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忍著心頭的悸與愫，隻顯出禮貌與謙恭，不卑不，也不驚不懼的：“麗妃娘娘節哀，您的三殿下，已然在他親自點燃的大火裏，殯天了。您過去沒有白白傷心，風大葬的棺槨裏，也的確是他的骨。”

而這個時候皇後終於能勉強出來：“……齊珂？？？”

“娘娘好眼力。”荀澈的聲音從兵士後方也傳了過來，“潘郞將已然伏誅，您現在看見的，以為是京策軍援軍的，不過是羽林郎的假扮而已。”

他一邊說著，一邊同樣快步進了晏慶殿，揮手之間，兵士們紛紛收起兵刃，隊列整齊，後頭則開始有宮監醫等匆匆跟進來，開始將那些驚魂初定的命婦們一一扶起清點，是要開始接料理了。

文皇後見到荀澈的那一刻，這才徹底的絕骨，萬念俱灰，甚至都無力再撐著聽見對方多說什麽，雙眼一翻就直接暈了過去。

而仍舊被抓著的麗妃同樣牙關相擊，不可抑製地唞不休，一生的風浪起伏到了如今，算是徹底化灰，眼睛裏明明看見荀澈過來向明錦見禮、與俞菱心說話，也看見麵前的齊珂、荀瀅、明華月、還有諸多命婦等人，然而一時間好像整個世界是沒有聲音的，人影在麵前是那麽清晰，又是那麽模糊，好像那麽真實，又好像全是夢幻。

覺得自己聽見了荀澈說的話，什麽栽贓太子的手段已經被揭破，陛下命保住了，太子平安，趙王伏誅，吳王殿下斷，但還是抓住了……還有重臣如何，宗親如何，誰是叛徒誰不是，哪裏起火哪裏沒有……

好像聽見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聽見，整個人飄飄的隻有一個念頭：怎麽會，怎麽會就這樣了呢？

怎麽就，全都完了呢？

毓慶不是沒有死嗎？他的信他的底圖他的信他的安排，還有皇後的條件與合作，不是給皇上下了藥麽，不是給什麽都安排好了嗎？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呢？

甚至麗妃再聽見了那仿佛很遙遠的一聲呼喚，看著荀瀅在齊珂麵前直接暈了過去，也看見眼前眾人的混焦急，好像還是隔了一層雲霧似的那麽不真實，一直到手臂上猛然一痛，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過來抓，要將帶走，麗妃終於回神了。

而這個時候，昏迷的荀瀅已經由明華月等人匆匆帶走，大部分的命婦也被扶了出去，還在繼續主持局麵善後的就是太子妃明錦，還有那個誰也不知道哪裏出來這樣多主意的荀澈，以及他的妻子俞菱心。

“荀澈！”麗妃忽然一聲大笑，登時將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了過來，連原本要拖著送去問罪審的羽林郎也在看了一眼荀澈之後暫時停住了腳步，不知道這位看著就已經像是瘋魔了的麗妃娘娘還要說什麽。

“荀澈，荀舍人，文安侯世子，”麗妃繼續笑道，“你以為你機關算盡了，你以為你什麽都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荀澈不由皺眉，與邊的俞菱心飛快換了一次目，真的有三分狐疑。麗妃的子可比皇後堅強多了，就算有喪子驚痛，就算萬念俱灰，也不是這個瘋法，難道真的了什麽？

可是並沒有，宣帝雖然被邊的侍下毒，但是搶救及時，暫時還是留住了命，魏王已經化灰，吳王被擒，趙王已死，麗妃和皇後還能有什麽翻盤的機會？

他當然是贏了的。

麗妃這時終於在荀澈臉上的神裏，得到了這一生中，最最最後的一點勝利與得意，甚至笑容都放輕了些，才一字一字地吐出：“算無策的荀世子，你什麽人都查過了換過了算進了，怎麽就了你爹邊的副將曹亮呢？他昨天可是遞了消息回京，你爹今天在西北天鷹山，必死無疑！”

第208章終章

208

【主將荀南衡,失陷天鷹山】

加急軍報上的這十個字，荀澈看了一次又一次，即便明知這是兩日前的軍報,即便知道這失陷未必就是十十的斷魂,即便知道程雁翎已經親率破雲營銳趕赴天鷹山，明雲冀和明錦城也啟程在即，他還是完全無法原諒自己。

“啪啪！”抬手便是兩個重重的耳,在自己臉上,火辣到他甚至覺得眼前都花了一瞬，可即使是這樣的疼痛,荀澈仍舊覺得完全無法與心中那刻骨悔恨痛苦相比萬一。

“慎之，你……你不要這樣。”俞菱心再一次落了淚，已經看著荀澈這樣徹夜難眠,反複拿著不知道看了多次的軍報在書房中來回踱步轉了整整兩夜，但也不知道如何相勸,隻能上前一步去抱他：“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父親吉人天相……”

“慧君，我好恨自己。”著懷中的妻子溫的,以及落在自己`前的熱淚，荀澈不由抱了，同樣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我以為自己機關算盡,步步都算到了,可是偏偏就了父親那邊。前世裏……父親過世時曹亮也死在他邊,我查出了剩下的四個，便以為……以為……如今，如今……如今我是再也沒有再一次的機會了……”

說到此，荀澈再忍不住，幾乎是放聲痛哭，整個人都要空了力氣。

“縣主已經趕過去了，此事或許還有轉機的，”俞菱心扶著他坐下，又主將荀澈的頭抱在自己懷裏，“你心裏難過我知道，可是你不是也說，事不到最後一步，總是還有翻盤的機會。父親久經沙場，手卓絕，一定，一定不會有事的……”泣著安荀澈，可自己也是淚流滿麵。

