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此時燕京城三月的春風撲面而來，帶著這書坊一條街的淡淡墨香，也帶著不遠那讓人不喜的味道，這一切混合在一起，連同眼前齊二那張剛毅鄭重的臉龐，一起構了顧嘉在十五歲這一年最讓不可思議的難題。

不過剎那間的功夫，顧嘉腦子中想到了很多。

想起了上輩子那個在利州重逢時鉆馬車便將自己擁懷中的齊二，想起了當時他抱著自己的力道。

那時候是不喜歡的，因為他太魯太用力了，把弄疼了。

便覺得，他終究不是什麼的人兒。

可是如今回憶起來那種剛的將自己箍的力道，卻覺到了年男子蘊含的發力道，那是生機的，是鋒利年輕的，帶著春日野地里芳草春泥的氣息。

還想起了那一日在云紡茶樓里，那個說會幫著自己毀掉婚事的年，他說若是自己想嫁，他便幫自己全這婚事，若是不想嫁，他便會幫自己毀掉這婚事。

與不，他端看自己而已。

又記起了那一日他也曾說起，說金榜題名，便會向心儀姑娘求親，可是卻告訴他還是好好讀書才行……

顧嘉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震驚，還有愧？

是，愧了，愧極了，發現自己渾上下都著一子傻氣，傻得無藥可救！

“二姑娘……”齊二還在凝視著，沙啞的喚了一聲，年渾厚的聲音竟略略發。

顧嘉不敢去迎視齊二那坦然火熱的目。

他這樣的人，做事向來無愧于心，心儀哪個就是心儀哪個，既然心儀了就要求親，既然要求親就盼著能夠在金榜題名后求親好讓姑娘家更面上有，他就是這樣一個明正大正直靠譜的年。

他這麼好的人，什麼樣的子沒有，這輩子怎麼非要心儀自己？

顧嘉不明白。

顧嘉……也不想明白。

不過……幸好他什麼都沒說，他沒說明白啊！

所以不懂，什麼都沒聽懂！

顧嘉生生地忽略了齊二向傳達的一切的一切，努力地抑下心間的躁，僵地笑了笑，然后道：“二爺，你好好準備考試，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若放榜之日，你能高中頭名，我，我……”

齊二問一聲：“你待如何？”

顧嘉干脆堅決抱著大無畏豁出去的心朗聲道：“我愿送你五百兩銀子做賀禮！”

……

這一刻，風停了，周圍所有的聲響都遠去了。

齊二沉默地著顧嘉，突然笑了下：“五百兩銀子是嗎？姑娘真得舍得？”

他雖然和顧嘉相得并不多，但是他也多能覺到，顧嘉其實是頗有些財迷的，把錢財看得重，一門心思想掙錢。

可就是這樣的顧嘉，竟然曾經捐獻出自己一年所得的棉花，如今又要送給自己五百兩銀子做賀禮。

顧嘉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又覺不自在，不過還是故意哼哼道：“我為什麼不舍得，我說到做到！”

齊二默了下，只是著笑，卻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在逃避自己的問題，把自己的話題四兩撥千斤地還回來了。

也許是姑娘家，也許是這個話題太突然了，還沒有心理準備？

齊二其實也有過片刻的小小失落，不過他想想捐獻出的那棉，還有送給自己的那玉鎮紙，心里便篤定了。

當下收回自己凝著的目，負手而立，頷首：“好，我等著。”

顧嘉猛點頭：“五百兩紋銀，必是有的！”

在心里迅速地盤算著，若是他真萬一考中了頭名狀元，那自己那一百兩銀子十賠一的勝率必然是有的，到時候掙個一千兩，分給齊二五百兩就是了！

若是他考不中頭名，自己認栽，賠一百兩，不過他也就別想著向自己提親了。

好好的，提什麼親！

顧嘉想想齊二竟然要向提親，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又心慌意的，連忙拼命地將這個念頭扔到九霄云外去。

兩個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彼此都沒再說話，于齊二來說，自是有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默契，此時無聲勝有聲的。

他也怕說多了顧嘉會害，或者干脆惱了就此跑了，是以不敢多說。

至于顧嘉，卻是迅速地盤算著自己這個買賣了，一百兩銀子反正是沒了的，哄他高興下也好，萬一他考中了頭名狀元呢——盡管知道，不可能的啊！

所以假裝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什麼心儀什麼提親是沒有的，傻，就是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上輩子好歹也是四年的夫妻，一夜夫妻百日恩，能為他做的，也只有五百兩銀子的賀禮了……再多真得沒有了。

就在這兩個人各懷心思但是又有志一同一言不發地往前走的時候，齊胭領著蕭平，鬼鬼祟祟地出現了，一見了齊二

，還賊笑了一把。

齊二一個冷眼掃過去，警告意味十足。

齊胭立馬正經起來：“二哥哥，我看了一下那邊的畫本，覺得不好，這就是玩味喪志的玩意兒，以后我不買畫本了！”

