,怎地突然被人圍攻?
大爺一瞬間想到東宮,臉立即了,在京城地界,有能量且有手可能的,也就一人而已。
他弟弟經手的,基本都是大事,難道,是哪一樁陷了,被皇太子循著痕跡跟上來?
京城二爺逃,許馳搜索到重要線索之事,高煦尚未接到信報。
他那日下了圍攻命令之后,隨即便折返后院正房,將最新消息告知與妻子。
紀婉青很高興,若是功逮住這個幕后黑手,想必至能水落石出一半吧。
夸獎了自家夫君的辦事效率一番,也不知高煦不用,不過他斜睨了妻子一眼,薄微不可察一彎。
小夫妻攜手用了晚膳,消了食以后,便上榻翻云覆雨一番。
待云收雨歇,紀婉青便半趴在他懷里,二人低低說著小話。
“殿下,你知道柳姬嗎?聽說很是厲害,直接宿在荷風正殿。”說著說著,便聊起了如今宮中聞名的皇帝新寵。
這柳姬床上功夫果然了得,種種手段是良家子無法想象的,竟讓昌平帝這個把月以來,專寵了一個。
如果僅是這樣,倒也不足以引起紀婉青關注,畢竟那皇帝公爹風流得很,后宮數不勝數。
概因前兩夜,柳姬竟接連宿在了荷風館正殿龍床上了。
那二人酣戰半夜,皇帝心舒暢,竟就直接摟著,睡在正殿。
這消息一經傳出,如涼水下油鍋,瞬間讓整個岫云宮震起來。
皇帝正殿,歷來只有皇后才能留宿一整夜的,昌平帝倒會興致起來不在意規矩,只是,以往卻無妃嬪宮人敢這般行事。
這簡直是明晃晃往皇后臉上甩耳啊,要知道皇帝并非專之人,一旦失寵,后果可想而知。
柳姬出低賤,伍慶同府里的嬤嬤惡補幾天,只來得及補些伺候皇帝的規矩,其他淺提過的,未必記得,記得也未必盡數放在心上。
于是,就狠狠給了甩紀皇后一掌了。
紀婉青說這話時,是很雀躍的。自大婚以后,皇后一直折騰為難,看柳姬讓其此癟,是打心眼高興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眸亮晶晶,仰臉看向高煦,“殿下,你說這個柳姬,能不能封個份位呢?”這樣才有利于長期抗戰。
“不會。”
高煦斜瞥了一眼,無打破妻子的小期盼,看著立即垮下臉,才閑閑解釋:“孤那父皇,是個很看重妃妾出之人。”
昌平帝無數,但后宮有等級的妃嬪,卻基本出良好,尤其是中高位置,更是非名門閨秀不可居也。
有一位連續生了兩位皇子的幸運宮,才勉強讓他破例,封了個正七品而已,連中階妃嬪也沒能混上,可見皇帝對非貴出者,在份位上有多苛刻。
好吧,換而言之,出低賤者如柳姬,份位是不用想了。注定曇花一現,今天的行為有出格,恐怕日后失寵就有多凄涼。
“這樣啊。”
紀婉青很失,這兩日皇后面沉,心下暢快,前去請安也找到些樂子。不過聽高煦所言,估計這熱鬧看不長久了。
既然柳姬份位沒希,那麼估計撐不了多久了,畢竟皇后被人這般打臉,若不找回場子,有何面目繼續統率六宮?
“熱鬧要看就看。”
高煦一眼看破妻子的小心思,高興,他也樂意,只是還是叮嚀了一句,“你莫要吃了虧即可。”
是的,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對妻子在坤寧宮的唯一要求,就是保存好自。
他輕輕地吻著的頰,低聲道:“孤看著你,倒是不累。”
幾個月來,紀婉青早適應了夫妻事,且已能會其中歡愉,他暗忖,或許自己稍稍放開一下,已經可以了。
“不,我累,我要睡……”了。
最后一個尾音,消失在高煦欺過來的薄下。紀婉青此刻已無余力去管人家的閑事,只得先專心致志,回應夫君的強攻。
皇后柳姬之事,紀婉青說過便罷,也沒太放下心上,因為與昌平帝的后宮完全沒關聯。
不過,有一方面卻猜對了,皇后確實要找回場子,以震懾六宮。
紀婉青沒想到是,因機緣巧合,皇后卻連同東宮,也一并算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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