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柳到底有些不甘心,還是掰了點油泡螺的小碎塊,拿去喂園子裏的貓貓狗狗——這僅有的幾隻還是林若秋反覆央求楚鎮才勉強留下的,這人一得知有孕便該失了魂一般,又鬧起先前做的那一套,生怕被這些活所傷。於是林若秋現在每每出行都有三四個從人跟著,形包圍陣勢,就算想抱一抱那幾隻寵都沒辦法,只能遠遠地幾眼。可還是願意看的,每早逛上這麼一遭,權當鍛煉。
紅柳拿那帶骨鮑螺去試驗的時候,林若秋著實擔了些心,唯恐那幾隻小畜生被毒死,然則紅柳仔仔細細觀察了一夜,還是不見它們有何異狀。紅柳仍不肯放棄,想著可能是一種長期慢的毒質,因打算拿去給太醫院瞧瞧。
林若秋懶洋洋的道:「不用試了,咱們省省吧。」
知道紅柳急於揪出那魏氏的馬腳——假如兩人猜測屬實的話。可做狐貍的哪會輕易被人抓住,就算裏頭真有何不妥,魏語凝一定也會巧做構陷,栽贓到旁人上去。事鬧大,滿宮人一定會認為林若秋故意攪擾得闔宮不寧,反而難以安心養胎。
魏氏此舉,也許是示好,也可能是一種無聲無息的恫嚇。林若秋可不能被唬得疑神疑鬼的,那才落了下乘。
雖懶得那盒點心,可林若秋看著到底有些眼饞,遂還是命王廚娘請教膳房的蘇州師傅,有模有樣的做出幾個來。
結果當晚上點心送來時,那一碟新出爐的油泡螺悉數進了楚鎮的肚子。
這才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哩,林若秋滿懷怨念的看著對面——本來打算留作宵夜的!
楚鎮的舉更加可恨,他故意了指腹上的油,滿不在乎的道:「再做不就得了。」
林若秋深呼吸了好幾下,生怕自己會衝上去咬他一口,真那麼容易製作,也不會到飯點過後才送來了——那油泡螺的手續格外繁瑣,王廚娘費了老大的心也只弄出這麼一小碟,結果楚鎮三口兩口就給吞沒了。
統治階級果然都是罪惡無比,半點不能會勞人民的艱辛。
楚鎮見白小臉上憤憤不平的神,遂指著自己笑道:「原來你還沒嘗過?」
林若秋一聽這話似有后著,眼睛裏不騰起希的火苗,心道皇帝莫非善解人意,還藏著幾枚供用?
誰知下一刻,清新的淡油氣味便充塞了的口腔,舌尖甜甜的,還帶點蜂香氣。
楚鎮一手掐著的腰,一邊促狹的了眼,彷彿在問,「好吃麼?」
林若秋徹底絕倒,沒想到皇帝的臉皮也越來越厚了,都這會子功夫都還有心思揩油,不,應該說送油。
本想好好質問他一番,至迫得楚鎮以後不敢再搶的零食,可被男人這麼一鬧,林若秋早就綿綿的倒在他懷中,哪還有力氣同他爭辯?
而且有一說一,那油的滋味著實不錯,難為蘇州人怎麼想出這樣的好東西。
林若秋艱難的將津唾咽下,早就暈生兩靨,楚鎮笑盈盈的著的肩,「朕怕你吃多了油膩,又得泛酸作嘔,所以狠狠心做了惡人,你如何不能會朕的苦心?」
林若秋回應他的是一個白眼,虛假意的話人人都會說,要是句句都信,這天底下就沒一個不好人了。
楚鎮趁此刻有氣無力伏在自己膝上,便伺機手腳起來,一會兒捉住瑩白的手腕,一會兒又去翻腰間的荷包,很快就翻出了那枚皺的平安符來。
皇帝有些欣喜,也有些詫異,「你還留著?」
他知道林若秋雖然膽怯,但並非信佛通道之人,如今見珍而重之地將那隻黃符收藏起來,心裏倒有些異樣的甜,是因為他送的東西,才格外珍視吧?
林若秋:……
只是為了迎合宮中鬧鬼的假象,才將符咒帶著,如此才能人看出夢魘不寧。孕中的人是最易到驚嚇的,大約真是見了什麼,才這般不安吧?
流言最初是從湖邊上傳開的,據說有兩個侍從石橋邊上穿過,偶然見得湖堤有白影飄飄,當即嚇得心膽俱寒,有一個還掉進了池子裏,好一會兒才被人拉起來。那侍到驚嚇,醒來的頭幾天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口口聲聲說湖底下有水鬼在拉的腳,恐怕是找替——偌大一個湖泊,百年來總有人失足掉下去的,很難說裏頭的冤魂不會心存歹念。
林若秋不得不承認,胡卓這差事辦得很有水平,區區幾句謠言殺傷力自然有限,可有了害人的證言,就算素來不信鬼神之說的,心裏只怕也會有些疑疑的——那倒霉的侍多半是被他設陷阱絆倒,否則石橋邊上都有護欄,那人就算輕如燕又怎會輕易掉下去?
