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慣用手是左是右,本也說明不了什麼。
但若一個人明明是左撇子,卻要藏起來改用右手,這就有問題了。
這世界并沒有必須右手寫字、右手吃飯的傳統,左路撇子本不需要刻意去改正、迎合主流。
而黎清玥清楚地記得,母親靈曦郡主寫得一手極好的字。
白義說林靜原本識得一些字,卻不會寫,這事哪怕是對于不寵的世家小姐來說,也不正常。
但如果說林靜原本會寫字,卻只會用左手,那便也說得通,右手練起字來,為什麼進步那麼神速了。
想到這一點,黎清玥覺得自己難以再這樣一點點試探下去了。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就算林靜那小姑娘的里,真的是自己娘親的靈魂,也顯然是鐵了心不打算跟自己和爹爹相認。
若本就不是,自己也需要一個確證,否則難以安心。
這一天傍晚,東皇淵剛剛從林靜那離開,出了殿門便見黎清玥靜靜倚欄而立。
一見到他,便直來直去道:
“父親,借一步說話。”
東皇淵微微一愣:
“你在等我?怎麼了?”
他早已習慣黎清玥平日里都喊他“爹爹”,但每次有重要事要說時,稱呼就會變得正式。
兩人沿著皇宮的長廊走了一段,東六宮本就人煙,倒也僻靜。
黎清玥轉頭看向他,目略帶深意:
“父親覺得,林靜如何?”
東皇淵怔了片刻,手指暗暗蜷起:
“什麼如何?你問這做什麼?”
黎清玥思忖著說:
“如今我時間充裕,可以每日給施針,如此再過個把月,的子也該大好了。”
東皇淵緩緩吐了一口氣,清冷的黑眸帶上一抹和:
“如此便好。”
他只淡淡說了這一句,并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
黎清玥微微瞇起眼,突然勾起角,說道:
“父親真的很關心呢,我看也快及笄了,父親這麼多年總是孤一人,以后有陪在邊也很好。”
東皇淵面一頓,眉心微微擰起,有些凌地說道:
“你……怎會突然說起這種事,年紀還不如你大!”
黎清玥揚了揚眉稍,故作驚訝道:
“誒……我說的有錯嘛?本來不就是爹爹讓跟在邊的麼?我還以為你如此關心,是打算收做干兒呢。”
說到這里,一敲手心咧笑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有個姐妹好的,要不爹爹現在考慮一下?”
此話一出,眼看著東皇淵的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
“莫要胡說八道,為父有你一個心就夠了,林靜……”
“怎麼樣?”黎清玥笑瞇瞇地看著他。
東皇淵看著這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表,忽然反應過來,頓時無語地了眉心。
半晌,他長嘆一口氣,抬眸看向遠方,整個人都恢復了沉靜淺淡,緩緩開口:
“清玥,我心里只有你娘親。”
“當日出手救下林靜,也是因為那一瞬,讓我想到了靜姝……”
黎清玥心頭一跳:
“爹爹說什麼?”
東皇淵眸深邃,輕聲道:
“上有某種說不清的東西,跟靜姝很像。”
“我和你娘親初遇,重傷被所救,當時我遭遇了一些事,不信任任何人,差一點……出手殺了。”
“幸虧我傷得太重,力昏倒,死里逃生卻沒有報復我,也沒有丟下我不管,我醒來后覺得不可思議,卻說了一句話……”
“說,我救你又不是一時興起,既然救了,便不會半途而廢,讓你自生自滅。”
東皇淵停了下來,腦海中回想起與林靜的初見時,說的話。
——若是我出手救人,斷不會救了命再把人丟到一邊,任其自生自滅,那不救人,只能算一時興起罷了。
收留林靜后,從不肯跟別人一樣,稱他主上或者國師,只肯喚他“公子”。
當年遇到靜姝,一開始他心存戒備,不曾告訴姓名,便一直喚他“公子”,再不曾問過他真名。
年時許多事難以坦然,他便再沒機會開口,不曾想后來發生了那件事……
臨別時,他終是沒再多說什麼,留下那串刻著自己名字的紫珍珠,下定決心如果能活著回來,便將世和盤托出。
若愿意,便帶走,此生不負。
東皇淵閉了閉眼,聲音低了下去:
“我也不知為何,林靜總是讓我想起你娘親,可我知道那不可能……靜姝過世時,林靜尚未出世。”
“留在邊,不過是我的私心罷了,這對本就不公平。”
“……待病愈,我的承諾便也完,我會給安頓個好去,護一生安穩,年紀還小,將來見的人多了,自會遇到更適合的人。”
黎清玥定定地看著東皇淵,心頭驚濤駭浪。
若連他都對林靜有這種覺,那豈不是說,自己那猜測正確的可能,又增加了許多!
幾乎忍不住要把心中的猜測當場說破。
但心知現在絕不能告訴他。
他十幾年都未曾忘記過母親,寧愿為了始終不娶妻,若現在說了,萬一最終證明是想錯了,對他該是多大的打擊?
黎清玥暗暗了拳,心中做了個決定。
既然不能明說,那便只有想辦法,讓林靜自己出破綻。
抿著拉起東皇淵的袖,聲道:
“爹爹不必多想,現在說這些還早呢,還是等康復后再作打算吧。”
東皇淵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轉頭淡淡瞥了一眼:
“你這丫頭,是專程來套為父的話?”
黎清玥下心頭的波瀾,面輕松地朝他嘿嘿一笑,一副厚著臉皮蒙混過關的表。
東皇淵輕嘆一聲,也不再多說,只眸溫和地了的頭發。
“為父有你在邊,已心滿意足了。”
……
……
燕霄回到京城后,著實是忙了一陣。
主要原因便是蕭煌和黎清玥不在時,國事大權都到了他一人手上。
再加上他近期也離開了這麼久,是把各種事務匯總整理清楚,一項項接回去,就了不時間。
除了公事之外,他的心思便都放在了一件事上。
老夫人那日跟他談起立妃之事,燕霄一直下意識回避的念頭,終于浮出水面。
他腦海中唯一出現的,只有一個名字。
還有一雙皓月般純凈的眼睛。
然而他不敢貿然開口。
凌霜跟他見過的所有子都不同,總是那麼灑淡然,仿佛周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超于萬之外。
明明就在邊,卻難以及。
以對他的態度,他只能確信不討厭自己,但要說有沒有其他……他本拿不準。
只能小心翼翼,生怕太過心急反倒令心生疏離。
這一日,燕霄照常一忙完公事,就直接趕回府里。
老夫人最近忙著張羅他的生辰宴,跟各府來往頻繁,每日也不用他陪著用膳,于是他一回來就直接扎進了廚房。
天將暗未暗時,燕霄拎著個食盒,來到了聽泉閣。
卻沒能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影。
平日里這個時間,總是坐在池塘邊,有時還會著腳玩水。
雖然他從未問也從沒說過,可他寧愿一廂愿地認為,是在等他。
燕霄心頭忽然有些不安,朝屋里輕聲道:
“凌霜?”
沒有回應,他拎著食盒的手攥,快步走過去打開門。
屋里屋外都看了個遍,卻不在。
燕霄的心猛地收,這才注意到一件事——
那金巨熊和小白猴,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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