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鄙視他：“瞧你那慫樣。等著，我去會會。”說著，就往外走。

“差不多就行了。”鐘建國提醒，別太過分。

宋招娣擺擺手，走到東邊籬笆墻邊，直接問：“小李，看什麼呢？”

李蘭英臉上閃過慌，佯裝鎮定：“沒，沒看什麼。”

“我剛才見你盯著我們家水井看，難不我家水井壞了？”宋招娣回頭看一眼，“沒壞啊。”說著，恍然大悟，“你是在看振剛吧。”

李蘭英想否認，對上宋招娣篤定的眼神：“振剛，振剛那孩子勤快的。”

“這麼勤快，他對象還不愿意跟他來島上呢。”宋招娣嘆氣道，“勤快有什麼用啊。”

李蘭英忙問：“是暫時不愿意，還是——”

宋招娣懶得跟周旋，打斷的話：“我也不知道他倆怎麼說的，反正振剛打算明年去找。”

“這，你們都在島上，振剛去他對象那邊，不太合適吧。”李蘭英試探道。

宋招娣：“我們又不是就他一個孩子，他走了還有振興呢。再說二娃和更生在鎮海，離這邊也近，我和鐘建國有點什麼事，一個電話他倆就回來了。”停頓一下，緩口氣，“我和鐘建國又不能陪他一輩子，他早晚都得家。只要他覺得跟那個姑娘在一塊幸福，就足夠了。”

“振剛到那邊，人生地不，周圍連一個親戚也沒有，你也放心？”李蘭英問。

宋招娣挑了挑眉：“有什麼不放心的？日后覺得不幸福，再離婚就是了。”頓了頓，“即便把他拘在邊，給他找個樣樣都好，像你家老三那樣的姑娘，倆人脾氣不和，以后還是得離婚。”

李蘭英心中一喜，連忙說：“我家老三脾氣好的。”

“我說的是脾氣不和。”宋招娣道，“打比方說我們家大娃，脾氣大，要是給他介紹一個特別老實，懂事的姑娘，他估計還覺得人家是個呆子。

“唉，常言道，一代人不管兩代人的事，他喜歡什麼就是什麼吧。不然，我和鐘建國按著他的頭他娶他不喜歡的姑娘，趕明兒我和鐘建國老了，沒人能管得住他，他照樣離婚。”

鐘建國咳嗽一聲：“小宋，別說了，靜靜做好飯了。”

“我去吃飯了。”宋招娣說著，轉就走。到廊檐下，就小聲問，“李蘭英回屋了沒？”

鐘建國：“回去了。”

宋招娣轉過，見孫家院里空無一人，用正常音量說：“李蘭英不改改的觀念，家老大還得再打十年。”

“為什麼是十年啊？”三娃很好奇。

宋招娣：“李蘭英快五十了，再過十年，六十歲，年齡大了，想管也沒力管。再說十年后，家老大四十來歲了，也不敢再挑三揀四。”

“不見得。”鐘建國道，“指不定沒挑夠，家老大先煩了，隨便找一個結婚了事。”

三娃點頭：“爸爸說得對。要是我娘，我連家都不回。”

“我要是你找對象呢？”宋招娣問。

三娃想一會兒：“那就著唄。個十年八載再娶。不過，我覺得沒人能跟我耗這麼久。”

“這招夠壞。”振剛搬著洗機過來，“跟誰學的？”

三娃往屋里指一下，小聲說：“振興。”

“他？”鐘建國朝三娃腦袋上擼一把，“別胡說八道。”

三娃：“娘以前跟振興說過，你再不跟靜靜結婚，就會跟你分手。兩年不結婚都要分手，八年不結婚，肯定跑了啊。”

“你就不能學點好的麼。”鐘建國抬朝他屁上一腳，“去廚房幫幫忙。”

三娃嘀咕一句：“用不著我幫忙。”怕鐘建國給他一腳厲害的，說完就往屋里跑。

振剛把洗機放屋里，就問：“老師，這次該死心了吧？”

“過些天我再找人打聽一下。”宋招娣道，“如果從路上到你，無論問你什麼，你都推給我。”

振剛放心了：“我記住了。”說完，也去廚房幫忙。

鐘建國看著振剛的背影，長嘆一口氣：“這孩子，干什麼非要去一線啊。”

“他爸死在那邊，他想去看看就讓他去吧。”宋招娣道，“要不是份不允許，劉叔早跑到朝鮮找他哥了。”

鐘建國：“最近也沒聽你提到那老兩口，還好嗎？”

“我還真不知道。”宋招娣道，“前些日子我給他們打電話，沒打通，打到大力學校，大力說他們去劉葦那兒了。”

鐘建國：“是搬過去，還是到那邊住幾天？”

“肯定是住幾天。”宋招娣道，“劉嬸和劉叔在養老院里，想去哪兒去哪兒，想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吃飯，沒人管也不用管別人，多舒服啊。我估計在劉葦那里住一周，就住夠了。”