雖說胡卓的做法略顯不厚道,好在效顯著,且並未實際傷害到人命,林若秋就不去追究他了。
事實上,流言散播得比林若秋想像中還要快,胡卓不過起了個頭子,後來的人疑神疑鬼,反倒造出更多的謊話。有說那是前朝害的一位妃嬪,被的仇敵推湖中淹死;也有說這水澤一帶氣最盛,歷來水鬼找替的數不勝數,林若秋再稍稍派人一引導,也不乏有想起白雲觀中方姑姑的。聽說被火燒死的人渾灼熱難當,變了鬼也急需到湖泊池沼中尋些涼意,該不會是方姑姑回來了吧?還是來找太後娘娘的?落葉歸,生前那樣忠心,死後自然也捨不得離開自己的主人。
魏太后素來心決斷,聽后雖不發一詞,卻讓柳太醫開了好些安神的湯藥,晚間也定要點著檀香才能睡著。趙賢妃去看時,聽說人憔悴了不。
林若秋本來沒打算折磨這位老人家,不過魏太后自己把自己嚇病了,也算意外之喜,正好讓騰不出手來管宮裏的閑事。
唯獨魏昭儀所住的昭殿始終靜靜悄悄,毫無靜。林若秋耐心再好,也不等得有些焦躁。
黃松年來為請平安脈,聞問切一番后,便道:「娘娘舌苔厚白,口中作苦,似乎有上火之癥,不妨多食些苦瓜、鮮芹一類的菜蔬,注重休息,免得皇嗣在腹中亦不安穩。」
林若秋謝過他的忠告,趁機問他,「胡大人為何最近都沒來?」
說起那倒三不著兩的徒弟,黃松年唯有搖頭,「他最近染了風寒,大概不能侍奉娘娘了。這小子見天兒的胡鬧,明知秋涼易凍,也不知道保養,如今該他吃些教訓。」
林若秋只得閉口不言,看來胡卓竟是晚間出去太過以致傷了風,醫者不自治,太高估這小太醫的素質了,不過此人畢竟是因而累,林若秋忖度著回頭還是該人送些補品過去噓寒問暖,也算褒揚胡卓肯盡心為辦事。
黃松年慢吞吞的收拾起醫箱,恍若無意的瞥一眼,「娘娘聽說最近鬧鬼的傳聞麼?」
林若秋十分鎮定,「確曾聽到一兩句,想來都是些虛妄之說,無須介懷。」
黃松年嘆道:「正不怕影子斜,似娘娘這等高風亮節之人自然無需介意,可那些鼠竊狗之輩難免就會疑心生暗鬼,自個兒就把給驚著了。」
林若秋被他誇得幾乎臉紅,可也沒有太多高興:魏太後年老了意志衰弱,一嚇就嚇了個準,可真正猜疑的人卻至今未能顯形呢。
黃松年又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宮裏請太醫自有章程,那人就算真驚著了,這關口只怕也沒閑心去太醫院人。且對付神鬼之說,再高明的醫又能如何,倒不如求神拜佛來得有用。」
林若秋不豎起耳朵細聽,這正是計劃里不足的那部分,就算那人真信了是方姑姑的冤魂回來索命,可只要老老實實待在自己宮裏,林若秋也沒法將人揪出來。
黃松年……應該是意識到什麼了吧,否則不會平白對說這些話,林若秋遂投去虛心的目,誠心誠意向這位老大夫討教。
黃松年捻須笑道:「要消災弭禍,最好的法子便是將那冤魂送走,老臣這裏倒有一個巧宗兒,據聞在河燈里寫上枉死之人的年庚八字,再放下湖,令其逐水漂去,便可順利化解厄果。」
林若秋亦聽說過這項傳統,不咦道:「可宮中規矩,嬪妃宮人只許在七月半舉辦放燈儀式,如今中元已經過去,若被人得知,難免以為是咒詛陛下……」
立刻住了口,眼中出驚喜之,自然是要犯宮規才好,無論魏氏親前去,或是邊的隨從形跡可疑,只要以私放河燈的罪名將人抓起來,再細細審問,不愁順藤瓜牽出更多。
黃松年見這副模樣,便知已懂得,遂會心一笑,「自然了,老臣已提醒過娘娘,娘娘可別貿然行事,還是安安心心養胎吧。老臣這廂再給您開些定神助眠的湯藥,您別管外頭那些瑣碎就是了。」
林若秋點點頭,萬分佩服的道:「勞大人費心了。」
不愧在宮裏熬了這麼些年,論明可是頭一份的,胡卓比起這位師傅委實差了不。不過話說回來,黃松年之所以來助攻一把,多半還是為了徒弟的緣故吧,畢竟他年事已高,若要在宮中出人頭地,胡卓總得尋個靠山。
林若秋想起那小太醫在面前嚕嚕囌蘇抱怨師傅如何管束苛刻,如今只覺得慨: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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