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去還個盆子,送到河邊給三太爺就完事,他倒好,清早吃過飯出的門,大中午沒回家。這回不用人捎信兒黃氏就知道小兔崽子留在他丈母娘家吃午飯了。
“昨個兒提著兔子去的蹭一頓也就罷了,今兒打著空手出門他也好意思吃別人家飯?等人回來我非得說說他。”
程家貴又往里了一口,說:“娘說的還?三弟聽過?”
黃氏瞪他。
他趕打圓場說:“婿就是半個兒,親事都定了,他在媳婦兒家里吃一頓兩頓的也沒有什麼。”
黃氏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碗里,說:“沒他這婿在,別人家隨便吃點什麼對付一頓就過去了,他去了不得辦好吃的招待?當家才知柴米貴,他天天跑去蹭吃誰得了?不遭人嫌嗎?”
聽婆娘這麼念叨,程老爹停下筷子:“人都沒在你說給誰聽?等程家興回來你慢慢跟他說道,要覺得占了人便宜以后想法子找補,這兩頓吃就吃了。”
程老爹發了話,黃氏就閉上,一時間飯桌上有點清靜過頭。
等吃得差不多了,大媳婦劉氏說下午合計上河邊去把裳洗了。
周氏聽見趕把里那口飯咽下:“今兒家里也沒其他活,嫂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兩個媳婦吃好把碗筷收拾了,才端著臟裳往河邊走,黃氏到窩里看了看,了倆蛋出來,又進豬舍去看了看食槽,瞅著里頭還有吃的就沒管,站院壩上曬起太來。在等程家興回來,一等竟等到半下午。
程家興回來就看見人在院子里的親娘,他剛招呼一聲,就迎頭挨了一頓罵。
“讓你還了盆子就回來,你又磨蹭一天,這都什麼時辰了?程家興你真會躲懶啊!”
前頭出老趙家的時候何杏也叉著腰跟他說過話,那會兒程家興只覺得俏,一樣的姿勢由黃氏擺出來,那就是要收拾人的前兆,程家興也不敢往前走了,還疑道:“娘又咋了?誰惹你生氣?”
“除了你還有誰?你又在何家吃飯了?昨兒提了兩個兔子過去不吃干凈你不甘心是不是?”
“我們中午又沒吃兔子……不對,吃是吃了,大菜也不是兔子。”
“還有大菜???”
程家興回味道:“杏兒燒了,又燉了一大鍋湯,我回來之前還吃了一碗,那一碗里頭兩個子,我差點給撐著。”
程家興還在炫耀,黃氏氣得罵都罵不出了,口痛。
“人家都說要殺了你還留著不走?咱家缺了你一口飯吃?”
“是沒缺我飯吃。”
“那你干啥丟人現眼?你大老爺們一個咋好意思天天去媳婦兒家里討飯吃?”
“我是說放下盆子跟杏兒說幾句話就回來,結果在他們村里撞上趙六,我跟他干了一架,是趙家賠的,不吃白不吃。”
黃氏罵他是怕他不知分寸討了老丈人嫌,這一聽說兒子在河對面跟人打起來,就把吃的事拋到腦后,上前去揪著程家興上下打量,追問:“你挨了幾下?有事沒事?”
“有事兒的是他,我把他打了。”
“那他還賠給你?”
“他賤,打死了也是活該。”程家興推著他娘到屋檐底下坐,他自己就蹲在旁邊,把在魚泉村發生的事跟老娘說了,黃氏聽說兒子前腳去趙家,何家兄弟立刻跟去幫忙,心里舒坦了,想著費婆子這個做得真是不錯,不兒子高興,何杏也能干,娘家還靠得住。
“以后你過去,去一趟就麻煩人家。”
程家興撇。
黃氏又說:“你沒親的時候靠著我跟你爹過日子沒啥,了親總要立起來,我以后管不了你那麼多,你媳婦兒你兒子過啥日子就看你自己。”
程家興沒聽明白,問這是啥話?
黃氏就把的決定提前告訴了程家興,說以后吃喝還在一起,其他該分開的就要分開,每房都該有自己的一筆賬,手里要點錢,想給媳婦吃口好的或者說想給做新裳都行,掙得回錢就行。掙的錢一部分到家里,充作吃喝嚼用,還要起新房置辦田地。
不錢倒是次要,程家興不明白的是他娘怎麼想到這出?
