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月間,陸續有商戶人家爺前來結識,隔兩日就約程家興吃酒吃茶,全推掉又不合適,他選著赴了幾趟約。不的坐下稍稍聊幾句,然后借口有事先走,遇上稔的就多說會兒。
的確有把話題往何杏上帶的,程家興并不太接。
看這招不靈,就有借著家中開席做酒遞帖子請程記東家,來請的時候還讓他攜夫人同行,說店面開了快有一年大家伙兒跟老板娘都還不,還道即便家中生意再需要他,也沒得天天把人綁在店里的,總要帶出來走走。
甚至有人用玩笑的口吻調侃他:“程老板還怕夫人飛了不?”
程家興知道別人怎麼想,他都懶得去解釋,哪里是他拘著不讓杏兒出去,是杏兒不出去。用的話說,跟鄉下那些大媳婦兒小妹子說話都得想想,上商戶人家的,哪個不是玲瓏心肝?要說句什麼不得反復思量。
何杏不笨,不至于隨隨便便進人家套,但要讓說一句話之前想五六遍沒問題了才張,那實在累人。
寧肯把這些心力用在冬菇上,或者拿來琢磨吃食也好,何必勾心斗角呢?
想是如此,也跟著出去過兩回,這人實在是規矩,進到別人家就老老實實的跟夫人小姐坐在一起,多數時間聽,被問到就答。沒見搶過話,更別提看走。
除此之外,何杏有意識的將大戶人家常用的糕點品嘗過。
像這一時節家家戶戶都擺桂花糕,本地的桂花糕同豌豆黃綠豆糕有些相似,是一下就散口即化那種,吃著滋味是不錯,何杏當時就想到另一款水晶桂花糕的,那做出來晶瑩亮,都能看見一朵朵綻放的桂花,賣相比本地傳統的這款還更好些。
何杏只是區區一間小店的老板娘,但手藝實在很好,以至于誰都不敢輕視。看嘗著桂花糕就走神了,對面坐的笑了一聲,問:“何姐姐吃這個?我這盤也端去好了。”
聽語氣怪正常的,表也不作偽,說的話卻有些諷刺意味。這不,邊上也有其他人在笑,還有人跟著調侃起來。
“我也膩了這個,老板娘吃一并端去。”
“要說到在座的,唯獨何姐姐同李姐姐家是做糕餅,家里就有賣的,能饞這個?”
何杏了手,道:“卻不是吃這個,只不過想到桂花糕還有另一種做法。”
本來都有些沒沒神的,這麼一說大家伙兒神不,追問是怎樣的做法?可及得上縣里時興這款?何杏哪能告訴別人的做法?只不過說了說做出來的模樣,還道這兩種桂花糕口相差很大不好作比,真要說起來,各有各的滋味。
“那什麼時候何姐姐做東請我們吃上一回?”
“做東恐怕不,我在縣里只有那間鋪面,沒置宅院。要真想嘗嘗,我做一回,諸位遣人上程記來取。”
之后何杏還真去買了罐糖桂花來,做了回水晶桂花糕。說想嘗嘗那幾家果真派人上店里取了,分量不多,就三五幾塊便足夠他們嘗出好滋味來。
早先還有人說脆燒餅是普通百姓吃的東西,滋味再好也不合適拿出來擺盤,那模樣就不上檔次。
水晶桂花糕就不一樣,這一裝盤就很起食,不需要品嘗,看著都覺非常好吃。
現在的況就是松餅還在熱銷,每天做再多也不夠……又有人蠢蠢,想讓老板娘供水晶桂花糕。老板娘表示做那個是為了回禮,答謝人家設宴請,并沒有擺出去賣的計劃,至眼下沒有。
做其他行當的還好,同樣賣吃食的深扎心。
他們相一樣新貨最也要當招牌打一兩年,哪有買兩個月就停的?也就是程記,前面蛋黃賣得那樣好,停了;草餅賣得那樣好,停了;冷串串賣得那樣好,停了;最近的冰皮月餅不用說,風靡縣城,也停了……就這種賣一段時間就停的,老天爺還能不斷的讓想到新的東西,這太不公平。
也不知道是對程家興死心塌地還是不解風,總之曲線救國的路也沒走通,便有人試著跟程家興提了,說你會這樣多,不如賣一兩樣,給大家留條活路。
像是之前就停了的蛋黃,像是草餅,大家伙兒都眼饞很久了。
這種事自然是跟程家興提。
程家興聽著一樂:“我們剛開始賣,就有許多人買去品嘗,也試著做了,就沒一個做出來嗎?”
