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大考在即，齊二準備得怎麼樣了，問出這話的是齊胭。

不過齊二卻是看向顧嘉的，他看到顧嘉兩眼水潤晶亮，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好像想從自己上看出花來。

他微怔了下，突然記起自己妹妹說過的，妹妹說阿嘉是很關心他的學業的，曾經特特地問起他準備得如何，說很期他能夠金榜題名。

原本心里并不是十十的相信，并不像是關心這個的人，不過如今卻是真得信了。

果然是盼著自己能考出個好名次的，所以如今這麼期盼地著自己。

一時之間，煙火在腦中綻放開來，每一個花火都化作妙的幻想飄浮在腦中。

譬如足登云梯，手折仙桂，金鞍玉勒行隊，披花戴紅游遍燕京城，譬如讀書人向來津津樂道的人生兩大事，金榜題名日，房花燭夜……

想得太遠了，以至于齊二在顧嘉那直勾勾到不加掩飾的目中只能微微別過眼去。

“準備得尚可，”齊二一直是低調斂的，凡事并不喜張揚：“倒是有些把握，不過到底考個什麼名次，還是要看天公是否作，謀事在人事在天。”

齊二這話一出，蕭平倒是點頭稱是：“齊二爺說得在理，這科舉一事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昔年曾有白公科舉三次而不中，大概是時運還未曾到吧，齊二爺想必已經準備充足了，一切全看天命。”

齊胭聽蕭平這麼說，不免噗嗤笑出來，問顧嘉道：“你這個弟弟倒是有趣，小小年紀說起話來頭頭是道。”

顧嘉笑：“他啊，也沒讀多久書，不過以前在人家私塾外面聽過，竟然來許多大道理。”

齊二聽得這話，不免多看了蕭平一眼。

比起顧嘉來，蕭平實在樣貌平平，只一雙眼睛頗有些神，不曾想在私塾外頭隨便聽聽，竟然能說出些道理來。

當下道：“既如此，應該讓他讀書，免得耽誤了。”

顧嘉頷首：“可不是麼，如今也在讀書，只是如今也該正式拜個師父了，沒合適的而已，我正想著想辦法給他尋一個呢。”

齊二略一沉，道：“若是需要，我倒是幫著引薦一位。”

蕭平聽得，自然是喜出外，到底是年紀小，當下眼里都放出來：“真的？”

顧嘉卻道：“阿平，你也忒不懂事了，如今齊二爺大考在即，自然是專心準備考試，怎麼好意思讓齊二爺幫你引薦，沒得耽擱了他的功夫。”

齊二卻道：“二姑娘不必客氣，一則這本是舉手之勞，并不耽擱事的，二則這個事也不急，我可以幫著留心，等過幾日考完了，到時候再替阿平引薦就是了。”

一時又有齊胭從旁撮合：“讓我二哥哥引薦就是了，他人面廣，自然比咱們強，要不然只你自己找，還不知道尋到什麼時候，或者尋到了也未必合適。”

顧嘉想想也是，自然也就不再推辭了，鄭重地謝過了齊二。

幾個人邊吃邊閑聊，待吃過了，出了茶樓，一起去看看周圍書坊。齊二其實是有些話想對顧嘉說的，只是看齊胭和蕭平都在，不好張口而已。

齊胭是個機靈鬼，再說今日才訛了齊二七十多兩銀子，自然得想著回報了，當下眼珠一轉，尋了個借口：“那家書坊里還有我訂的一些畫本，我得搬過來去，蕭平，你幫我搬一下可以嗎？”

蕭平對齊二是頗為激的，連帶的對這位齊二爺的妹妹也很有好，如今聽這麼說，自然連聲答應。

齊二阻攔道：“你若要搬，自有小廝為你勞力，怎可勞煩蕭小公子？”

誰知道齊胭本不聽的，故意哼一聲：“我就想讓阿平幫我搬，才不要外面那些男人看到我的畫本呢！”

說著，拉了蕭平直接跑過去了。

齊二連阻攔都來不及，看著自家妹妹歡快跑遠的影，不由搖頭：“實在是寵得無法無天了。”

一時又回首對顧嘉道：“二姑娘不要介意。”

顧嘉笑道：“阿胭子一向如此，早習慣了。”

齊二想著自己妹妹素來的行徑，也就不說什麼了。

兩個人站在那里，都笑看著前方齊胭消失之，一時竟然相對兩無言。

過了一會兒，齊二看了看顧嘉。

顧嘉見此，也看了看齊二。

兩個人四目相對。

“你——”

“你——”

這麼一張，兩個人都發現對方打算說話，又都停了下來，等著對方說。

結果兩個人沉默相對，好半晌后，顧嘉忍不住笑了：“你先說。”