他想不通,就問了。
黃氏說:“就看看你,訂了親心思都飛去媳婦兒那頭,更別說親之后。你不想讓你媳婦兒吃好穿好?你想,想就搞錢回來。你有本事頓頓山珍海味我不說你,沒本事就跟著家里吃糠咽菜不要抱怨。老三啊,你在兄弟里面是聰明的,娘的顧慮你該明白。你們是親兄弟,住在一個屋檐下,我一碗水端不平你們心里有看法,我端平了還是可能藏著患,本事小的占了便宜,本事大的覺得虧,人有私心啊。”
程家興皺起眉,他不高興聽這話,想想又沒法反駁,就悶不吭聲蹲那兒了。
黃氏想著做兒子的現在未必懂,以后總會知道,親兄弟明算賬不是要得兒子們生分,錢這東西算明白好,扯一起時間長了反倒傷。多人家的子本來很好,后來為錢生埋怨,到分家時大打出手。
對已經家的人來說,自己的小家就是最要的,就好像在程老爹心里他婆娘黃氏和幾個兒子排在前面,然后才是兄弟。
本來也應該是這樣,沒什麼不對。
……
黃氏先跟程家興通了氣,當晚又在飯桌上正式提了,兩個兒子覺得突然,兒媳瞧著還是很高興的,又問婆婆從什麼時候開始?
“就從三媳婦進門起算。”
“不等四弟親?”
黃氏也想過了,說:“用不著等,家旺在外頭學徒弟,是還沒拿工錢,他師傅也是包了吃住的。以后等他出師了能自立門戶,掙了錢,也跟你們一樣就是。不過我也得提醒你們,家里的活誰都不許丟了,地還得種。”
幾人紛紛點頭,答應下來。
黃氏就沒再說什麼,讓他們自個兒琢磨看看能干點啥。
程家興也在琢磨,他還是兄弟里頭最頭疼的那個,娘說以后就不是一起下地,而是把家里的田地分一分,一人管一塊,那要懶就太難了。他要丟手不管任由田地荒著好像也不合適,程家興想著,要不然他給娘一筆贖錢?或者在村里請個莊稼把式幫他種去!
黃氏還覺得自己想了個好辦法,這回總能程家興踏實務農。
咋也沒想到兔崽子已經在打主意懶,還想著多去幾趟小云嶺,搞野野兔賣錢贖!
別看程家興年紀輕輕,他已經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擺在面前的困難雖然有很多,但都是能用錢解決的。要是用錢解決不了,那一定是掙得不多!
程家興還在打主意,東子就從河對面過來了,他背著個竹簍,里面是個能裝幾斤的大肚壇子。他過了河,一路打聽往老程家去,還沒進院子就看見抓著糠殼喂的黃氏。
東子抬起手來招了招,喊了聲嬸子。
黃氏見他的次數雖不多,也認出是何家幺子,問他咋過來了?是有啥事兒?
東子進院子來,放下竹簍,把擱里頭的大肚壇子抱出來:“我姐做的泡椒春筍,送來給您嘗嘗。”
“咋好意思?”
“嬸子就別推辭,這也不過是竹筍做出來的,不是啥金貴什。說起來,那筐筍還是家興哥來我家還盆那天挖的,哥也幫著剝了殼,使了好多力氣。對了,家興哥呢?沒在家啊?”
他剛才讓蠻子走了,不知道在哪兒逍遙,黃氏沒好意思說實話,還道不趕巧,在地里忙。
東子不過隨口一問,也不是多想見他,他幫忙把裝泡筍的壇子搬進屋去,背上背簍又要回家。還沒出院子就讓黃氏攆上,給他拿了包糖,還裝了十來個蛋。
“這個你拿回去,給杏兒補補,看怪痩的。”
東子推辭了一下,看黃氏是認真想讓他捎帶回去,才接過手。
人走了有一會兒,程家興從外面回來,黃氏一看見他沒好氣問:“你上哪兒野去了?”
程家興說:“大老爺們在外頭的事哪能都給家里代?”
黃氏揪住他耳朵擰了半圈:“跟你娘來這套!我看你是皮了!剛才你前腳出門何家就來了人,你媳婦兒他兄弟,東子的,過來給咱送泡筍。”
“那是杏兒想著我做的,是給我送!”程家興先把耳朵救回來,然后四下一看,問人呢?這就走了?
“當誰都跟你似的還留下吃飯?”
“哦,他走前說啥沒有?”
“他讓你出去閑晃,好生干活,省得人家姑娘嫁過來苦。”
程家興聽著,點點頭,那就是沒說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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