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非忍不住暗嘆了口氣,他其實覺得傅皇后是個很好的人,識大,有擔當,對陛下也足夠忠心,可惜陛下不喜歡。
天漸漸黑了,河邊晚風起,垂柳飄飄,宗寰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著。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京城中心,到了他無數次回想過的地方——長武大街。
這是他和姐姐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那時,他尚未親政,制于太后,心中憤懣,因此借酒消愁……
就在那個晚上,他遇到了姐姐。
他鬧了好大的烏龍啊,他把京第一大盜誤認為好人,把姐姐誤認為歹人,還和姐姐起了沖突。
姐姐將他打得落花流水,將他手底下十幾個暗衛全部撂倒,包括暗衛統領黑曜。
后來,姐姐還不計前嫌,從京第一大盜手上救下了他。
那晚的月特別明亮,在他走投無路之時,如九天神下凡,救了他。
他的氣質清洌,如同高山冰川,渾威嚴,散發著神莫測的氣息。
他的魂兒都要丟了。
事實上,他丟的是自己的心。
夜幕落下,街上行人匆匆,宗寰愣愣地站在長武大街上,心口空空落落的。
同樣是盛夏,同樣燥熱的晚風,眨眼間已是三年過去。
姐姐已有了三哥,而他還是空落落的一人。
不對,他不是獨一人。
他有姐姐!
姐姐就在京城,就在商國公府,距離他不過幾公里的距離,他想見姐姐的時候,只要去商國公府就能見得到。
他奢求的不多,只要姐姐能夠好好的,他就能一如既往地支撐下去。
可若誰想徹底霸占姐姐,連看也不讓他看一眼,就休怪他下手無。
忽然,一陣馬蹄聲從遠傳來,宗寰抬眸之間,只見在瑜城戰場上劫后余生的靖王宗齊出現在視線中。
宗齊見到皇帝,翻下馬,跪在地上:“臣宗齊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叔起來吧。”宗寰神淡淡,有些有氣無力地說。
宗齊輕輕說道:“陛下,天黑了,外面不安全,您還是早些回宮歇息吧。”
宗寰沒回話,只悶頭靜靜地在青石地板上走著。
宗齊輕輕瞇了瞇眼睛,在宗寰后跟著往前走。
“陛下可是剛從商國公府回來?”宗齊問道。
“嗯。”宗寰神淡淡地應了一聲。
靖王試探地說道:“商夏姑娘的病,可是好些了?”
“姐姐無事了。”宗寰一邊往前走著,一邊百無聊賴地說道。
“可臣見陛下并不開心,不知陛下是否有何心事?”
宗寰回頭看了靖王一眼,神如常說道:“并無心事。”
這些年來,皇帝長了,他的心事也不會輕易為外人道。
可即便他什麼也不說,靖王也知道他為何而不開心。
商夏生病的這幾日,陛下一日去商國公府數次,而此時,商夏剛剛醒來,最關心商夏的陛下,卻獨自一人在這長武大街上黯然神傷,還會有別的原因嗎?
靖王上前兩步,恭恭敬敬在宗寰耳邊說道:“陛下九五至尊,真龍天子,也就天上的星星摘不到,其他有什麼是得不到的呢?”
宗寰沒回話,忽然在一個巷口停住腳步,當年,姐姐就是在這個巷口救了他。
“陛下若是喜歡商夏姑娘,微臣有一計……”
“放肆!”宗寰猛地回過頭來,目冰冷盯著旁靖王,“你敢揣朕意?”
