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八月十四,長安城裡已齊聚了不人，熱鬧的程度堪比年節。

各國使臣已於這兩日陸續城，只等十五當日宮為大魏皇帝獻上賀禮。百姓們也因即將到來的大日子而歡欣不已，東西兩市的商販們更是趁著天子壽誕日,絞盡腦想出許多花樣來,只等著接下來三日能多些進賬。

大明宮中更是比往年都熱鬧。

原因無他,只因這幾月里,又添了不新人,這些年輕稚的娘子們正是最天真燦爛的時候，宮不久,紛紛想在中秋的宴上為陛下獻上歌舞，以求如去歲的鐘貴妃一般驚艷四座。

整整大半個月，教坊的樂舞聲從早至晚,不曾停歇,清暉閣附近更隨能看見專心排演的娘子們，個個滿懷期待，投不已。

然而李景燁卻毫沒有因自己的壽誕將近而有半點喜悅，反而一日比一日沉。

杜衡的事已過去了兩月有餘，朝臣們見勸說無，已漸漸不再固執上疏進諫。李景燁見狀，在數十臣子的懇請下,重新恢復了每日清晨的朝會。

然而朝會恢復不過數日，臣子們便將提起了另一件事——儲位。

他膝下只有嗣直一人,雖也珍不已，可立儲是大事,蕭淑妃後又有蕭齡甫一族的勢力,若過早冊立這個獨子,反而要威脅。

偏偏又近半年時間過去了，後宮人們仍沒一個傳出懷孕的消息，他心中焦躁不已，面對朝臣們的諫言，只能以自己正值鼎盛之年，可暫緩此事為由而一語帶過。

可其中有幾位言卻並未輕易放過，竟當庭拿先帝說事，直言當初先帝在位時，他這個長子甫降生，便已冊立為太子，後繼有人，才令江山社稷穩固二十餘年，如今他這個皇帝已登基七年，東宮之位仍然空虛，實在有愧大魏先祖。

他聽得怒火中燒，卻礙於有先帝的名號在，不得發作，只得忍下怒意，令朝臣們共議此事。

誰知，除蕭齡甫等兩三人以如今天下太平，江山穩固為由，主張不必之過急，可暫緩一年半載外，其餘不人都堅稱儲位該儘早定下，甚至有幾人竟道皇長子年，尚不通世事，可先以睿王李景輝為儲，立為皇太弟！

這幾乎是將他當作那等行將就木之人，稍有不慎便要殯天，須得將手中的皇位給與他年歲相差無幾的六郎！

如此荒謬，他自不能容忍，當庭將那幾人狠狠斥罵一番后，拂袖而去。

這是先帝傳給他的皇位與江山，只能留給他的子孫，其他人，哪怕是親兄弟，也別想覬覦！

只是……

這麼久過去了，他始終子嗣單薄。過去幾年還勉強能稱得上有可原，可這幾個月來，又如何說呢？

難道他的命里，當真註定如此？畫

當日夜裡，侍寢的是新宮不過半月的馮。

馮是東都一位小的兒，樣貌雖稱不上驚艷，卻也有幾分靈，尤其一雙杏眼，圓潤俏麗，時而清純，時而嫵，別有一番風。

李景燁本是被這一雙眼吸引了，一連三日都召了來侍寢，可今日再見，卻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他這幾月里，除了每月固定的幾日獨宿外，其餘時間幾乎日日都流連於宮中的人之間。