鐘建國聽這麼一說，覺得住干休所不錯：“等我退休，咱們也去干休所。”

“等你退休再說吧。”宋招娣見他的頭發全了，“你去沖個澡吧。”不等他開口就問，“振興，爐子上還有熱水嗎？”

振興出來說：“我煮粥沒用熱水，熱水都在。您要？”

“端過來，你叔洗澡。”宋招娣道，“我去樓上給你拿換洗服。”

鐘建國：“把我的軍裝也拿下來。”

“知道了。”宋招娣說著，就往樓上去。

八月一號，建軍節，早早吃過飯，宋招娣就問鐘建國：“今天有文藝演出嗎？”

“不知道。”鐘建國道，“你們在家也沒事，過去看看，沒有再回來。”

三娃：“娘，咱們去吧。我回來好多天了，還沒往營區那邊去過呢。”

“那，行吧。”宋招娣等振興和柳靜靜把廚房收拾好，就把家里的傘翻出來，一人一把，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振興，過幾天陪靜靜回去一趟，從過年到現在，靜靜大半年沒回過家了。”

振興：“天涼快了再回去。”

“等天涼快，也快開學了。”宋招娣看著柳靜靜，提醒，“最多在你娘家待三五天。”

振興：“不是我們不回去。去年到我岳母家里，靜靜給媽一百塊錢，媽再添點，買兩個風扇，媽到現在都沒買。我們這時候過去，得熱中暑。”

“沒有風扇，你媽他們夏天怎麼過？”宋招娣忙問。

柳靜靜：“把床抬到院子里，擱院子里睡。”

“一家人都擱院子里睡？”宋招娣問，“這個辦法好的，我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振興：“咱們家的床也沒法往外面搬。”

“那倒也是。”宋招娣道，“現在也不是沒條件，有條件就買個風扇啊。”

柳靜靜有點不好意思：“我媽嫌費電。”

“風扇用不了多電。”宋招娣道，“天這麼熱，萬一熱中暑了，隨便買點藥也比電費多。”

柳靜靜：“我也這麼跟說過，可我說多了，就跟我急。”

“那你就別說了。”宋招娣道，“哪天熱中暑了，自然會去買。”

三娃宋招娣的胳膊。

宋招娣扭臉：“怎麼了？”

“娘，李蘭英今兒沒上班。”三娃道，“和走一塊的那個是不是副司令的人？”

宋招娣瞇著眼看過去：“好像是。”

“不會是找副司令的人給閨介紹對象吧？”振興小聲問。

宋招娣：“管呢。但愿副司令的人覺得不懂禮數，嫌煩，副司令找個機會把孫團長調到別去。”

九月十四號，周日，天氣涼爽，宋招娣打算睡個懶覺，聽到尖一聲，猛地坐起來，一看邊空了，趿拉著拖鞋往外跑：“鐘建國？！”

“老師，出什麼事了？”三娃去上學了，二娃和更生沒回來，隔壁房間里只有振剛一個，“您又和鐘叔吵架了？”

宋招娣：“大清早的，我跟他吵什麼。你去樓下看看，出什麼事了。”

振剛眼：“不是你們，就是咱們鄰居打架。”說著，打個哈欠，“也不知道是誰。”

宋招娣見他走一步晃三下，隨時有可能跌下樓，回屋換下睡，就往樓下跑，看到鐘建國正在洗服，仿佛沒聽到尖聲，不說：“難不我做夢？”

“你沒做夢。”鐘建國指著盆里的服，“本來我都洗好了，李蘭英那個神經病冷不丁嚎一嗓子，給我嚇得好幾件服全掉地上。”

宋招娣：“跟孫團長吵架？！”

“是啊，正叨叨呢。也不知道李蘭英得罪誰了，上面把孫團長調到守備區，過幾天就搬走。”鐘建國道。

宋招娣：“守備區不好？”

“好的。”鐘建國道，“只是離這邊有點遠。孫元的四個孩子都在這附近，老三更是在島上上班，估計不愿意搬。”

宋招娣往東邊看一眼：“那沒必要跟孫團長吵吵啊。”

“估計說什麼說岔了。”鐘建國道，“調走也好，省得振剛見著都繞道走。”

振剛：“我沒繞道走。”

“你說沒有就沒有。”鐘建國道，“過來點水，我再洗一下，上面全是泥。”

振剛走過去，一見洗機里有他的服：“鐘叔，以后我自己的服自己洗。”

“又不用我手洗。”鐘建國看一下，沒有宋招娣的服，“你洗洗撈出來吧。招娣，咱們做飯。”

宋招娣：“你先去煮粥，我刷牙洗臉。”上這麼說，踮起腳往隔壁看，結果啥都沒有，宋招娣很失，“打架也不出來打，太沒意思了。”

“你當看戲呢？”鐘建國停下來，“別看熱鬧不嫌事大，小心懷疑到咱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