齊二微微抿，也出一點笑，此時一陣風吹來，齊二看看四周圍，卻是道：“我們往前走走吧。”

顧嘉一瞧，這才發現，他們竟然站在一廁前。

之前沒覺，現在用鼻子一嗅，這味道很是銷—魂。

當下忙和齊二快走幾步，總算是擺了那子味兒。

沒了那子味兒的干擾，齊二的笑漸漸地消退，他整個人都變得嚴肅端方起來。

顧嘉一看他這個樣子，總覺得自己要被升堂問案，或者是要被先生提問問題了。

這個時候，會不由得直了背脊，連呼吸都比較輕微，一不茍地等著他說話。

齊二凝著顧嘉，終于開口了。

顧嘉眼睛都不眨，認真地聽著。

“顧二姑娘，你……很在意這次科考的績是嗎？”齊二沉一番，還是決定這麼問。

“這個……也沒有吧。”顧嘉不知道應該怎麼說這個事兒，畢竟這件事關系到的銀子，只是不抱希的，那一百兩銀子，是沒指要回來了，當下想了想，只好委婉地道：“我當然是希二爺能旗開得勝，考個好名次的，最好……最好是……”

……這是不是太難為人了啊，命中注定他只是一個探花而已？怎麼可以因為自己的一百兩銀子而讓齊二改變既定的命運呢？那怎麼可能呢，老天爺都不答應的吧！

“最好是什麼？”齊二看著臉頰緋紅的樣子，心神微，問一步。

問出口時，他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已有些沙啞。

“最好是能得個頭名狀元吧……”顧嘉聲音不自覺低弱下來，不過還是說出了這個實在很為難人的請求。

齊二聽聞，不言語了。

顧嘉抬眼地看過去，只見齊二垂下眼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生得劍眉朗眸，此時垂眼沉思，連那劍眉都微微下。

他認真想事的模樣依然是很嚴肅……嚴肅得好像遇到了朝堂上的重大難題。

顧嘉輕咳了聲：“二爺……你別在意，我，我就隨口說說……”

第一名只有一個啊，頭名狀元更是一甲子才出十個，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呢？再說還有個可惡的莫三公子在那里等著拿第一呢！

“我會全力以赴的。”齊二卻突然沉聲這麼道。

“啊？”他的話堅定有力，傳耳中，顧嘉微詫，一時有些茫然，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齊二抬眸，定了顧嘉：“我說，我會全力以赴，盡我所能，爭取拿到頭名狀元。”

顧嘉怔怔地看著眼前年，十九歲的年兒郎，聲音低沉沙啞，用仿佛燃燒著火焰的雙眸凝著自己，對自己說會全力以赴。

心神竟有些恍惚，一時竟然覺得，眼前的齊二和上輩子自己認識的那個好像哪里不太一樣，可是又分明一樣的。

他著自己的眼神太過炙熱，以至于覺哪里不太對勁。

上輩子的齊二曾經這麼看著自己嗎，好像有吧……

什麼時候？是夜晚里他抱著自己的時候嗎，還是那一次利州重逢他翻下馬走到自己面前時？還是當他抱著自己說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時候？

顧嘉記不清了……發現上輩子雖然幾乎每天都看著齊二，可是卻很注意他的眼睛。

好像總是神游太虛，總是沉在自己的思路中，總是更多地想著自己，卻沒去看過齊二。

正想著，突而聽得耳邊年啞聲道：“二姑娘，我若能僥幸披紅戴花游遍燕京城，只盼能得錦上添花事，雙喜臨門，就人生兩大幸事。”

顧嘉心間一個激靈，猛地抬頭：“啊？什麼？”

年眼中燃燒著火，那火幾乎要將顧嘉燒燃：“人生兩大幸事，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顧嘉其實剛剛已經意識到了，可那只是一個淺顯的意識而已，這種意識還沒到讓細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結果突然間，就聽到了齊二竟然這麼說。

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說話也結了：“什，什麼？”

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樣的話？他若是要包攬人生兩大快事，自去和他心儀的姑娘說就是了，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說。

一個念頭突然清晰地呈現在的腦中，幾乎被這種想法嚇了一跳。

可能嗎？

顧嘉的心砰砰跳，臉上燒紅得仿佛懷里抱著個小火爐，眼睛都有些不敢直視齊二了。

齊二步步，眸子一直鎖住了：“若我能高中頭名狀元，必是會向心儀姑娘求親的。”

顧嘉被這句擲地有聲不容拒絕的話猛地擊中，簡直仿佛被閃電打中一般，整個人都傻在那里，半晌彈不得。

他說的依然含蓄，含蓄得和上次很像。

但是這一次，顧嘉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敢他那意思竟然是說，心儀姑娘是自己？

他要自己全，是因為想向自己求親？