聽著諷刺,但他也沒說錯。
蛋黃簡單一些,有人仿出類似的,但口上還有出,咸蛋黃跟豆沙跟皮配合起來達不到完的口,無論做多次,哪怕外形看著像,吃起來總不對,覺每樣都差點。
至于說草餅以及后來的冰皮月餅,那就兩個字:沒轍。
大家伙兒也發現了,何杏特別擅長做那種明質地彈口的東西,地方上傳統點心擅長的是綠豆糕蝴蝶之類,做這些給各家師傅看了嘗了,還是云里霧里的。比如七八樣配料他們能猜到五樣,這五樣搭配起來就出不了那種覺,翻來覆去折騰都出不了。
技不如人不承認又能咋的?
陸續有人想跟程家興談買賣談合作,要合作也麻煩。
先說方子,既然不那麼缺錢程家總不會賣。合作的話,首先合作雙方就要信任對方,沒這個基礎鬧翻不是遲早的事?他們跟縣里這些商戶哪有什麼信任基礎?一時之間程家興也沒想到合作掙錢的可能,他把這事同媳婦兒說了,何杏能有啥辦法?
吃食買賣在后世好做一些,后世的東西封好了保質期長,擱現在甭管啥做出來放幾天就壞,要發大財只能把攤子鋪開,要把攤子鋪開的話,經的人多了,方子太容易泄。
要靠手藝掙錢最關鍵就是要把方子守好,方子一泄,人家靠雄厚的資本不抵垮你?你憑什麼立足?
何杏反正覺得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要擴大規模,就家里這幾人恐怕有心無力,折騰不好還可能一場空。
合作就這麼擱置下來,何杏是覺有人跟套近乎,沒太上心。一方面得顧著自家買賣,還有斜對面大嫂的麻辣燙也已經賣上了。那個鍋底是何杏幫著調的味兒,還有擺出來給客人加的油辣子,也是何杏空跟劉棗花一起做的。
味缽仔糕的牌子暫時取了下來,現在掛的是味麻辣燙。
麻辣燙這東西可太香了,一生火那味道就往外飄,沒幾下就把路人招攬過來,劉棗花原就是個會吹牛的,要哄人進店里坐下吃點也不難,趕上還著肚子的就跟去了,坐下來苕皮苕片丸的,還有相對便宜的新鮮菜,隨便點幾樣煮出來就是一碗,麻麻辣辣的吃下去,發點汗,這放在深秋放在冬天里可太舒服了。
吃麻辣燙的樂趣還不是在吃,那個店面改出來更方便大家閑嘮,吃起來就格外有氣氛。
實打實說,劉棗花是累的,天不亮就要起來熬鍋底辦菜,一開張就要忙到打烊,煮煮煮難得有個休息時候。
要說方便也有。
本來家里還要煮飯燒菜,麻辣燙賣起來,早上蒸鍋米飯,到飯點熱一熱,再煮一碗麻辣燙就能吃了。這麻辣燙別人來吃一回則也要花十來文,自家吃只算本,并不值當什麼。
客人讓麻辣燙的香味兒招過來,吃飽了正好在斜對面買點或者松餅,兩家互相帶著,生意好極。
就從劉棗花重新營業,何杏這邊拿到手的錢又多出不,這一天天忙起來錢進了兜里花不出去,攢起來就太快了。
又要說上半年那會兒唐氏就在催東子親,東子看起來是不抗拒,他說只要互相能看得上喜事隨時能辦。他這樣配合,唐氏一度認為這年新媳婦兒就要進老何家門。
事實證明,要找個能跟自己同心協力過好日子的媳婦兒不容易。
東子說了要求之后,黃氏幫著放了話出去,倒是有愿意嫁的,他沒看上,磨蹭到這會兒事還沒著落,看東子那樣也不著急,他一天天在柜臺上站著高高興興賣松餅,有空就在縣里轉悠看看,看都是哪些店里生意好,什麼行當有本錢就能。
要說挨著這幾家,生意最好的除了程記就是味麻辣燙,東子特別羨慕斜對面程老大家的麻辣燙,起初聽說的時候他還沒覺得那玩意兒能掙,照老姐說的,麻辣燙不就是弄個辣鍋給人煮菜?還是一鍋煮。
真正嘗過他才知道那滋味。
放在冷天里,真是吃了還想吃,天天都惦記。
別說外面的客人,就連挨著做買賣的也不了那香味兒,天天有人給送錢,東子經常聽到有人喊劉棗花煮兩把。劉棗花給煮好了長脖子喊一聲,那人就拿著錢拿著海碗上門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