話是可以這樣說，可是荀澈滿心的痛苦，沒有人比更清楚。

都說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不過一搏，可與荀澈跟旁人不同，前世的種種苦難皆已嚐盡了，這輩子能夠得以重來，他們的殫竭慮、晝夜牽掛，都是為了避免曾經發生過的慘劇，以及珍惜這次絕對不會再有的機會。

先前荀瀅兩番尋死，雖然事後都是拆開了，但俞菱心每每想到，還是會後怕到全冰涼。而眼前荀南衡的況比荀瀅還要再危險百倍，他是已經中了馬賊的計而失陷在天鷹山。

雖然現在還沒有消息說遇難，但是在這樣天寒地凍的臘月底元月初，西北的山中到底會有多冷，荀南衡再是手過人也不是神仙……

真的不敢想下去。

殘月漸漸西沉，再如何痛苦難當，又一個不眠夜也還是慢慢過去了。

而轉日一早，荀澈終於下了決斷：“慧君，我要親自去一趟西北。”

俞菱心沒有說話。

隻是慢慢低了頭，天旭十六年的元月初，與往年都全然不同，因著大年夜的這一場宮變，什麽年慶廷議暫止之類一律皆免了去。先前就已經中風未曾徹底痊愈的宣帝在宮宴之中再次中毒，雖然命看著保住了，也不過就是躺在龍床上還能氣而已。

而為了料理宮變兵變的所有收尾之事，再度名正言順監國理政的太子從正月初一開始就與閣商定了重開廷議，除了宮變之事收尾定罪載史冊，就是主要料理西北這邊出的急軍。因著牽涉到荀南衡，所以俞菱心也都看到了所有送到荀澈書房裏的相關卷宗。

簡單地說，就是西狄和北戎的所謂馬賊之中其實混了兩國的兵，看似尋常盜匪犯境，其實也有刺探軍，為了將來開戰再做預備的緣故。而因著西北的地形，以及當地的軍需軍備問題，西北如今的局勢張，幾乎不遜於北戎犯境之時的前線。

而荀南衡的天鷹山失陷，當然是曹亮的設計，當中可能還有與敵匪的勾結。現在程雁翎和明家父子都匆匆奉旨趕去，一方麵是要營救荀南衡，另一方麵也是要繼續料理未竟之事。

荀澈想去，其實早就想到了。

以荀澈前世今生對西北的了解，也未必真的沒有用。但也正因為西北不是郴州那樣的常規前線城市，城牆與城防的預備反倒更弱，換句話說就是連荀南衡都失陷在那裏，荀澈前往，誰知道是否也會殉國？

可是，怎麽能他不要去？

幾乎是沉默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荀澈並沒有多說什麽，他知道，天下最懂他的人就是，他什麽都不用多解釋的。

俞菱心最終慢慢抬起了頭，秀的麵孔上已經掉了淚痕，隻剩下溫的平靜：“你去吧。隻是，你要記得，如果你回不來，我就隨你走。這輩子，你休想我再為你守一回。”☉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荀澈的了，他竟有些唞。

他知道，妻子的話是真的。

雖然他並不覺得自己此去西北會有那樣的兇險，可是父親已經出事，此時此刻的荀澈以產能再沒有底氣說什麽算無策。而俞菱心此刻的言語更是讓他無法不心驚，猶豫再三，他咬了咬牙，還是上前去牽：“你也不要想的這樣嚴重，還有安哥兒，他還小……”

“啪！”俞菱心出了手，不輕不重地打了他一個掌，“荀澈，這理由用一回就夠了。難道你不知道，上輩子我也是想隨著你去的嗎？”

荀澈的眼眶再次熱了，他怎麽能不知道，他當然知道。

他喜歡，那樣那樣的喜歡著，前世裏所有的一顰一笑，所有的溫，那樣含蓄到了極致的神，他怎麽會看不明白。

“好。我答應你。我一定回來。”再次咬牙抿，荀澈重新將俞菱心抱懷裏，“我答應你。”

俞菱心沒再說什麽了，甚至也沒再哭。人生在世，本來就萬般不易。前生有幸開始這段姻緣，今生又能走到現在，常常覺得，已經是很足夠了。

若是天意真的要與荀澈停在這裏，那就停吧。

與他在一起，水裏也好，火裏也罷，生生死死都是可以的。

西北的局勢到底有多兇險，現在也是真的不知道了。

可是也都不重要了，荀澈若是平安回來了，那就是上天垂憐。

倘若西北再生出什麽變故，那就是上天覺得給他們這重生兩三年的時已經幸福夠了，那就自己可憐自己一回，決然不再獨自煎熬了。

反正今生局勢翻轉至此，除了荀南衡生死不知以外，荀瀅、明錦、明錦城、程雁翎、荀淙、齊珂、甚至荀澹荀澤的命運都已經改變，俞家也平平安安，其實沒有太多憾了。

哪怕真的與荀澈一同死了，相信剩下的家人也能將安哥兒好好養大，至於爵位是給荀淙還是給安哥兒，俞菱心其實也都不在意的。

在真正的生死之間，什麽爵位榮祿，其實也都算不得什麽。

帶著這樣的心思，後頭的日子似乎倒也好過。

元月初五，京城中大部分的家族還在因著宮變大事驚魂未定，勉強持年節家宴及近親往來之時，荀澈已經在心意決絕地請旨之後，用最快的速度啟程趕往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