起初，這些新面孔尚能激起他心中的幾分新奇，令他願意耐著子溫和地同們說話溫存。

可一兩個月後，新奇漸漸沒了，剩下的只有疲憊與厭倦。

這些年輕的子便彷彿盛放的一片鮮花，看似形態各不相同，可說到底，不過是花叢中的一朵，各有千秋，卻都不值得單獨駐足，仔細觀賞。

這世上，由他主攀折，想親自養在宮中的花，只有一朵。

偏偏那一朵珍貴的花上，有他親手養出來的最鋒利的刺，扎得他不能靠近。

「陛下，」馮手中捧著的酒盞與丹藥，半跪在皇帝邊，聲道，「該服丹藥了。」

李景燁將視線自期盼不已的杏眼上移開，手接過葯，和著清酒服下，閉目打坐片刻，才睜開眼，淡聲道：「好了，時候不早，這兒不必人伺候，你先回去吧。」

馮面一僵，漸漸流出驚慌又委屈的表，小心道：「陛下，是妾做錯了什麼嗎？」

李景燁微微蹙眉，本不想與多說，可餘瞥見那雙杏眼，還是耐著子解釋了一句：「只是今日，朕想一人靜靜。」

說罷，不再理會是否願意，直接揚聲喚：「元士，將馮送回去吧。」

殿外傳來一聲「是」，隨即便有兩個侍進來，躬沖馮做了個「請」的姿勢。

馮無法，只得咬著依依不捨地離開紫宸殿。

殿中，何元士傾聲問：「陛下，可要召其他娘子過來？」

服過丹藥后，李景燁蒼白的面上浮現一層紅暈，腦中多出來的迷霧間，似乎藏著個艷麗異常，嫵人的影。

他微微閉眼，沉默片刻，輕嘆一聲，道：「算了，明日千秋節，一早就要起來，朕早些安寢吧。」

何元士應了聲，扶著他到床上躺下后，便熄燈退出。

……

第二日八月十五，又一個千秋節。

前朝與後宮都十分忙碌。

李景燁與眾臣在宣政殿中接見各國使臣，宮人們則來來往往準備麟德殿的夜宴。

只有麗質一人，在承歡殿中半點愉悅的心也沒有。

不知為何，今日自清晨起後，便覺心裡砰砰直跳，彷彿覺要發生什麼事一般。

「小娘子今日要穿哪過去？」春月站在櫥櫃邊，將前幾日才有尚服局送來的幾華貴艷麗的一一取出，擺在長榻上。

如今李景燁雖不來承歡殿了，可這裡一應的用度仍是一不茍地比照從前，凡有各地進貢的珍寶，都不了這。

麗質了仍跳得有些快心口，聞言瞥一眼榻上的，搖頭道：「太惹眼了，不合適。」

今日存心要引李景燁注意的娘子們應當不，定個個著鮮艷，花枝招展，雖還是貴妃，卻半點不想引人注目。

春月著這些，腦中慢慢浮現麗質穿上后驚艷的模樣，正有些期待，可聞言亦覺有理，只好依依不捨地將這些都收起。

「就這一吧。」麗質起，自櫥櫃中隨手挑了樣式稍樸素的藕。

春月將的褶皺一點點熨平，又捧到薰籠上鋪開，不一會兒，便浮起淡淡幽香。

……

傍晚時分，宮中被數千盞燈照得宛如白晝。

麟德殿中，賓客們已來了大半，正三五群地談笑著，時不時有幾位貴人，引眾人一齊起行禮。

麗質來時，恰與幾位人、婕妤遇上，幾人一同，雖也引來無數視線，到底不似從前那樣都集中在一人上。

待落座后，下意識將目掃向對面的皇室宗親，不出意外，正與裴濟的視線對上。

目輕輕一，隨即移開，看似十分自然，無人能察覺，可二人心裡卻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什麼——

去歲的千秋節，在前獻舞，而他被公主下藥，二人就在這麟德殿最蔽的角落中第一次了后妃與臣子間的那道忌防線。

麗質回想起那時克制到極點，又青到極點的裴濟，與如今稔強悍，又需索頗多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唯一沒變的，是他仍舊堅守分寸，從不令有半點不適。

忽然想，這樣一個郎君，若當真將終託付於他，當會十分安心吧？

默默飲下一口清酒，隨即暗自笑了聲。也不知等離開后，哪個小娘子會嫁給他，如今剩下有限的時間，竟莫名生出了幾分不舍。

另一邊的裴濟垂著眼也有些心神漾，就連一向面無表的臉龐間，也剋制不住地勾起一極淡的笑意。

一年前的他還因兩位表兄的事，打心底里厭惡那個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輕而易舉地陷設的迷障中，一步步淪陷，到如今連痛苦與愧疚都拋諸腦後的地步。

「三郎，」一旁的大長公主瞥見兒子的模樣，心下詫異，「你怎麼了？」

旁人看不出來，這個做母親的卻最了解兒子，方才那一笑意雖轉瞬即逝，卻恰被看見了，那分明就是想起了什麼極珍貴、極歡喜的事的樣子，倒不知今日這樣的場景，令這一向不茍言笑的兒子想起了什麼？

裴濟擱在案下的手一下收，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恢復一貫清冷自持的模樣，沖大長公主道：「沒什麼，大約是這幾日公務繁忙，方才有些走神。」

他這話倒在理。

因近千秋節，他照例親自部署長安各的城防，今年又因多了兵部的職，要理的公務幾乎多了一倍，一連幾日皆是白日奔波，夜裡看公文，的確十分勞累。

大長公主又打量他一眼，這才點點頭，移開視線。

不一會兒，太后與皇帝也一同來了。

太后的子一直未好，從步輦上下來，到高臺上的坐榻這一段路走得極慢，每隔幾步便要停下來口氣。

李景燁面溫和，亦步亦趨地跟在側，看來並無異樣，卻也未如從前一般親自手攙扶，只讓兩個宮人上前，一左一右地半架著太後走上長長的臺階。

麗質想，若不是因今日來者眾多，除了宗親、朝臣外，還有各國使節，須得留下個母慈子孝的好印象，他恐怕會幹脆讓太后留在長安殿中，不必前來。

等太后好容易落座，李景燁才跟著在正中坐下，揮手示意眾人起。

他目淡淡瞟過兩側的眾人，經過麗質時，略停留一瞬，隨即移開，略說了兩句，才令教坊使指揮歌舞開始。

※※※※※※※※※※※※※※※※※※※※

謝在2020-10-2523:48:40~2020-10-2700:02: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的小窩1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韓超20瓶；多次拒絕江添5瓶；362148222瓶；七月、wangllth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