“陛下恕罪。”靖王連忙低垂下頭,一副恭敬認錯的態度,“臣別無他意,只是看陛下怏怏不樂,想為陛下開解,臣有辦法讓陛下得到商夏。”
“大膽!”宗寰怒斥一聲,渾散發著森然冷意。
他遒勁有力的手出,一把揪住靖王的服,郁的眼神里滿是警告。
“別以為朕不知道王叔在想什麼?王叔一萬人馬在瑜城為國捐軀,朕深憾,但若王叔想把主意打到姐姐上,慫恿朕傷害姐姐,報復姐姐,就別怪朕翻臉無。”
皇帝的眸中噴著怒火,讓靖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匍匐在地上。
“陛下!臣萬萬不敢有此想法。”靖王大聲為自己辯解道,“臣只是看陛下悶悶不樂,想為陛下解憂罷了,陛下若是不喜,臣日后再也不提。”
“那就閉上你的,小心禍從口出。”宗寰發出最后的警告,冷哼一聲,大步離去。
靖王滿臉惶恐地跪在地上,頭著地磕頭道:“臣知錯!恭送陛下。”
宗寰的影逐漸消失在夜中,冷漠孤寂,卻顯得高大拔。
靖王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目一點點變得沉無比。
他的確低估了宗寰,他低估了宗寰對商夏的喜歡。
靖王萬萬沒想到,宗寰對商夏之心,已經如此之深。
他為萬萬人之上的皇帝,竟然愿意為了商夏,犧牲至此。
這本就是一個炸雷,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引罷了。
“王爺,陛下不再是以前的陛下了。”
靖王的親信吳能連忙彎下子,替靖王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一張長滿痤瘡,坑坑洼洼的臉上滿是憾。
靖王角勾起一抹邪笑,滿是嘲諷地說道:“可禍患的種子已經埋下了,皇帝遲早有一天會再來找我。”
吳能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著靖王,勸道:“王爺,要不我們別……別再招惹商夏了?”
商夏現在可是國寶級別的人,不但朝中員,甚至是普通百姓,都護著。
要是有人膽敢在天幽國的大街上說商夏半個字的不是,都能被人給撕了。
商夏以高超的智慧和本領,保住了天幽國,是天幽國的大功臣。
“這個仇本王非報不可!”靖王拳頭握,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的面目因憤怒而猙獰不已,渾散發著仇恨的怒氣,商夏故意讓他的一萬親兵上戰場,讓他們戰斗得只剩下十幾人。
他要不是跑得快,也差點死在戰場上,他和商夏之間,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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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國公府,宗云蒙將院子里一眾探商夏的人趕出去之后,院子里頓時清凈了許多。
小月在隔壁院子照顧游林子,江弋如同一尊門神一般,在院門口守著。
聽風一如既往地蹲在屋頂上,監視著四周的靜。
房間里,宗云蒙和商夏相對而坐。
“怎麼了?不開心?”商夏發現宗云蒙的臉有些不太對。
他知道這個男人不喜有人打擾他們,可現在所有人都已經被他趕走了,他怎麼還是悶悶不樂?
“沒有,夏夏。”宗云蒙一把抱住眼前的子,將頭擱在肩膀上,悶悶地說道。
他差點就以為自己永遠地失去了,夏夏昏迷的這幾天,他驚慌害怕得就像是一個小孩兒。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寸步不敢離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兩人總是忙于國事,聚離多,這一年來,更是大部分時間都不在一起。
當看到的繃到極致,陷昏迷,他的心一片揪痛。
他的夏夏承了太多,為了這場戰爭的勝利,為了天幽國,差點把自己累垮。
“我沒事,只是累了,我已經好好睡了一覺,休息好了,可以繼續往下走了。”
商夏輕輕攬住宗云蒙的背,神從未有過的溫,語氣如風,
這個男人的心,明白。
“可我不想繼續往前走了,夏夏,我累了,我想……”
“三哥,不是時候……”商夏輕輕捂住宗云蒙的,“不是現在。”
輕輕撐著男人的肩膀,目深深看向他眼睛:“你不是累了,你是心疼我……我懂你的心意……”
老實說,這場戰爭確實比想象的要艱難,哪怕上一世為帝國指揮,也沒到這麼艱難。
但早已做好了一切準備,任何風雨都會一往無前。
知道這個男人心疼,知道……
商夏的眼神烏黑亮,好似什麼都瞞不過,宗云蒙心里忽然就酸酸的,再次將一把抱住,一言未發。
商夏輕輕挪了挪子,坐到宗云蒙大上,讓自己窩進他懷里,任由他抱著。
的呼吸噴灑在他耳邊,語氣輕輕:“但天幽國是我們辛辛苦苦保護下來的,如今經過這場大戰,風雨飄搖,我們必須將它重建起來,讓變得強大,讓的子民得到庇護,讓再也不會被人欺負,三哥,我們說過的九州之路,你忘了嗎?”
