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質擁著被衾,被撲面而來的那一陣寒意激得渾一，忍不住瑟一下。

裴濟站在床邊，面無表轉將窗重新關嚴,隨即走近兩步，取出個白瓷罐擱在床邊案上。

春月了眼二人，悄悄退出屋外，將屋門闔上。

「這有丸藥九十丸，每日早晚兌水沖服,恰能用四十五日,待服完后,雖不能再去診脈,貴妃仍可將癥狀記下,臣會說與醫者，再調方子，制新的來。」

他面冷淡，看不出心緒，只說話時,一雙幽暗黑沉的眼眸凝視著。

「多謝將軍。」麗質微微笑了下,手取過瓷罐看了眼,又重新放回去，「今日月末，未逢七,將軍不值守，怎會來？」

說話時,著他的目中帶著謹慎的探尋。

裴濟抿避開的視線,沉聲解釋：「值守之日每隔一段日子就會變換,近來我已換作逢十值守。」他頓了頓,似怕還有懷疑一般，又補充道，「恰是臣估量好，能來給貴妃送葯來的時候。」

說到此，他肅穆冷峻的面龐間竟莫名閃過一赧。

麗質挑眉著他的異樣，慢慢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月事的這兩日。

只有這兩日能保證李景燁夜裏絕不會留宿在玉殿中。大約是那日在醫館，被醫者問及此事時，他便已悄悄記在了心裏。

若不是這一回恰早了兩日，今日應當正是第二日。

心中慢慢放鬆下來，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揶揄：「裴將軍實在是細心得令妾也想不到。」

裴濟面上又閃過一尷尬，隨即正道：「這不是小事，臣應當思量好。」

說著，又從袖口中取出一香囊，遞到面前：「這是臣上月在一位西域商賈手中購的香，聽聞是西域王庭中常用之，每日往香爐中加一些，便能防止子有孕，於卻幾乎無損傷。若還想生育，停用數月即可。」

他將這些話道出時，面上表雖一本正經，臉卻止不住地微紅。

麗質接過他手中的香囊，不由將信將疑。

大魏地廣博，雖不能與來的時代相提並論，可與周邊諸國相比，幾乎在各方面都勝出一大截。饒是如此，也從沒想過大魏會有這樣方便的避孕之，更何況周邊小國。

輕輕嗅了嗅，只覺一陣極淺淡的香氣緩緩鑽鼻間。

「此當真有用？」

裴濟點頭：「那商賈販此香已有數年，長安城中有三五位夫人時常暗中顧，臣已私下打聽過，的確有效。」

麗質靠在枕上打量著他篤定的神，心中不由信了七八分。

他做事一向十分牢靠，想來上月里就已尋到此了，只是私下命人打探又費了不功夫，這才到今日才送來。

那日在公主府中，他將直接抱下馬車進府時，石泉面上只有一閃而過的驚駭，想必更多的驚訝，早在打聽這香的效用時，已表完了。

想到此事，不由輕笑出聲，原本有些蒼白的面間也多了生。

裴濟看得眼神漸漸。

他屈膝蹲下，取過茶盞，從罐中取出一丸藥投其中，兌了溫水輕輕搖晃，待葯與水相融后，奉到眼前，輕聲道：「今日的葯先喝了吧。」

麗質著盞中泛著苦氣息的漆黑葯，頓時想起當日被李景燁著喝了一碗又一碗湯藥的滋味，嚨間立刻到一陣不適。

咬了咬，難得氣地輕哼一聲，稍稍退後些，將臉扭開，道：「這葯太苦，我不想喝。」

如此模樣，氣中帶著任，與平日艷麗的風大相庭徑。

裴濟捧著茶盞的手著廓和緻的側，一時有幾分手足無措。他作頓了頓，堅毅的面也跟著又化了幾分，隨即放嗓音：「良藥苦口，今日未做準備，明日讓宮人替你備些餞在屋中就好了，今日就暫且忍一忍吧。」

麗質委屈地著他：「三郎，你喂我喝吧。」

裴濟被這聲口而出的「三郎」擊得心神渙散，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屋裏無勺，我如何喂你？」

麗質風流嫵的杏眸中波盈盈，眼神若有似無地自他的薄間輕拂而過。

裴濟愣了愣，好容易收住的面慢慢又泛紅了，只捧著茶盞一不。

麗質好整以暇著他，似笑非笑。

他垂下眼眸，輕聲道：「莫那我開玩笑。」

麗質見狀，只覺有趣，知他平日看來穩重，實則在男之事上，始終沒有真正放開，於是也不再與他玩笑，手接過茶盞，深吸一口氣，一腦將葯飲下。

苦的滋味登時充滿口腔，令不微微蹙眉，正要手取巾帕，卻被他一下湊近，覆住雙。

他一手扶著的子令有了依靠，另一手則五指墜下的青間，掌著的後腦，令近他的面龐，一點點親吻。

邊的葯漬被捲走，口中的苦也彷彿淡去許多。

麗質愣了愣，隨即環住他的脖頸，任他親吻。

兩軀越靠越近，幾乎在一起。

良久，裴濟將放開，讓側靠在自己肩上微微氣。

抬眸瞥過他堅毅的下顎線條，手輕他不時上下滾的結，輕聲道：「今日我不方便，你知道。」

裴濟軀一僵，不由垂眸打量，隨即握住那隻著自己脖頸的荑，湊近邊輕咬蔥白的指尖，嗓音喑啞道：「我知道。只是你嫌葯苦，我不能替你減輕苦楚，只好也嘗一嘗那滋味，讓你好些。」