齊二神這才稍緩，頷首：“這才像個人話。”

但是他當然也明白，齊胭是沒事常立志，有事你掏錢，所以也只能姑且聽聽罷了。

蕭平這里卻關心著他拜師的事，自然又是和齊二請教了一番，齊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又說會幫著留意。

看看天時候也不早了，雙方各自散了。

蕭平隨著顧嘉回去自家，一路上不免打聽起來：“那位齊二爺實在是個很好的人。”

顧嘉：“是啊，大好人！”

好了兩輩子的大好人。

只是這大好人這輩子怎麼如此不長眼，竟然沒事要心儀自己？

……

回到家中，這時候蕭父也回來了，看到顧嘉過來住幾日，自然是高興，當晚蕭母整治了好飯食，還特特地叮囑蕭平去外面買了些現的葷素碟子來湊盤，一家子吃個團圓飯，只可惜蕭越在外忙碌那山地的事，一時不得還。

吃完飯后，顧嘉陪著蕭母說了一會子話，蕭母竟問起顧嘉婚事的事來。

“男大須婚大須嫁，若是在咱們鄉下，你這十五歲的年紀，應該說個親事有個婆家了，可是這燕京城里，怕是規矩和咱們鄉下不同，我也不懂，只好問問你，夫人是不是應該料你的婚事，看看有合適的先定下來？”

蕭母這一問，真是正好說中了顧嘉的心事。

重活一輩子，是鉆到了錢眼里，心里想的都是銀子，有了銀子才能過好日子，哪里想過男人。

可是偏偏今日齊二突然說起什麼心儀之人啊提親的事，顧嘉算是聽明白了，齊二心儀的好像就是自己。

看他那意思，若是真高中頭名狀元，必向自己提親。

幸好佛祖保佑，他是別想得這個第一名了，也就不會向自己提親了。

只是……便不是他提親，早晚也有其他人，彭氏一時半刻沒看中的，可不代表不給自己說親。

再怎麼說自己也是三品淑人的誥命，在彭氏眼里也是金蛋一枚，怕是待價而沽，想找個更好的吧？

思來想去，顧嘉覺得，自己還是得想辦法離開這燕京城，逃之夭夭，自己過自己的爽快日子，省得總被問起親事。

這麼一算計下來，看來還是得掙銀子，手頭就那一百兩銀子，真遇上事要逃命，本不頂用！

如此盤算一番，晚間回到自己的房中，便把那硯臺拿出來觀賞玩。

細細地拭過后，見那硯臺上面的刻字還有落款，確實就是上輩子齊二很是寶貝的那硯臺。

當初為了這硯臺，他還嫌不夠細心呢！

顧嘉盯著這硯臺看了老半晌，看著這造型渾樸的硯臺，眼前仿佛浮現出上輩子的齊二。

穿著一品大員的袍，把一張明明年輕俊朗的臉映襯得威武端莊，用大拇指挲著那硯臺上的致金暈紋，挑眉頗有些無奈地道：“嘉嘉，和你說過了，這個硯臺得來不易，不可輕忽。”

哼哼。

顧嘉暗想著，上輩子對我教誨這個規定那個的，這輩子卻說心儀我，還要向我提親……

反正是絕對不可能再嫁給他的！

正想著，手底下一，砰的一下子，硯臺從手上落，跌在了桌子上。

顧嘉嚇了一跳，心都停止了跳，直著眼盯著那硯臺，生怕這麼珍貴的硯臺四分五裂了。

當下連忙捧起那硯臺來查看，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看過了，還用手指頭挲一遍，佛祖保佑，竟然沒摔壞，且也沒有多出來什麼裂紋！

顧嘉松了口氣，抱著硯臺，兩眼含淚地嘆息：“看來齊二說的對，面對這麼珍貴的硯臺，我果然是手腳的，必須小心謹慎，要不然上千兩銀子就飛了。”

齊二永遠是對的……

得了這個教訓，用宣紙細致地將硯臺包起來，然后放在了一個木盒子里，打算等著過些日子便拿出來請一位文墨大家來品評，到時候這硯臺必能一舉名從此天下知，也能順利地賣個大價錢了。

當晚，顧嘉懷揣著發財的夢，進了黑甜夢鄉。

夢里，齊二出現了，背著手，譴責地著：嘉嘉，硯臺呢？

顧嘉：我沒有我沒有！

齊二手：拿來，不許藏著。

顧嘉：我不給我不給！

齊二撲過來……

“不要，這是我的硯臺，我不給你！”顧嘉大著醒來，醒來后，抱著棉被愣了老半晌，才明白，齊二這輩子不是的夫婿。

想到這一點，顧嘉頓時松了口氣。

一時又記起今日好像是有意向自己求親的齊二，不免哼哼一聲：鬼才要都重新嫁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