“是,我忘了,什麼九州之路,什麼強大國家,都不是我想管的事了,從今往后,我只想管你一個人。”
宗云蒙從未如此任過,此時的他如同一個固執的小孩兒,抱著商夏,什麼話也聽不進去。
“好,那從今往后,你就只管我一人,其他的事由我來管。”
商夏點點頭,溫無奈的語氣之中滿是寵溺。
“夏夏,我們退吧。”
宗云蒙還是說了出來,他以為,他們是時候退了。
以后的路,自有夏夏這些年來培養的人才來管。
文有龍瑜,武有商洲,還有諸多經百戰的將領……
陛下自己也是一個有著雄心壯志的帝王,他們完全可以撐起整個天幽國的天。
他不想再讓夏夏為國事所累,夏夏該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商夏默了一下,點點頭:“也行,我們怎麼退?”
宗云蒙興致地說道:“我們收拾東西,今晚就走,離開京城,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好。”商夏語氣輕地說道,“我們這就拋棄親人朋友,拋棄好不容易護住的天幽國,你甚至還要拋棄自己的父母,來一出攝政王和欽南特使雙雙失蹤。然后,我們去哪兒呢?
“留在天幽國,還是去別的國家?要不要改名換姓?不要的話,還是會有人認識我們的哦,除非我們居深山老林,不和別人流了。
“改名換姓的話?我為什麼要改名換姓呢?我就是商夏啊,我就想這個名字。
“等一下,我們居深山老林,是不是還要自己做飯,還要打獵,搞不好還得自己種菜,還得柴米油鹽醬醋……宗云蒙,我覺得比起這樣的日子,青春正盛的我,更想做點有意義的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他們唯有急流之中勇往直前,讓自己發發熱,才能保有自己的價值。
閑云野鶴縱然妙,但不是在風華正茂的年紀。
宗云蒙陷了一陣沉默。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想到了無數雙仰夏夏的眼神,他想到了把夏夏視為神的天幽國百姓。
或許,居真的不是個好辦法。
而且,夏夏也說了,如果他們不辭,憑空消失,那就是失蹤,但如果他們辭,陛下又一定不會同意。
宗云蒙看著商夏,終于說出了心里最為擔憂的事:“夏夏,我是擔心……我擔心陛下……”
“擔心陛下什麼?”商夏挑眉看著宗云蒙,開口問道。
“你昏迷的這三天時間,陛下來商國公府七八次了。”
商夏默了一下,隨即,輕輕抬眸看著宗云蒙。
這個男人臉上滿是醋意,眸中還帶著一層比醋意更深的擔憂。
商夏默了一下,開口說道:“什麼也別說了,我們這就私奔。”
“夏夏……”
“我們必須藏起來,讓陛下再也見不到我。”商夏臉上神滿是嚴肅,讓宗云蒙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丫頭分明是在笑話他!
“先不私奔了。”宗云蒙扁了扁說。
“不行!”商夏很是嚴肅地說道,“我們如果不私奔,就沒法藏起來,不藏起來的話,陛下就一定會來看我,到時候我親的三哥就會吃醋,會像小孩子一樣不開心……”
宗云蒙被商夏這話逗笑了,這丫頭打趣他。
宗云蒙忍不住彈了商夏一腦崩兒,彈了后又怕疼,趕用手給。
宗云蒙笑過之后,又擰起眉頭,神認真地看著商夏:“夏夏,陛下真的很喜歡你,難道你就不心嗎?”
商夏聽到這話,輕輕瞇起眼睛看了宗云蒙一眼。
“心。”
“你!”宗云蒙愕然愣住。
商夏輕輕睨著宗云蒙,慢條斯理地說道:“有個又高又帥,還深的小狗弟弟喜歡我,我怎麼能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