麗質聞言愣住，定定著他，心中想起四字：同甘共苦。

沒會過「同甘」的滋味，今日卻似乎稍稍明白了「共苦」的意味。

若換做是別人與說這樣的話，大約會嗤之以鼻，不屑一顧。擁有這樣一張姣好的皮囊，幾乎註定生來就能得到無數人的讚與奉承。

習慣了旁人的甜言語，練就了一辨別其中惡意的本領，早就不會將這些話當真了。

可偏偏他從來不是那樣的人。

他言寡語，沉穩堅韌，即使時常被撥得無所適從，也從沒放下過心中最後的堅持。

這樣的人說出的話，讓沒道理懷疑。

一時有些出神，著他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探究。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裴濟默默手替按腰背和腹部，見本有些僵的子慢慢放鬆，才搖頭道：「我沒與其他人這樣親近過。」

麗質想了想，道：「公主呢？對你慕那樣深，應是你從前待極好吧？」

裴濟頓了頓，仔細地看神，似乎想辨別話中是否有別的意思。

可仍是平靜無波，只取了乾淨茶盞，盛了溫水慢慢漱口，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他眼神黯了黯，扶著平躺溫暖的被衾間，蹙眉道：「都是年時候的事，是公主，也是表妹，我自然會多關心些。後來去了河東，一年裏也見不上幾回，哪裏還能有別的？公主只是執念太深罷了。」

夜已漸深，因月事而略顯孱弱的面龐間浮現幾縷倦意。

他手拂開額前的發，轉便熄燈離開，袍一角卻忽然被拉住。

仰臥在床上，水盈盈的眼中閃著亮：「外頭風雪大，你抹些手葯再走吧。」

他的手因冬日的寒冷與乾燥而顯得格外糙，骨節間更有幾塊紅腫，似乎很快就要長出凍瘡，想來過去從來不曾仔細養護過。

長安城裏大約再沒第二個像他這樣的勛貴子弟了。

眼下外頭還有風雪，他要離開玉殿，再回昭門，還需再挨一會兒凍。

裴濟立在床邊沒說話，眼神幽暗地著半撐起，從床頭木匣中取出自己常用的手葯，以食指挖出些許，親自替他將手背、掌心、指節一點一點抹勻。

他不自俯下，以變得的雙手將重新按回被褥間，熱烈親吻。

寂靜的空氣里，燃燒的燈燭發出輕微的畢剝聲，帶著昏黃的線閃爍不已。

良久，他將放開，沒再說話，只細細端詳片刻，便轉熄燈，越窗離開。

……

翌日便臘月，新歲將至。

從大明宮移居至溫泉宮已兩月有餘，眼看年關前後，各種朝會、典禮就要接踵而至，李景燁終於下令，十日後遷回大明宮。

左右羽林衛、金吾衛、侍省，乃至六局二十四司的人登時又忙碌起來，接連多日，溫泉宮中皆能見宮人侍們冒著嚴寒風雪來來往往，清點一應財。

然而到了臘月初八這日，朝中忽然收到幽州傳來的消息——蓄勢已久的阿史那多畢終於引八萬騎兵氣勢洶洶地進犯大魏邊境！

儘管上至天子，下至朝臣，都早料此戰早晚要來，驟然聞訊時，仍驚駭不已。

先前爭論多時的邊境軍政大權是否由節度使一人掌握的問題還懸而未決，安義康雖手握盧龍兵權，可糧財大權卻還在地方手中，如此危機時刻，實在令人擔憂。

李景燁憂心忡忡，餘下一日索也不等，初九那日，便帶著眾人回大明宮去了。

一路上，他忙於與朝臣們議事，連問候太后的功夫也沒有，嬪妃們自然一個也沒召見。

如此，正中麗質下懷。

帶著春月一同窩在寬敞的馬車中，抱著暖烘烘的手爐取暖，一面著春月給綉新香囊，一面在心中盤算著將起的戰事。

若沒記錯，裴濟就是因為這一戰立功，才接了他父親裴琰的河東節度使之位，為遙領節度使的朝臣中最年輕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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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地圖上看，幽州防的並不是契丹而是突厥，我圖省事，直接把契丹忽略了，默認北方都是防突厥。謝在2020-09-0823:27:20~2020-09-1000:16: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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